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失明的花满楼已足够丰神俊朗,翩翩如玉,而当那双无神的双眼里注入亮光,便好像在一副本就完美的画卷中注入灵魂的一笔,越发让人移不开视线。
陆小凤佯装苦恼地唉声叹气:“从前跟你走一起,就已经分走了一半女人们原本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从今往后,我的风头不知又要被你抢去多少。”
花满楼看够了园内的景色,坐回座位上,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温文尔雅地笑着说道:“陆兄尽可放心,你比我能说会道,比我会讨女人喜欢,我这辈子都抢不走你的风头的。”
这一消息,谁都没打算大肆对外宣传,花满楼难得恶趣味地想着,若是所有人仍旧以为他是瞎子,而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露出种种或丑陋或不堪或不同寻常的一面,不也是件挺有趣的事吗?
今日的治疗还得继续,三人出了百花楼,准备先去给那几户在家养病的复诊。
离着半条街,远远就看到某一户门外围着一大群人,将矮小破旧的门庭围得水泄不通。
“那是老李家。”陆小凤一眼就认出来被围着的是哪一户,顾不上多说什么,他急忙往那个方向跑去。
小七心里咯噔一声,立即涌上不好的预感。
一定出什么事了!
门口已经堵得没法通行,她和花满楼站在人群外,听到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安。
“太惨了,老李这么老实一人,怎么就惹来这种杀身之祸。”
“肯定是得罪了谁,这人也真够狠的,把人杀了不算,还……唉!”
“他这一去,留下媳妇孩子两个人孤儿寡母的,以后可怎么活啊。”
老李死了??
怎么会?昨天还好好的,身上的毒也祛干净了,再过几天就能恢复健康了,怎么突然就死了??
小七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听到的信息,就被花满楼一把揽过腰肢,带着她从墙上翻进去。
一进入小院,就听到几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嚎哭,声音里的绝望和哀痛,生生让听得人整颗心都跟着揪起来。
院内还有几个一身皂色捕快服的人,见到又有人闯入,急忙拔刀围上来,面色不快地训斥:“六扇门办案,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花满楼松开扶在少女腰间的手,毫无攻击性地温和笑道:“在下花满楼,身旁这位是芭芭拉姑娘,与陆小凤行至此处,发现这里似发生了什么变故,特进来查看一番,还望诸位稍加通融。”
领头的捕快立刻收起刀,松了口气,笑着道:“原来是花七公子啊,这里刚发生了命案,我们也是出于谨慎,情急之下才对七公子拔刀相对,还请公子勿怪。”
“无妨。”花满楼微笑,听着屋内时断时续的沙哑哭喊,他又问道:“不知我们能否进屋看看?”
捕快十分爽快,丝毫不为难他们,立即说道:“当然可以,您二位是陆公子的朋友,我还能在这种事上拦着您?只是……”
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模样,花满楼十分敏锐地追问:“只是什么?”
“也没什么,我只是给您提个醒,让你们做个心理准备。”捕快长叹一声,脸色很不好看,“杀人的贼子十分猖狂,手段太恶毒,令人发指!老李整个人都快被剖开了,死相凄惨至极,就连我们这种见多了处决死囚场面的人看了,都觉得瘆得慌,你看不见倒还好,但您身边这位小姐,最好还是别进去了。”
花满楼听了这话,便垂头来看她,温润清朗的眸子里流露出无声的询问与关心。
隔着帷帽,小七送给他一个甜甜的笑,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的,身为医者,我什么样的惨状没见过,花公子不用为我担心。”
想到少女从不逞强硬来,花满楼稍微放宽了心,一同朝里走去。
一进入房间,浓厚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强烈得几欲令人作呕。
地上满是蜿蜒流过的血迹,此刻已经全都渗入黄土夯成的地面里,变成一种深黑的颜色。
地上瘫坐着一个形容憔悴的妇人,双眼无神,头发蓬乱,神情哀戚到麻木,正是他们昨天还见过的老李的娘子。
身边还有两个不大的孩子,此时或许是哭累了,正耸着稚嫩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哽咽。
陆小凤就站在床前,除了他以外,旁边还有一位捕快,看衣裳的款式和面料,或许是那几人的上级。
看见他们进来,陆小凤脸上却挤不出半点笑,只是拧着眉毛给几人互相做了番介绍。
随着他的走动,露出刚才一直被挡着的躺在床上的死者。
小七立即看过去,这一看,仿佛有人给她头上来了记重锤,脑子里嗡声作响。又仿佛从头到脚倒下一盆掺着冰渣的水,从里到外都冒着寒气。
老李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只是胸膛大开,从脖子到小腹那里被人用利器残忍地切开,露出里面残破的鲜红的内脏。
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打着冷颤,右手握上花满楼的袖子,越攥越紧,几乎要把那一小片布料攥出洞。
