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另头，月光透过叶缝洒向地面。
祁曜扶起枝头的手落下，视线从对岸不知被人注视，把自己辣哭了的身影收回。
立在他肩头的炽鸦：“息壤，夺来。”
“用不着，”窸窣动静响起，祁曜踩着落叶离开。
即便有息壤，他也需要找到一粒仙草种子才行，在此之前，放在纪颜棠身边最好。
昨日给弟子送灵药，祁曜已摸清了天玄地图，他往河桥走去，准备先一步回云梦仙府。
夜色笼罩的林间，不知何时，寂静得只有祁曜的脚步声。
虫鸣鸟叫，尽数消失。
黑影藏在树后，无声的注视着前方少年，手中弯刀寒光闪烁，缓缓抬起。
一个灵根受损的废物，竟要他亲自出手，实在是抬举对方了。
杀手想着，准备出手，这时四周空气一凝。
他胸口一冷，身体被寒冰冻住，前方少年不知何时出手的，指尖冰菱乍现，晶莹剔透，月下折射出耀眼光芒。
藏身的树干被冰菱破了个洞。
整棵树覆了层寒霜，杀手捂着同样如此的心脏，随之倒在了地上，面色惨白。
祁曜身影出现在他身旁，眉眼微微一垂，抬起裹着劲瘦小腿的乌靴，踩在对方受伤的地方，低碾了碾。
“啊......”
杀手立即惨叫起来，胸口溢出大量掺着冰渣的鲜血。
看着那副痛苦表情，祁曜垂着平静淡漠的眼：“很痛吗，”
他往下压了些力，那人险些疼晕过去。
身为玄字号杀手，未曾想今日轻敌栽在一个少年身上，还要被折磨，杀手哪里能忍，后牙微动，就要咬破毒药。
祁曜先一步掐住，卸了他下巴：“谁派你来的。”
自杀失败，杀手半句话不说死死盯着他。
意识到是个硬骨头，祁曜面无表情的松了手：“既如此，就随你的愿吧，不过，怎么死由我定。”
他踩着人蹲下来，对上杀手微缩的瞳孔，像在寒暄般问：“对了，你是什么灵根。”
片刻。
祁曜将鞋底血迹擦拭干净，临走之际，将一块刻着“古”字的玉佩，随手扔在了被黑雾腐蚀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旁。
祁曜抬起掌心，望着最后一块冰菱。
那杀手素质不错，若非有从冰魄鞭夺来的寒菱，他倒真危险了。
不是祁家派的人，会是谁，想置他于死地。
没想到修真界的辣椒如此火辣，颜棠泪流满脸，在河边冷静许久，才抹干泪，红着眼眶回到仙府。
第二天，她眼睛还有些肿，出门撞见祁曜。
他微微一怔，视线掠过她泛红的眼尾，睫毛垂了垂，过了会拿了药囊过来。
颜棠躺在卧榻上，谢绝祁曜帮忙，自己把药囊贴着眼皮，微微酸胀的眼睛舒服了些。
室内有些安静，她问：“你昨日去了何处。”
祁曜：“在仙府附近，并未走远。”
听这意思，似是怕她责问，颜棠吱唔了声：“走远也没事，你现在算拜入天玄宗可，倘若想去学宫，去便是。”
年少时候是修为增长的黄金时期。祁曜虽灵根受损，同于废人，但她知道他不会止步于此，既如此，去学宫修行法术是必要的。
她摘下腰间玉佩递去：“给你，倘若有人为难，持我之玉。”
颜棠闭眼敷着药，话落迟迟没察觉动静，正要掀起眼皮，榻前一点温热贴近手掌。
一片漆黑里，祁曜从她手里接过玉佩。
少年动作很轻，似乎有些迟疑，蜷起的指骨擦过她掌心的时候，还微顿了顿。
“谢仙主。”
颜棠掌心被碰的微痒，缩回了手：“没事了，你出去吧。”
祁曜指尖微蜷，垂眸看着留有余温的玉佩，行礼离开。
在他走后，颜棠坐起身，瞥向明晃晃摆放榻边的幽蓝息壤。
祁曜好像一点反应没有。
难道是她钓鱼执法的太明显了？
颜棠默默将息壤收好起了身，候在门外的黄衣侍女，见她出来，面带喜色。
“仙主，今早凤凰神树又降下异象，花叶尽展，定然又是大喜之兆！”
凤凰神树来历不明，只知自云梦仙府建立起，便一直在了。
颜棠那日，便是看到标志性的凤凰神树，才意识到自己穿书了：“又？之前何时有过异象。”
黄衣侍女：“就是前两日，冬月十......”
