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两种解读

“可是,周婵已经不正常了,她真的能做到这些吗?”

郁安微微一笑,“知道避开桌上的茶水转而喝白开水,还特意穿着不显腰身的宽松裙装——”

她翻出手机上周婵曾经和钱豪一起接受采访时的装束,一袭紧身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姿,和周婵烫卷的头发很相称。

钱圭、钱璧表示周婵曾经的穿衣风格就是这样的。

“她真的疯了吗?”

要知道,比起经常去公司、去其他城市的钱圭,她才是那个最常到山庄散步的人,对会议室和休息室的一切都很熟悉,也只有她,在钱豪休息的时候可以端着咖啡进去并假装亲热,借助休息室光线昏暗将事先准备好的红纱放下。

“而且,童姨显然也知道周婵怀孕了,每次周婵起身她都会立刻扶住。”

“不是怕她精神不稳定做什么不受控的事吗?”

郁安笑着摇头。

“那动作会带有束缚感,更偏向于拉拽,但据我观察,童姨只是单纯地给她提供支撑而已。还有周婵虽然说话没有条理,但眼神灵动,没有半点木然的感觉,很可能稳定情绪的药也早就停了,不然会对胎儿有影响。”

之前在接待室时,郁安注意到每个人在周婵面前经过时,她的眼珠都会下意识地跟随观察对方,这可不是一个吃着镇静药、理应对外界漠不关心的病人会有的反应。

“不过这些只是我的猜测,证据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时间刚好,袁警官的手机上接到了一个电话,没有在和周婵一起呆在钱家的童姨童春花被带到警局了。

他接起后干脆调成公放,曾在案发现场见到的三个警察中的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

钱璧这才明白过来之前在接待室来调查问话的明明有三个警察,到车上却只剩两个,少了的人原来是去盯梢周婵她们。

“老大,周婵回家看过医生后只打过一个电话,已经查到号码了,就是梧桐村的村长童大福,这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这就是郁安扮演律师时一直在等的时机,警方可以直接逮捕村民的理由——当着他们的面和嫌疑人沟通串供。

“之后周婵和钱玉都没有动静了,我就跟着从宅子里偷偷出来的童春花回到了山庄。”

郁安丝毫不意外,而房间里的其他人却无法理解,“童姨回山庄干什么?”

“我离开前提醒她,只要有足以采信的人证,那么就算没有物证,钱圭也会被判有罪。”

打给童村长的电话就是在串通口供,提醒他和陈大夫在警察找上门之前商量好合适的说辞。

“不过看童姨的举动,周婵想给你来个双管齐下啊,我打赌童姨身上带着能找出你指纹的什么东西,最好再加一点马钱子粉末,放在接待室的角落里。”

手机那头年轻警察佩服的声音响起,“你怎么知道?全都被你说中了,我就是在接待室抓住她的,身上搜出一个像茶叶罐的东西,原本看着现场的同事被一个说只是好奇看看的村民引走了。”

钱圭:“……我喜欢收集茶叶,空罐子都留着。”

郁安则回答,“会议室和休息室已经被警察翻过,放在那里太不自然了,首选想必是接待室,找个借口让警察再搜查一遍接待室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锁定钱圭这个真凶。”

“再加上村民的证言,整个案件唯一的疑点就是将自己的证物留在室内太傻了,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以,周阿姨为什么要杀我爸?童姨还有那些村民为什么要帮她?”

“二十年前自杀——”郁安弯弯手指,做了个比引号的动作,“的刘婉和今天被杀的钱豪,可以说是同一个凶手做的。”

“什么?”众人大惊。“周婵当年和钱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婵是动手的人没错,但她应该不能算是真凶吧,至少在我看来不算,她应该是被教唆被蒙骗的凶器。”

郁安弹了弹帽檐,重新戴上留在警局里的帽子让她感觉很是安心,身体疲惫带来的烦躁也消失不少,“今天的案子其实非常简单,排除法就好。”

钱圭道,“就是能知道当年案发现场的人吧,你之前指认我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可你说的没错,的确只有我是最清楚的。”

钱璧忽然拍了拍边上的黑沙发。

郁安惊讶地看他,对方现在一改之前恶劣暴躁的态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温驯。

她从善如流地坐下,虽然更想像在家那样横躺着,不过这里到底是警局。

放松下身体,郁安拍拍手,“实际上还有一个,比如真正的凶手。”

“我妈妈……是自杀的。”

“或许她的确是自杀的,又或许她是被人喂了安眠药,这个问题现在的确已经没办法弄清楚了,毕竟过了这么多年。”郁安摇摇头,“可是谁让她发疯的呢?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有什么血影吧?”

