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朝一步一步走近。
卢幼菱怯怯喊了一句:“萧师兄……”
萧朝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入殿内,右手持剑指向陆寻,眼神冰冷,简直不像在看什么活物,又重复了一遍:“师姐她还活着?”
陆寻就算再没见识也能看出来萧朝现在的情况不对劲了。
与其说是生了心魔,不如说……他本来就是魔。
但萧朝的修为本来就比他高,如今入魔,实力更是上涨了一大截,陆寻浑身被冷汗浸透,在对方这样的视线他几乎牙齿都在打颤,脖颈处传来剑的凉意,他更不敢隐瞒:“师姐死了,是我……我换了她的命灯……”
萧朝的脸色更加阴沉:“你骗我。”
说罢就要把剑落下。
当然还是被人拦住,陆寻虽然做了错事,但他好歹是乾明剑宗的弟子,也有宗门的规矩来责罚,掌门率先出手,拦下萧朝:“住手!”
昝和风等人也跟着出手,没花多少时间就把萧朝困在中间。
蔺修远再次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回去找萧朝,才发现他已经冲破了结界,不见踪影,又循着魔气,一路回到这里,却已经发展到了最坏的情况。
若说萧朝只是半魔之体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已经入了魔,对同门出手……
祁溪透过传讯玉碟看着那边殿内的情况,真情实感地蒙了。
她是真的不懂萧朝这个人在想什么。
她之前在赤练山的时候,自认对萧朝不错,他是她救下带上宗门的,知道他半魔之体,自觉多了几分责任,每次遇到清心宁神的法器、符之类的,只要是在她经济能力范围之内的,都会带给他。
卢幼菱出现的时候,其实祁溪对萧朝的信任是最大的。
当时她剑骨消失,境界掉落,又刚刚知道自己是原文中的一个恶毒女配,祁溪不是没有迷茫过。
她去找过萧朝。
却见到他正对蔺修远说:“师尊,师姐如今筑基困难,这把剑就先给幼菱师妹用了罢,也正好作为她入门的礼物。”
平日里总是臭着一张脸的人,看向卢幼菱的目光,却温柔的不行。
后来,他每日跟在卢幼菱身后,每次见到二人有争吵也是毫不迟疑地站在卢幼菱那边。
不止一次地指责她不够大度,不够宽容。
祁溪也不是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人,时间久了,也就懒得再跟他说什么了。
有跟他说话的功夫还不如多练一会儿剑。
如今,她“死”了,他倒是去堕魔崖找她,入了魔,摆出这么一副痛彻心扉,跟她感情深厚的模样。
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她倒是没有太担心乾明剑宗,半魔弟子说起来只是有点丢脸,但实际上,萧朝如今修为尚浅,又顶着一脑袋的魔纹和一身的魔气直接冲到掌门面前。
掌门不削他削谁。
不过就是,掌门的脸色实在是难看,青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总之看起来非常糟心。
祁溪有点心虚,毕竟这个半魔弟子是她亲自带到乾明剑宗的。
陆寻瘫坐在地上,被刚刚的事情吓的不轻,哪里还再敢隐瞒。
他前两日发现萧朝的命灯隐隐有变黑的迹象,正要回禀宗门,却见到了哭泣的卢幼菱。
卢幼菱在乾明剑宗内极受欢迎,她长相甜美,平时又关心同门,即使是修为不高,又只是个守灯弟子的陆寻,也收到过她从外面带回来的礼物。
卢幼菱说,她知道萧朝因为祁溪跳崖的事情生了心魔,蔺修远发现后已经在帮他清除心魔了,但她还是很担心。
以后是不是会有人在暗地里说闲话,又问萧朝的命灯是不是已经变黑了?
陆寻虽然觉得她想多了,修真岁月漫长,心魔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加之又有办法处理,大家还算平常心。
但是看着卢幼菱泪盈盈的模样,陆寻没说出口,甚至一瞬间突然有点上头。
他不知道萧朝的命灯被替换过了,他只当和以前见过生了心魔的灯是一样的。
心魔侵蚀并不是一日之功,许多人会先慢慢抵抗,再不行的话求助宗门。
所以短短的一两日时间影响并不大,更别提蔺修远本人就是知晓怎么把心魔剥离出来投往到堕魔崖的人。
这么想完之后,他决定帮萧朝隐瞒。
后来,他又想起祁溪已经熄灭的命灯,动了替换的念头……
他和祁溪是同期进宗门的弟子,祁溪被蔺修远收为亲传弟子,他却只能拜在一个普通的长老门下,再加上后来又传出她剑骨是伪造的流言,陆寻心中更是觉得不平。
他甚至给自己找借口,反正祁溪已经死了,是不是有入魔的名声对她而言也没什么。
只要在大家都知道祁溪沦为魔物之后,他再换回去……
接下来就是他想方设法拿到祁溪用过的法宝,换灯的事情。
殿内一片沉默。
……
另一边的柴道人仿佛看完了一场狗血大戏:“这也太坏了吧……”
祝时喻看了一眼逐渐倾斜的太阳,指挥柴道人把花换个位置,然后拉着祁溪:“他们这叫,丑人多作怪。”
说完还对自己的用词非常满意地点头。
祁溪只能感慨。
女主的魅力辐射范围是真的广,女配拉仇恨也是真的容易,她甚至都不认识这个陆寻,他就愿意为卢幼菱排忧解难了。
自己都死遁了,还要被拉出来鞭尸。
这边的全梦看着面前的场景,觉得荒谬无比。
卢幼菱摇着头,泪一点一点滑落,抓住蔺修远的衣袖:“师尊,我以为萧师兄只是生了心魔,才陆寻说了几句,并没有让他……”
蔺修远拂开她的手,未发一言。
全梦听不下去:“合着你都不是故意的,一切都与你无关喽?”
