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凶

半小时后,梧桐村村口。

一辆敞篷跑车猛地甩尾停在黄泥路上,一路外放着的劲爆音乐比门铃的效果更好,已经有几个村民从家里走出,站在不远处对这边指指点点。

等到其他跑车轰鸣着在后面停成一溜儿,这阵仗直接吸引了整个村的注意。

这可真是稀奇事,从没见整晚赛车的这帮二世祖将车停在村口儿,像在等人一样。

“喂!你们村里看病卖药的医生在哪里!叫他出来!”

几分钟后,眼看着人越来越多,钱璧从车上下来,靠坐在车前盖上,一头紫毛在村民们惊奇的目光中招摇地晃了晃。

一个中年人走出来,搓着手问。

“这不是钱家二少爷吗?我是本村的村长,我姓童,您叫我老童就好。您找陈大夫有什么事啊?”

钱璧上下打量童村长后下巴一抬,不屑道,“我管你是不是村长,跟你没关系,叫那个陈大夫出来!”

村长脸上赔着笑,心里和后面窃窃私语的村民们转悠着同样的念头——该不会有哪个山庄的游客在老陈那里买了药吃出事儿来了吧?

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惹来别人注意,除了编绳和食水外什么都不能卖给游客,怎么还有人贪那点小钱!

虽然有自信不会被警察看出来,可当然是警察根本不来最好。

敞篷车的副驾门被打开,一个穿一身西装套装,面若冰霜的盘发美女走下来,所有碎发都被发胶固定在脑后,给人一板一眼的专业感。

“钱先生,你这样的态度只会是无效沟通。”

她几步过来,伸手和村长握手,“幸会,我是钱先生聘请的律师,需要和梧桐村炮制售卖中药的陈大夫说几句话,这关系到我委托人的清白。”

村长脸上的笑容加深一些,“这样啊,您二位稍等,我让人去叫他,老陈岁数不小,睡得早。”

村长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已经接到了那边的联络——因为钱圭已经被抓进警局计划有些许更改,只是老陈的确睡得早,他还没通知到,可不能让他说漏嘴了。

他转身,点了几个村民出来,都是青壮年,其中一人正是剧组里做群演的那个村民大哥。

村民完全没注意到律师的长相有些熟悉,两人风格完全不一样嘛,一个冷冰冰得像教导主任,一个笑起来可甜了,根本没有联系起来的可能性。

村长吩咐道,“你们几个跑一趟,把老陈喊起来。”又意有所指般补充一句,“老人家不经吓,你们注意着小声点。”

注意跟老陈通个气,不要露馅。

现在这个钱璧找上门来应该是从警方那里知道了他们准备查马钱子的来源,想要提前问问情况,倒也符合他冲动的性格,干脆现在就把商量好的说辞坐实。

村长背着手站在门口,继续和钱璧周旋。

其他跑车里的人没有下车,部分车窗被打开,有人探出头看热闹,都戴着墨镜看不清面貌,只能看到和钱璧如出一辙的彩色头发。

敞篷车里的音乐没有关,依然是震天响,被吸引着靠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也掩盖了山路上其他的动静。

几分钟后,陈大夫被青壮年扶着颤巍巍地走过来。

钱璧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要揪住陈大夫的衣领,被村长和律师合力拦下,只能涨红着脸大喊。

“你有没有见过我哥!他根本没有找你买什么马、马蹄,呃,马钱子对不对!”

钱璧不负童村长对他的印象,在身边律师的提醒下才磕磕巴巴地念出了正确的药名。

陈大夫被他一吓,连忙往后缩了缩,脚下踉跄,被扶着他的青壮年稳住身体。

“你哥?”

村长整张脸越发和气,笑眯眯地提醒,“就是钱家大少爷,钱圭,经常在山庄见到的,对我们很亲切,从不摆架子。”

扶着陈大夫的青壮年交换着眼神,附和道。

“哦,我记得钱先生,他和我搭过话,还帮我搬东西。”

“是啊,没有看不起我们,有时候还送些小东西,关心我们生活。”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可要是听过警方怀疑并带走钱圭配合调查的理由——借助在山庄的身份之便和村民打好关系,进而获取马钱子,毒杀钱豪——这些就成了佐证。

钱璧自然清楚地知道,脸色倏尔难看起来。

说话的几人躲在人群中挤眉弄眼地笑起来。

这时陈大夫像是想起了谁是钱圭,点着头道。

“哦哦,我记得,就不久前来找过我,说家里有老人风湿严重,医院看过也没用,听说我这儿有偏方,要多配几副药,配方里就有马钱子。”

钱璧脸色扭曲,牙咬得咯咯响。

“你说真的?你确定见到的是这个人?”

他转过手机屏幕,给陈大夫看钱圭的照片。

陈大夫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愈发确定,“哎,对,就是这个小伙子!”

