从未看到祁曜如此神色,颜棠狐疑的眯起眼:“祁曜,这些传闻不会是你......”
“仙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负责宝阁的管事匆匆赶来。
“仙主要的玉简备好了,”
颜棠微微颔首,看了眼祁曜:“等我回来与你说。”
她捻了一缕贺有为的发丝,随管事走了。
一犹豫,贺有为错过了最佳离开的机会。
颜棠离去后,念及是他剧本里的no.1大反派,贺有为起了试探之心,他抬起头:“祁曜啊,你......”
话音一默,贺有为看到,少年淡漠平静的眼,沉沉注视着他,眨眼间,嘴角不见方才一点弧度。
别说小太阳了,此刻像是布满阴霾的雨天。
贺有为:......要不要变脸这么快?
祁曜不曾想过面前‘女孩’是洛霜霜,一时在颜棠那露了破绽,心里泛起郁结。
想起颜棠与其不可思议的亲近,他打量着人,半晌眸子微敛,忽而道:“洛世妹,多年不见了,未曾去拜访,令兄近来可好。”
贺有为剧本里没洛霜霜这人,更没有对方记忆,问言打了个哈哈:“还行,他过得不错。”
“如此便好,”祁曜不动神色的颔首,“ 有机会一起对奕,他可是个棋痴。”
贺有为忙点头:“是啊,他最喜欢下棋了,现在还天天研究棋谱呢。”
祁曜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洛霜霜家中独女,根本没有哥哥,仅有的三个堂兄,也无人喜欢对弈。
失忆了,还是被夺舍了?
顺着话回答完,贺有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与祁曜面对面站在原地,他心里莫名慌慌的,尤其在对方充满压迫的注视下。
贺有为祈祷着颜棠尽快回来,或者来个人把祁曜收了!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他的心声,一阵脚步声传来。
祁曜被抓走了。
贺有为看着气势汹汹的一群人,觉得‘抓’这个字没用错。
颜棠带着个坠有青穗的玉简回来,见贺有为一人立在原地,边递给他边道:“祁曜呢。”
难不成心虚,畏罪潜逃了。
贺有为把玩着蕴着青光的玉简,随口道:“被群挂着‘土’字牌的弟子带走了。”
颜棠眉头一皱,是古奎长老的人。
修真界所有修士,按金木水火土等灵根不同,修行的方向也不同,在天玄宗,每个灵根系都有位代表长老。
古奎便是专门传授土系法术的首席长老,不仅如此,还是四大世家之一,与纪、祁、洛并列的古家的人,在天玄长老中数一数二,位高权重。
颜棠召人来询问,得知了来龙去脉。
清晨,巡逻弟子在靠近仙府的林间,发现了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尸体旁,是古廖的玉佩。
古廖便是那日出口不逊,被祁曜重伤的弟子,亦是古家子弟。
守戒长老的人,带着玉佩找到古廖,怀疑尸体与其有关,古廖正卧伤在床,见状气得吐血三升。
“我现在都下不了床,还能杀人,你们这些蠢货有没有脑子!”
正巧他伯伯古奎长老在场,接过玉佩直接道:“有人栽赃廖儿,”
古廖一听,立马想起来:“玉佩一定是我与祁曜那厮缠斗时,掉落在泥沼,被他捡了去,意图栽赃我!”