昝和风虽然觉得卢幼菱此举有些莽撞,但还是挡在她面前,不赞同地看向全梦:“幼菱也是出于好心……你何必如此说她。”
全梦:“祁溪刚刚被陷害,我也没见到你替她说一句话。”
昝和风表情一滞,面色狼狈。
全梦今日在赤练山上和这里的质问,简直完全戳破了他以前的自以为是的公平和公正。
他恍惚意识到,祁溪以前对他的嘲讽都是对的。
他听说祁溪命灯变黑的时候,一方面是庆幸祁溪有活着的可能,另一方面又觉得害怕,祁溪若是真的入魔,他再见了该如何?
正魔两道一向势同水火。
卢幼菱再次:“全师姐,都是我的错……”
昝和风闭了闭眼:“祁溪师妹的事,确实是我这个做师兄的失职。”说完回过头去看向卢幼菱:“师妹,别说了。”
卢幼菱面上显得有几分委屈,不过还是道:“我听大师兄的。”
全梦无语。
她终于懂了以前为什么祁溪知道她喜欢昝和风时总是露出那种“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的表情了。
以前的自己果然就是纯纯一个眼瞎的憨批。
她算是看清楚了,面前这两个人,一个装小白花,一个装正直善良,实在是相配的很,还有那只一直不说话的乌鸡,也一样让人膈应。
不再打算搭理这些人,既然祁溪的名声已经被澄清了,她也没有心情再去关注乾明剑宗的处理,直接转身出了殿门。
赤练山这几个虽然不行,但掌门还是靠谱的,依照他的暴躁脾气,肯定不会轻拿轻放。
……
全梦离得远远的,直到萧朝和陆寻被几个人叉着出来,鼻青脸肿,看起来格外痛苦,也不知道掌门对他们做了什么。
后面的蔺修远失魂落魄。
想来他因着为萧朝隐藏过,如今虽然还没有酿成大祸,却也免不了让宗门的人觉得不满。
卢幼菱走过去:“师尊……”
蔺修远却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留下一句:“为师要闭关几日,你们要好好修炼。”然后就离开了。
独留卢幼菱立在台阶上,她回过身:“大师兄呢?”
何无极凑过来:“昝师兄说他要先去修炼,就先走了。”
卢幼菱看着脚底光滑的青石板,心中思绪繁杂。
耳边传来何无极的抱怨:“灵灵,我刚刚在殿内没有说,但你明知陆寻和祁溪有旧怨……”
祁溪本人一心修炼可能对陆寻没什么印象,但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陆寻多次说过祁溪的坏话,但卢幼菱却每每都说他是无心的,与对方走的很近,他以前也没有多想,以为是祁溪脾气直,说话也不好听,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如今看来,分明是陆寻这个人记仇,而且心思恶毒。
祁溪被这么一个人惦记完全是无妄之灾。
卢幼菱如何不懂他的意思,抬眼的时候,眼眶发红:“是我以前识人不清,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全梦扫了一眼,懒得看他们腻腻歪歪的模样,直接几个大跨步上了台阶再次进入殿内。
里面的掌门揍完陆寻和萧朝,又给他们两个一人打了两颗蚀骨钉,算是初步的惩罚。
之后的处罚,他需要再想想。
完成这一切,他想起来祝时喻:“师祖,你还在吗?”
祝时喻对他刚刚打了那两个人的事情还算满意,因此好脾气地回他两个字:“我在。”
掌门想起祝时喻形容那位师妹胆子小爱哭的事情,掐着嗓子问:“那您师妹在吗?”
柴道人惊呼:“谁是师妹?”似乎是对着什么人到:“小丫头是你吗?”
不等掌门说什么,祝时喻留了一句“丑东西你好烦”就直接掐断了传讯。
行吧。
他被祝时喻人身攻击多了,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摇摇头,开始折腾这个叫耳机的东西,直到全梦进来:“赵掌门,弟子想去堕魔崖找祁溪。”
掌门一边拽着耳机扭来扭去,试图回正,一边不赞同道:“那日我和修远已经找过了,堕魔崖底魔气浓,对你有碍。”
所以说实话,其实今日他们一开始这么重视祁溪命灯发黑的事情,并非是因为单纯因为弟子成为魔物,而是……若死了的人可以通过某种办法复活成魔,那就太可怕了。
全梦不知道他的想法:“我带了法宝。”
掌门也不再劝,身为炼珑宗大小姐,备受宠爱,有可以隔绝魔气的稀有法器也不奇怪,他叹了一口气,想了一下:“也罢,那让付长老陪你去吧。”
说完就给付长老传讯:“你来我这边,待会儿陪全小友去堕魔崖,若是有意外,及时通知我。”
全梦道谢,然后站着百无聊赖地等待。
掌门正拿着传讯玉碟摆弄,对着空气扭来扭去的动作实在是过于奇怪,她不由得多问一句:“您这是?”
掌门头都没抬。
这个一次性耳机虽然好用,但也是真的烦人,他只不过是随便走动了几下,待收起传讯玉碟的时候,那个隔音法阵居然扭成了一团,解都解不开。
偏偏那个法决是只针对管状隔音结界的,师祖只是交给他一个可以一点点地扭回来的方法。
想到这里,掌门看着手里一团只能用神识才能看的到的隔音结界,觉得一片灰暗。
“我在解这个……叫耳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