她断定,“有一个人在故弄玄虚,能经常出入钱家还不被怀疑的人。”

“就是童姨?”

“对,我之前怀疑过钱豪,但的确找不到动机,他最奇怪的一点就是表现得感情深厚却不让人调查刘婉之死。”

郁安一派轻松,“我问你,钱豪在刘婉死后是不是有一段时间一直疑神疑鬼的,所以让原本坚定相信他的大儿子,也就是你,也开始怀疑他?”

钱圭苦笑,“对,他还去看心理医生,再加上和周阿姨再婚。”

对一个孩子来说,成年人希望尽快向前看的期望和想给孩子完整家庭的想法是难以理解的,钱圭当时只觉得爸爸背叛了妈妈,他不爱她了,那些传言或许是真的。

“我实在受不了就去找你了。不对,你、你不是郁叔叔吧?但你很了解——”当年的委托详情。

钱圭话未说完就被郁安打断了,“这件事现在不重要,我们继续说案子。”

“钱豪的反应可以有两种解读,第一是他做贼心虚,被杀死妻子的心理阴影折磨。但反过来,也可以认为他是从刘婉的死当中感受到了威胁,他害怕自己也会遇害。”

“这——”钱圭、钱璧都愣住了,丈夫为了财产、情仇杀妻的案子实在是屡见不鲜,导致当年没有人想到还有这个可能。

可如今想想已经躺在停尸间被法医翻来覆去检查的钱豪,这种猜测的可信度忽然上升。

“以此为前提来思考的话,刘婉的死就成了针对钱豪的杀鸡儆猴。”

郁安摊手,“假设不是钱豪在故弄玄虚想要吓疯刘婉,那么还有谁一直在钱家?钱豪受到威胁都不敢去报警,那个凶手一定就在他身边,而且很可能不是一个人,他不敢拿其他家人来赌。”

不同于第一反应是否认的钱圭,钱璧的脸上并没有太过意外的神色,“一直都在的,果然是童姨。其他来帮忙的司机、厨师都换过人,只有童姨一直都在家里。”

郁安感觉他的反应很有意思,“你是不是早就感觉童姨有点奇怪?我看你之前在接待室的时候从不站在童姨那一侧。”

钱璧迟疑着看了钱圭一眼,点头又摇头,“我只是感觉怪怪的,不敢和她太近。”

这傻白甜富二代果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冲动,是直觉特别灵敏的那种人吗?

郁安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支着下巴,偏头睨钱璧,“可能是因为你小时候受到她照顾更多,见到过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你虽然不记得,可情感上依然会体现出来。”

钱璧三岁丧母,钱豪又看起来忙于事业,钱圭自己就是个孩子,再婚后进到家里的周婵到底是后妈,钱璧和童姨相处的时间可能是最多的。

人会防备成年人,有思考能力的青少年,却不一定会防备太幼小、无法理解眼前事物的孩童。

对童姨来说,抱着个孩子到处走会成为她更好的掩护,方便推进计划。

“你还没说,童姨为什么要做这些?我爸又为什么怕她?”

钱璧不想讨论自己的事,臭着脸问。

“我可没说只有童姨一个人啊,只是真正动手的凶手只有她。”郁安摘下帽子,“当你跑出来找侦探的时候,明明你确定钱豪去其他城市出差了,他却突然回来,精准地找到你——”

手里转动着棒球帽,郁安看向钱圭,“那时候你和郁修年在一起,他好歹是个侦探,秘密调查总该会的,不可能带着你上门回到钱家。你们躲在哪里?”

钱圭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捏住手指。

“在村里,假扮徒步山林的旅客寄住在村民家里。”

“所以,你觉得钱豪从谁那里得知了你的所在地?”

他脸色难看地吐出两个字,“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