“不可能!你一定是说谎!”钱璧崩溃地大喊。

“我们没有说谎的理由啊,二少爷,你也知道我们一直很感激你们的山庄让大家都有活干、都能吃饱,您想要陈大夫去做证当然可以,可不能逼他骗人啊……”

村长连忙上前安抚,心里暗喜,看来计划很顺利。

钱璧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最后甚至拿出了银行卡,要陈大夫说出“真话”。

村长和几个村民拉着他好说歹说。

真是一场大戏。

所有人都聚在村口,有的甚至拿来了晒干的地瓜、瓜子等,有的搬来了小板凳。就算是一开始没有兴趣的人,也被其他人兴致勃勃地拉来围观。

【警方已检测到周婵打出电话的号码所有人为童村长。】

律师推了推眼镜,听到脑海里系统的提示,终于勾起嘴角。

时间到了。

她举起手机,镜头对准村口高声喊道,“钱先生,您不会想在我面前和人聚众斗殴吧?还是想贿赂串供?”

她晃了晃手机,“我工作时都会录音录像的,之前还能算是气话,您再继续下去,我就不会接这个委托了,您兄长钱圭先生的案子您另请高明吧。”

把其他跑车上的人都喊下来,撸起袖子摆好架势的钱璧似乎被这一喊给喊回了冷静。

“哼,我绝不相信我哥有罪,你们真是一群——”

“钱璧先生!”

律师冷冰冰的声音里带着些警告。

怒火冲上头的钱璧抿嘴,看了看面前的几十号村民们,终于放下袖子回到跑车边。

敞篷跑车麻利地疾驰远去,引擎的轰鸣声比来时更响亮,发泄着驾驶者的怒火。

村长对全跑出来的村民们挥挥手,“行了,别看了,回家睡觉去!”

他又转身看向彩色头发如群魔乱舞的乌合之众们,“几位,这钱二少已经走了——”

你们还留在这干什么?

就在这时,面前的七八人将头上五颜六色的假发摘下,其中一人正是袁警官,大喝一声,“不许动!”

随即一伙全副武装的警察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包围了还磨磨蹭蹭讨论着刚才大场面的村民们,将村长、陈大夫和另外几个刚才说话的青壮年逮捕。

几人全然没有防备,抓捕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袁警官长舒一口气,望见远处山路上一辆跑车的影子,又觉得纳闷——

这郁安怎么掐的时间这么准?

他刚接到同事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发出信号,郁安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带着钱璧撤退了,也太神奇了。

钱璧开着跑车,对身边的律师道。

“你这家伙,太擅长骗人了吧?”

律师转过头,路灯在头顶一晃而过,正是换了一身衣服、重新化妆的郁安。

“我只是个侦探,没做过诈骗,也不搞传销。”

郁安说着,忽然笑了起来,没想到又要跟人解释这种事。

钱璧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她自顾自笑得很开心,眼睛都完全眯起来,纳闷地回头继续开车。

“你现在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村民为什么要做伪证?”

“嗯——等到了警局,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再说吧,这背后可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链。”

警局里钱家人再次聚集,还有郁安和袁警官,只是周婵坐在审讯室里,而其他人在外间等着郁安解释。

“那我就先说今天这个案子吧。排除掉死亡现场那些红纱,钱豪的死亡对谁最有利?”

钱圭一愣,手指缓缓弯曲,指向自己。

“应该——是我?”

钱璧这个二儿子虽然不是花天酒地型的二世祖,可他喜欢极限运动,总是在世界各地乱跑,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钱豪早就放弃让钱璧继承公司的想法了,只求这个二儿子能尽早收心,至少别死在自己前头。

钱玉还是个学生,目前也没表现出对经商有兴趣,就喜欢打游戏。

再加上钱圭已经进公司,看起来做得还不错,很有些威望,钱豪去世后钱圭接手企业可谓是顺理成章。

“那如果你获刑入狱呢?”

“……”钱圭沉默一瞬,“大概率是由周阿姨代为打理。”

钱玉还未成年,钱璧的性格他很清楚,对这些束缚性的东西最为厌恶,尤其不喜欢呆在家里,多半会主动当甩手掌柜。

袁警官好奇道,“从嫌疑高低来说,钱圭先生和周婵女士是一样的。”

根据他的判断,钱玉和钱璧一起打游戏互相可以作证,童姨端咖啡过去让钱豪喝下不符合职责,可能性很低,只剩下周婵和钱圭。

如何排除了钱圭的嫌疑呢?

“因为他。”

郁安指着钱璧。

“我?”

“钱圭如果计划着杀人,没有必要将你带回去给钱豪过生日,因为他一定会知道没有所谓的生日宴了。”

如果是想要不在场证明或者扩大嫌疑人范围的话,参加会议时下毒会是更好的选择,有那么多有利益牵扯的股东们在,一定能找到和钱豪理念不合的人。

就算会议中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之后在接待室的周婵、钱玉、童姨再加一个秘书,这些人也完全足够了。

“假设找钱璧到顶楼一起等着回家过生日是为了贯彻好大哥的人设,那么一次就足够了,之后他想溜出去的时候钱圭完全不用阻拦他,只要假装没看见就好。”

袁警官有点明白郁安的意思了,“因为反效果?”

“对,两次这样的骚动后,对钱圭来说,钱璧的存在反而会让人更清晰地记得他出过接待室,有作案时机。”

一提到有没有人单独离开接待室,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钱圭。

他如果想要杀人,就应该暂时按兵不动,等待下一个更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