他被已经失了修为的祁曜重伤这事,惹得宗门一群人看笑话,古廖愤声道:“伯伯,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
古家和祁家同为四大世家,倘若祁曜是以前的少主身份,还需有所顾虑,但如今他只是个祁家弃子,偏偏身上还有嫡家血脉,抓他还能狠狠打祁家的脸。
古奎当即扣下‘陷害同门’的罪名。
守戒长老的人有所犹豫,毕竟捡起玉佩再扔在尸体边这回事,宗内任何人都能做到,没有证据说是祁曜做的。
古奎长老雷霆手段,见他们犹豫,直接派他的人前去擒拿。
他修为高深,又出身古家,平日在宗门,哪个长老都要让他三分,故而无人阻拦。
宗内能大张旗鼓,敢来女君仙府拿人的,也没有几个。
颜棠听完沉了脸。
闻讯而来的谷良,拖着受伤未愈的身体,叫来守门侍卫厉声呵斥后,皱着眉头叫人去领罚。
他张了张苍白嘴唇:“仙主息怒,是小人安排不妥,竟让古奎长老的人闯入府内,肆无忌惮的拿人离去,请仙主责罚。”
谷良自罚冰鞭之刑,尚未痊愈,脸色浮白,靠近时周身还带着股寒意。
颜棠见状摆手道:“此事不怪你,回房休息吧。”
“谢仙主,”谷良低咳了声,目光掠过她身边的贺有为,望着那张清丽面容微微一顿,低眸离开。
他走后,颜棠眯起眼,道了声“欺人太甚”,就要去找古奎要人。
“我觉得有理有据,只是带祁曜去调查一下,不为过,” 贺有为揣好玉简,“你别乱跑,最好待在府邸,小心踩雷那0.05也没了。”
颜棠想到危在旦夕的血条,犹豫的停住脚步,脸色阴晴不定:“你哪边的。”
贺有为茫然但肯定:“反正不是祁曜那边的,难道你是?”
“......不是,”颜棠抿唇道。
“但他是因我才得罪了古廖,玉佩之事,纯无妄之灾。”
贺有为摇头摆手:“不对不对,说不定那林间尸体就是祁曜下的狠手,古廖随身玉佩也是他丢的,就是为了嫁祸对方。”
颜棠面无表情:“不说祁曜现在没有修为,怎么杀人。你觉得他会连古廖卧病在床,根本不可能和尸体有直接关系都不知道,用这么拙劣的方法陷害对方?你觉得他蠢吗?”
“话是这么说,”贺有为摸着下巴,“可不是他,还能是谁扔的玉佩。”
颜棠冷声:“你觉得呢。”
贺有为惊讶:“你是说,古廖自编自演,找个由头报仇。”
颜棠:“我可没说。”
贺有为:“你脸上写着。”
颜棠沉默不言,贺有为想起方才少年的眼神,嘀咕道:“你别把祁曜想的太无辜,都是世家子弟,他也不比姓古的几个好多少,谁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而且,”
贺有为忽然想起一事,环顾四周:“话说,他为何在你府上,你们什么关系。”
颜棠欲言又止:“合籍了。”
“哦,”贺有为点点头,下一秒,反应过来,整个人如同被惊雷劈了下。
“你你......”
他半晌没磕绊出来,最后瞪眼竖起拇指。
野,还是这位老乡野。
悬在头顶的血条,让颜棠不敢轻举妄动,担心出门一不小心就一蹶不振,只派了人去探察消息。
她暂时留在府邸,坐在贺有为面前,一口一枚丹药。
贺有为看着眼花缭乱,各个价值不菲的补品,快得红眼病了。颜棠吞着丹药,含混不清道:“你现在修为尚浅,不益大补。”
贺有为眼角憋泪,他知道,所以才想哭泣。
颜棠吃了补魂的、补灵的、补体的一大堆:“有动静吗?