想起那日临府的纪家主，侍女一默，片刻有点倔犟的继续道：“仙主信我，这次定是喜兆。”
颜堂挑眉：“好。”
不到中午，传来一则消息，颜棠听完表示，信了她的邪。
——女主洛霜霜醒了。
要说为何是个‘醒’字，得从颜棠穿来前一天说起。
天山神水没能拿下道君师兄，纪颜棠很是生气，回头撞见一脸小白花模样的洛霜霜，想起师兄对其的迷之关注，顿时怒不可遏。
雨雪交加，她罚洛霜霜跪在结冰的湖面，洛霜霜身娇体弱，就这么晕了。
回去后一直发高烧，神智不清，今日才清醒过来。
颜棠心头敲起警钟，原著开篇就是女主苏醒，之后便开始上演男主和反派之间的争斗。
两人前期还很收敛，后期为争夺女主，抢的你死我活，血流成河。
想起刚叫祁曜去学宫，说不定人已经在路上，颜棠有些坐不住了。
她出门去学宫，路过昨日烧烤的地方，无意朝河边望了眼，余光忽然扫到一幕。
“扑通——”
水花四溅，一个细瘦的身影被河流吞没，再没有动静。
颜棠：“？”
哗啦、
颜棠浑身湿答答地拖着个女孩回到岸上，扭头吐了口水，视线落在跳河自尽的人脸上，微微一愣。
女孩瞧着十五六岁，穿着弟子服饰，未施粉黛的脸蛋白皙干净，睫毛卷翘，微微蹙起的眉头，有种我见犹怜的娇弱之感。
但这抹娇弱，很快随着对方睁开眼，“呸”的一声吐完水消失了。
“操，没死成，”女孩咬牙切齿的捏拳，一脸悲愤。
“别管我了，小爷现在就要去死，敢拦我跟你拼命！”
颜棠怀疑她得了失心疯：“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好得很，”女孩陡地拔高嗓音，起身又朝河边走去。
“我没事到能吃一百个溜溜梅，别拦着我！”
颜棠一笑，随后忽地一愣。
吃什么？
颜堂瞪大了眼，看着那八匹马也拉不回的诀别背影，电光火石间，她急切的喊了句：“叫地主——！”
“我抢！”
一路朝河面狂奔的少女，头还没回，已发出本能急吼。
颜棠一激灵，激动的心尖直颤。
真是老乡啊！
前面急着投胎的女孩，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个急刹，纤纤身影堪堪止住，整个人好似凝固了。
河边一片沉寂。
半晌，少女微微一动，难以置信的转身，望着同样神情激动的颜棠，眼眶泪珠打转，一字一顿如喉间泣血。
“不加倍——”
话落，少女就要朝颜棠奔去，下一秒，刚抬脚就来了个娇弱的平地摔。
贺有为：“......操。”
河边，枯枝堆缓缓升起火焰。
火光映在颜棠绝美面容，她微抬眉眼，睫毛簌簌。
贺有为有瞬间看愣了神，但他很快摇了摇头，一脸警觉：“兄弟贵姓？”
颜棠：“表里如一。”
贺有为：“......”
颜棠意识到什么，欲言又止地拍拍少女、表面少女的少年：“看开点。”
“你不懂，”
贺有为伸出的手悬在腿间上方，葱白的指尖细细颤抖，面如死灰，“我是看不开的，这种痛......”
他的龙龙没了。
痛，太痛了呜！
他绝不和这世界和解，更不会和狗屎系统和解！
“我一生行善积德啊......”贺有为捏紧拳头，眼里泪花涌动。
一觉睡醒，男穿女，身边一群同性驱寒问暖，还有系统压迫做任务。
得知他遭遇的颜棠，感谢上天眷顾的同时，深表同情：“好好做任务，还有机会，你现在是何身份。”
贺有为咬牙：“是天玄一个小弟子，叫洛霜霜。”
颜棠：“？！”
她上下打量了遍贺有为，想到祁曜和便宜弟弟，可能为其争风吃醋的画面，欲言又止：“你就是女主？”
“什么女主，”贺有为一脸茫然。
“哪有女主，这里不就是个被反派操控，等着有志青年拯救的世界吗？”
颜棠：“？”他们拿的剧本好像不一样。
交换剧本后，颜棠惊呆了。
贺有为的剧本很简单，一句话：‘全员恶人’
她来这世界认识的人，在贺有为的认知里，几乎没有不是反派的，祁曜，原嚣，霄驰......连道君师兄都没幸免于难。
师兄是反派，她第一个不服！
贺有为也惊呆了。
为何他的一众反派们，变成了好似拿着言情剧本的男主男配？
女主还是他穿着的这位，压根没出现在他剧本里的人！
颜棠：“你一定拿了盗版，道君我见过，绝不可能做危害苍生的反派。”
贺有为知道她误会了：“我这里的反派，是指站在我任务对立面的人。”
颜棠恍然大悟：“所以系统派给你的任务是？”
贺有为捏紧拳头：“杀掉纪颜棠！”
颜棠：“......”
默了默，她语气温柔道：“请详细说出你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