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静温和的花神因为不开心,眉间平和散去,微微上扬的嘴角也拉直,显得十分疏离冰冷。
漂亮得如同冰雪般的人却因为石瑶直白而热烈的话怔了下,下秒低声斥她:“放肆。”
温温柔柔的,半点叫人生不起敬畏。
石瑶立即点头:“你说得对,我太放肆了。”
见她诚恳认错,少年又有些不自在,沉默片刻,主动提问:“为何不愿见?”
石瑶将面团揉好洗净手,一步一步靠近他,鉴于少年有临阵逃脱的前科,她仔细观察他反应,一旦有后撤的意图就停住脚步。
这次他似乎只顾着寻求答案,没有注意两人距离。
石瑶看着越来越近的容颜,心跳果然不受控制地快起来,就像里面住满细小的气泡,不停向上腾起。
枯萎的红花重新盛开,给少年添上几分艳色。
红红的长衣,淡金色花纹,昳丽的面庞似妖艳的花朵无声绽放,石瑶的每一点靠近,都让她生出浓烈又奇怪的情绪。
她任由这些情绪散开,再困住她。
最终她停在一步外,看着蹙眉等待答案的少年。
“人类是很可怕的生物,会不知足,会野心勃勃,会做出失控的事,我也是。”
少年眼中浮现疑惑,似乎不明白,会说好话会给他送花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女如何变得可怕。
石瑶被她萌得心中小人直跳,直说可爱,她忍住脸上不自觉溢出的笑,板着脸看他,她要让小猫见到她可怕的一面!
“亵渎神明知道吗?”
少年面色果然冷下来,眸中疑惑尽消,看向石瑶的神色变得陌生而疏离。
石瑶心脏噗噗冒血,但是坚持说完:“我见到你就想亵渎,所以担心你一直出现,我会忍不住真的这么做。你还要问为何吗?”
少年这下是真的怒了。
“放肆!”
这声怒斥确实十分具有压迫感,可小猫无害的形象在石瑶心里太过深刻,加上几次小猫被她吓到,以至于她心中没有任何害怕,甚至还想,对呀,我可放肆了,我现在就让你见见真正的放肆是怎样的!
她被小猫冰冷的目光刺激到,已经不去想最开始的哄着小猫,再徐徐图之的打算。
垂在红色衣袖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手牵起。
石瑶的动作太突然了,或者说,少年从没想过她会这么做,以至于温热柔软的触觉从指尖传来时,他冰冰冷冷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可爱的呆愣。
石瑶克制地牵着少年的手,同她想象中的一样,微凉,柔软,细腻,如同上好的软玉般。
石瑶的手也不难看,指甲干净圆润,泛着健康的红,是一双白净轻柔的少女的手。
可两者相触在一起,却让她出生自惭形秽的感觉。
啊,这也太艺术品了吧!
她忍不住小小捏了下,软软的,骨质的,她心想,是不是有点瘦?神明要怎么才能长胖点?吃多点还是多来点信仰?
处于呆滞的少年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将手缩进衣袖,面颊上染着几分恼怒的红:“放……放肆!”
石瑶十分认可:“我确实太放肆了。”
少年被她气得说不出话,红着脸只能又喊出一声:“放肆!”
他竟然连脏话都不会说,只会说放肆!
石瑶在心里大呼可爱,甚至她还在心里替对方骂自己,什么衣冠禽兽啊,什么丧尽天良啊,什么胆大包天啊,都比这声“放肆”要贴切。
石瑶继续吓他:“我还会做更过分的。”
目光落在他眼睛上,然后下滑到脸颊,怕将对方吓跑再也不出现,她克制地定在额头:“不是问我为何不想见到你?我怕见到你,我就忍不住对你做这些事。”
少年脸红得不行,捏着红色衣袖看她,又气又怒,加上那身红衣,衬得他整个人活色生香。
啊,这可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偏偏她还问:“还生气吗?”
气还是气的,不是发怒的气,是气恼,少年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却又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大胆,之前的冷冰冰却仿佛戳了洞的气球,噗嗤嗤地漏气。
但还是忍不住确认:“可还有?”
不是收回信仰吗?亦或是将信仰变成诅咒?就只是这种……亵渎?
石瑶大惊:“这还不够?!”
如果这都不算亵渎神明,天呐,小猫也太宽容了吧!
面对这样宽容的小猫,石瑶觉得自己不得寸进尺点都说不过去,于是十分明目张胆地将视线落在他唇上,饱满柔软的,像殷红花瓣的唇。
她就这么定定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少年耳朵染上绯红,再也受不住怒斥:“你放肆!”
说完也不管石瑶什么反应,“嘭”的消失不见。
啊,吓跑了。
我都说了,人类很可怕的!
石瑶坐在小板凳上撑着下巴唉声叹气,本来想着哄好少年和之前一样,就可以天天看,结果将人惹得更生气了,下次要再将人哄出来恐怕更难了。
发了会儿呆,她起身继续做红豆饼,将热乎乎的红豆馅包进皮里,再烧热锅将饼放进去慢慢烘热。
等到热腾腾的红豆饼做好,屋外已是星辰漫天。
石瑶让静静给小蛮送过去一盘红豆饼,自己端着另一盘坐在槐树下,雕塑被她放在一旁,前面放了个小蝶,里面摆着冒热气的红豆饼。
“你尝尝喜不喜欢。”
雕塑闪了下,然后没动静了。
石瑶觉得他还在气,只好自己安安静静吃,没一会儿静静飞回来,巴巴在她面前甜甜问:“我可以吃一个吗?”