这是人间,还是地狱?人怎么能对着同类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花满楼的脸色也难看得过分,但他的心性终究远超常人,这才控制着没有失态。
他立即就发现了少女的不对劲,毫不犹豫地将人带出屋子,来到院子里,担忧关切地看着她,柔声问道:“芭芭拉,若是觉得不舒服,就跟我回百花楼歇息吧。”
离开凶杀现场,鼻端少了那股几乎能钻进毛孔的浓烈血腥气,她的思绪瞬间清明许多,勉强笑着安抚道:“花公子,别担心,我还受得住。还有那么多病人在等着,等忙完了再回去吧。”
花满楼轻声叹息,心里满是对她的怜惜,却也没有继续劝下去。
没有经过询问,他做了个略有些无礼的举动,擅自掀开少女的帷帽,看到一张虽然苍白但精神尚可的精致脸庞,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他放下帘子,顺手还帮着整理了下,温声致歉:“抱歉,在下失礼了。”
“没关系,我知道花公子是担心我。”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心里装的全是几步之外的那个案子。
听着少女一如往昔那般轻柔,却听不出半点笑意的话,花满楼就知道,她还是吓着了。
他再次无声地叹口气,干脆和她就这么站在屋檐下,等着陆小凤从里面出来。
一刻钟后,陆小凤面色凝重地站在二人面前,极其肯定地说道:“我有种直觉,凶手跟下毒之人,是同一个人。”
花满楼皱眉,半解不解地问道:“若是同一人,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只是为了泄愤?”
“不,绝对不是泄愤。”陆小凤抱臂沉思,边回忆边说道,“创口的切面完好,足以见得凶手下刀时的冷静,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并不是激愤之下才下的狠手,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我想,我知道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少女低沉的失了活力的声音响起,让二人将目光一同转向她的身上。
陆小凤漆黑明亮的眸子看过来,微微勾了勾唇角,道:“我想我也知道了。”
花满楼并不说话,只是隐忍地绷紧下颚角,捏着扇子的手骨用力地有些泛白,温柔沉静的眸子此时淬满了冰,脸上的怒色再显眼不过。
很显然,他也想到了。
小七终于有闲心露出个笑脸:“看来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
陆小凤摸了摸唇上的胡子,姿态潇洒从容,脸色却不大好看:“这下真是进退两难,不救的话,病人活不久。救的话,极有可能也会像老李一样,多几个死于非命的。”
花满楼突然道:“此人对自己的用毒之术极其自信,或许他根本不相信,有人可以从他手里把人救活,这才会想到剖开尸体,观察病人的内脏看个究竟。”
陆小凤补充道:“而且,从他下刀时对力度的掌握来看,此人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他十分熟悉人体的构造,若无大量练习,绝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我现在怀疑,义庄那几具失踪的尸体,会不会也跟他有关。”
“所以,这是个轻功绝顶的用毒高手,说不定医术也很不错,对于毒术有着病态的狂热追求,并且极有可能就潜伏在我们周围,时刻观察着咱们的动向。”小七根据他们的谈话慢慢总结着凶手的画像,“确定了这些,范围就小了许多,江湖上同时满足这些特征的,应该没几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说起这些特点,她的脑子里莫名其妙想起一个人,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张神医!”
话一说完,她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张神医虽然看着凶,却是个真正的好大夫,并且他也不会功夫,根本没可能在陆小凤这种一流高手的追踪下溜走。
陆小凤听了她的话一怔,随即摇头失笑:“你怀疑老张?不可能,他师出名门,从十来岁就行走江湖四处行医,救人无数,而且他半点功夫不会,连只鸡都追不上,更别说在我手下逃脱。”
小七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也觉得不是他,就是随口一说罢了,可能是两人之间有一定的共同点,这才莫名其妙想到他的。”
“芭芭拉,你提醒了我,或许还真跟老张有关系。”陆小凤似突然惊醒般,对着二人急忙说道。
啊?不是说完全不符合特征吗,怎么又有关系了?小七莫名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下去。
花满楼沉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陆小凤浓黑的剑眉一挑,眸子里闪烁着自信的光,缓缓笑道:“想到了,凶手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每一次疯狂赶稿时流的泪,都是废寝忘食肝游戏时脑子里进的水,于是今天又得赶一万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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