贺有为摇头,血条没有一点波动。
颜棠面如死灰,多半被贺有为说中了,那血条不是常规的生命值,至少她的不是,一定有其他含义。
唯一确定的是,一旦血条归零,贺有为就完成了系统给的‘杀掉纪颜棠’的任务。
显而易见,那时她必遭性命之危。
颜棠盘膝打坐,继续试探之际,派去的府人回禀:“祁公子已承认是他扔下玉佩陷害古廖,被古奎长老以残害和诬陷同门之由,下令关在幽牢。”
颜棠神色一变。
幽牢是犯了重罪才会进去的地牢,因地下有翻滚的九幽冷炎,阴寒至极,待久了会被直接破坏修行根基,故而通常用于关押宗外人士。
与宗内弟子而言,关在其中,这惩罚只比废掉修为轻一点。
贺有为知道幽牢,长嘶了声:“没必要关那吧,未免太狠了,是不是被屈打成招了。”
颜棠想的也是这个,皱眉扔下手中灵草。
是她考虑不周,忘了修真界实力为尊,以祁曜的身份,无论是不是他做的,古奎等人都可以盖章是他所为,伺机报复。
此事因她而起,颜棠没法继续坐视不管。
但祁曜已认罪,此事板上钉钉,她若强行去幽牢带人离开,消息传出,她倒无所谓,祁曜在天玄必成众矢之的。
颜棠眸光闪烁不定,想起自己那深受天道系统迫害的微末血量,对被关在幽牢,遭受欲加之罪的祁曜,不由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情。
她却不知,少年半点不无妄之灾。
到幽牢,正合他意。
修真界十大火炎,九幽冷炎排名第九,被封印在天玄宗下数千年,无人知何故,只知其就在此处。
到了某任宗主,为了借九幽炎之力镇压一个邪修,便在其上建了地牢,之后便成了关押重罪之人的地方。
弥漫着冷炎气息的幽牢,一片漆黑。
押送祁曜的两个弟子对视一眼,将祁曜推进了最里边,也是冷炎之气最重的牢里。
刺耳的关门声响起。
良久之后,祁曜垂下冷淡的眸子,修长的手掌贴在冰冷地面,一股黑雾从他掌下溢出,宛如利刃直入地底深处。
祁曜合眼,感知着封印下翻涌的九幽炎,识海一缕暗色灵根闪了闪,不断吸取着浓郁的炎气。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不断吸收了冷炎,直到吐出一口血腥,才清醒过来。
祁曜收了手,擦拭嘴角鲜血的时候,才发现身体承受不住这股炎气,早不知何时就七窍流血了。
没感觉痛,他甚至没发现。
被关进来时,揣着的东西都被取走了,连手帕都没有,祁曜只能在黑暗里,用衣袖擦擦脸。
腰带坠着的一颗宝珠,随着他动作,在眼皮底下闪了闪,蕴着白润光泽。
祁曜顿住,片刻轻轻握住了珠子。
在百宝阁买这件衣物时,本没有这宝珠点缀,颜棠瞧着过于素净了,眉眼微弯的给他嵌了颗宝珠:“你生的好看,也要穿的好看才行。”
祁曜摸着润泽的宝珠,细腻之感在指下弥漫。
他蓦然想起接过颜棠玉佩时,不小心碰到的掌心,软软的,透着股温和的热气,也是如此细润般。
祁曜苍白的指尖微蜷。
周围陆陆续续有谩骂声响起,都是些被关押在此受刑的宗外之人。
有的叫疼有的叫冤,嗓音最大的在祁曜隔壁。
隔着厚重铁墙,看不到人,只能听到哭天喊地的哭嚎:“怒发冲冠,卧底也有人权!我是不可能背叛我们太虚宗的!快放我出去,我被九幽炎力绞的五脏六腑都流血,疼的死了!真的要死了!”
有那么痛吗。
祁曜不觉疼痛,只知嘴角在流血,他安静的擦着。
忽而,喊叫声停止。
祁曜听到门口传来细碎动静。
铁门与地面摩擦声响起,他疑惑抬头,就看到一个提着小灯的纤瘦身影,闯入了视线。
颜棠眯眼一笑:“我来看你了。”
祁曜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颜棠将斗篷上的雪花抖了抖,弯腰进来。
外界天已黑了,来幽牢前,颜棠做了些准备,才耽搁到这时候。
九幽冷炎下,寻常烛火无法点燃,唯有火灵石能散出些光,颜棠手里提着的小灯,灯芯就是块珍贵的火灵石。
她看着阴暗角落的身影,走近蹲下,提灯在少年面前晃了晃。
祁曜睫毛微颤,下意识将被血染红的衣袖往后边遮了遮,不想叫她看到袖口被染脏了。
火灵石散出的微光呈红色,映照在少年面容,遮了些许血渍。
颜棠见祁曜侧了侧脸,便收回了打量的视线,放下小灯拷问道:“我先问你,我听到的你和洛霜霜那些传闻,是不是你的手笔。”
她本来没怀疑他,可是大概意识到说错话了,被她逼问时,少年那刻流露出的表情,分明像被戳穿了什么。
颜棠不得不怀疑,原主听到的那些虚假情报,都是祁曜放的。
她甚至怀疑,原主会想到为了报复女主把她小情郎抢了,这主意也是祁曜刻意引导,像派个人在原主面前献献言,提下这馊主意,并不难。
她眯眼看着人,祁曜在她的目光下,抿紧了嘴角。
半晌,他低声道:“是我。”
颜棠瞪圆了眼,恨不得使劲揪揪少年脸颊:“为什么这么做。”
祁曜垂眸:“再不离开祁家,就得死了。”
颜棠一默。
纵使是弃子,祁家也一定会让祁曜时刻处在祁家掌握之中,直到死。
而世间能让他彻底摆脱祁家的人,屈指可数。
纵使恶名在外,但身份尊贵的纪颜棠就是其中之一。
颜棠一下没了话,半晌腮帮鼓了鼓:“为了活命来我这,你也找错了地方,我这可不比祁家好。”
她不知祁曜在祁家过的到底如何,但她知道原著里,祁曜在云梦仙府处处被欺凌,原主在女主那受了气,就把气撒在他身上,还时常无端折磨他以刺激女主。
天玄宗上下,惹不起纪颜棠,也把账算在他身上,所以那两年,少年过的如履薄冰,处境十分艰难。
“不,”祁曜忽地掀起眼睫,笃定道,“你很好。”
想了想,他嘴角微弯:“你不是来看我了吗?”