石瑶举着盘子递过去:“给你。”
静静抱了个比她还大的飞到槐树上,整个人趴在红豆饼上吃得不亦乐乎。
月亮躲进云层,漫天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往日的这时候,整个小村都陷入寂静的沉睡中,此刻却家家户户在门檐挂了灯笼,晕出朦胧温暖的光。
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道流光,似红色流星,那是红蜻蜓载着死去之魂前往思念之地。
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温柔。
石瑶抬手点了点雕塑,笑着说:“遇到你真的是我生命中最幸运的事。”
这话刚落,静静察觉到什么,抱着啃了大半的红豆饼飞到篱笆上,高兴喊:“快看!”
满天星辰之下,枯萎几欲凋谢的花朵仿佛枯木逢春,褶皱的花瓣舒展开来,枯黄变成娇艳欲滴的红,被施展魔法般在枝头重新绽放。
石瑶忽然觉得,或许小猫没那么生气。
中元节在第一缕天光乍泄时结束,石瑶伸着懒腰推开房门,瞬间被吓醒,她按着胸口满脸无语看着趴在门口暗暗伤心的小蛮——这家伙又变成黑发遮脸的白衣女鬼。
静静还在她身旁飞来飞去,甜甜的声音劝她:“不要哭啦,再哭你就要散啦~”
小蛮不管不顾地趴在地上哭,不像之前跟孩子似的张嘴大哭,是那种默默伤心无声的哭。
石瑶跨过地上的小蛮,低声问静静:“因为她夫君走了难过?”
静静小小地叹气:“也不是,她早就习惯每年见一次,也不会为这种事情伤心到哭。”
石瑶:“发生什么了?”
静静:“小蛮夫君快投胎了,以后不能来看她。”
石瑶静了一瞬,阴阳两隔,这确实是无可奈何的事,随即她想到什么:“静静没法投胎?”
静静点头:“她魂魄不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只能被困在这里。”
石瑶:“就没什么术法能让她记起来?”
静静叹气:“其实她这样挺好的。”
石瑶有些意外,看到默默流泪的小蛮,走远了点才问:“她死前的经历很不好?”
静静:“她的尸体被破坏得很彻底,应是经历过一番折磨才死去的。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只剩一缕残魂,在她家附近徘徊不去。如果只是死前受到惊吓魂魄走散,那这些年修补魂魄时就会自动找回来,可没有。”
她小小的脸上满是忧愁:“大概率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也就是说,小蛮只能等到静静将魂魄完整修复,但这种修复大概率不会记起曾经发生了什么,可记不起来,就无法投胎。
“她夫君为了帮她找到真凶,大半辈子都在外找线索,只在每年清明回来,在她坟前讲述路上发生的事。”
“小蛮听不到,但我能听到。”
“这棵槐树也是小蛮死后他寻来栽下的,因为他听说槐树养鬼,担心小蛮变成鬼没地方去,几次护着不让人砍。”
“他最后死在寻找凶手的路上。”
“这些小蛮都不知道,她是近十多年才恢复意识的。她夫君看她还从前一样开心,也不忍告诉她。”
这些事情静静比小蛮清楚,若说最开始她是因为善心帮助小蛮修复魂魄,后来却是被感动才坚持的。
石瑶回头看难过的女鬼:“所以我说要砍槐树时黄叔才会说那样一番话。”
嗐,还以为小蛮和黄叔有什么感情纠葛呢!
静静:“他们生前关系不错,小蛮说,她刚嫁来时特别喜欢小孩,总给阿德投喂,小孩酷酷的,老不理她,但她给什么小孩吃什么。”
槐树能保存至今,大概也有黄叔的帮助吧。
石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任由小蛮躺在门口伤心难过,出门进门时注意不踩到她。
思来想去,她觉得作为神明的小猫可能有线索,便将小蛮的事情说给他听,鉴于昨晚小猫被她吓到,说话态度十分端正。
说完问道:“花神大人,您觉得有没有可能是精怪或者鬼怪所为?”
少年并没有出现,而是片刻后从雕塑里发出声音:“妖物鬼鸟能食人魂魄,但鬼鸟沉睡便是千年,面世就会引发大动静。”
石瑶思索,静静没有提其他,就说明当时只是小蛮这一例被吸魂魄的例子:“那鬼鸟的可能性不大,还有吗?”
少年:“食灵猫也可食人魂魄——”
“猫?”少年未说完就被石瑶的惊讶打断,他忍不住强调:“只是猫形,非猫,是一种妖怪。”
石瑶心中好笑,面上正经道:“原来如此,那小蛮可能是被食灵猫夺走魂魄的吗?”
少年嗓音清润:“食灵猫只能食死后的魂魄,能力微弱,稍强点的精怪也能将其赶跑。”
石瑶在心中思索食灵猫的可能性,嘴上道:“花神大人果真见多闻广,不愧是五百岁的神明!”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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