颜棠表情古怪,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傻男主,那是她来了,换做原主可不是这滋味。
不过祁曜既是自愿来,颜棠倒彻底放心了,至少他不会因原主强取豪夺,把他掳来合籍怨恨于她。
颜棠心情甚好地笑了笑:“把手伸出来。”
祁曜手指探出,下一刻,指节修长的手掌被握住了,他睫毛一颤,微微睁大了眼。
颜棠掌心有道火红的驱炎咒,她覆在祁曜手背,低声念诀。
九幽冷炎是排名第九的炎火,即便被封印,威力大打折扣,侵入人体也非同小可。
放任祁曜待在此处,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给他收尸了。
颜棠研究了一天的驱炎咒,来时在掌心画了个,看守幽牢的弟子自然没人敢搜她的身,她趁此机会悄悄渡给祁曜,让法咒帮他驱散四周冷炎。
火灵石微光闪烁,颜棠专心渡着法咒。
祁曜垂眸,看到她从袖间探出的半截手腕,白皙光洁。
昏暗光线下尤为醒目。
祁曜不由错开视线,听到身前人叮嘱道:“以后不是自己做的,不用承认。”
祁曜愣了愣,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神色晦暗不明。
她竟觉得他是被冤枉的......
祁曜蜷起长指,好半晌,望着手背上的驱炎咒,低道了声:“好。”
颜棠把驱炎咒渡给祁曜,起身离开幽牢,刚走出大门,玉简闪烁。
“涨了——!你的血条涨了!”
贺有为宛如拿着喇叭喊的声音从玉简内传来,颜棠心头一跳。
“你的血条加了0.5,你做了什么?”
颜棠脑海飞快过了遍,她进了幽牢,和祁曜说了话,渡给他法咒......
是哪个环节让她生命值涨了。
颜棠揣测不出,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又折了回去。
祁曜正盯着手背上的法咒,铁门和地面摩擦声响起,他一抬头,去而复返的身影提着小灯轻晃:“我来看你。”
祁曜眸里闪着碎光。
颜棠在牢内待了会,东扯西扯闲谈几句,起身离开的时候,借看驱炎咒的由头碰了碰少年的手。
出门,玉简飘出贺有为激动的声音:“涨涨涨,又加了0.5!”
颜棠兴奋折回。
吱呀——
牢门打开,颜棠第三次弯腰进来,抖着衣间快半点不剩的飘雪,抬眸轻笑:“我又来看你了。”
这次离开时,她踌躇了下,最后还是谨慎的动动手指,在眼神飘忽不定中,装作不小心地轻碰了碰少年指尖。
祁曜指尖一蜷,睫毛微掀,望着匆匆离开的人没说话。
吱——
很快第四次,祁曜抬头:“......”
吱吱——
第五次,第六次......
到了第八次,站在门口的颜棠,干巴巴眨着眼,望着祁曜多少露出了点窘迫。
“……是的,”她痛心道。
“我又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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