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至遗憾地轻叹一声。
哎,又不理他了。
还不如骂他两句,打他两下。
苏宜家虽然闭上了眼却没有睡着。她的思绪仍旧沉浸在刚刚的梦中。那日她和韩至不欢而散,两个人好几日都没见面。婚后她因为自己嫁的不好时常被人嘲笑,便很少出门应酬,关上如意院的门谁都不见。
等过了几日再出院子时,她发现之前那些花草都不见了,那负责采买花草的管事的也不见了。至于去了哪里她没问,总之罪魁祸首张氏还好好的在韩家待着,只不过气色看上去不太好看,完全没有了前几日昧下韩至千两银子时的得意。
她一向懒得管韩家的事,又因为和韩至吵了架,更不想打听此事,便什么都没问。
此时再回想起来此事总觉得事情好像不似她想的那样,张氏昧下韩至银钱的事情应该是被发现了。不过,即便真的被发现了也未必会是因为她的缘故,说不定韩至从别处知晓了此事,毕竟后来韩至也没跟她提过这件事。
想着想着,苏宜家渐渐睡着了。
韩至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娘子到底梦到了什么,究竟为什么不理他了啊!
第二日一早,苏宜家去正院给张氏请安,张氏今日没敢晾她太久,让她进去了。
一进去,苏宜家就看到了半躺在床上的张氏。张氏脸色不太好看,一副病殃殃的模样。李嬷嬷站在她的左侧,范可儿坐在她的床前。
苏宜家:“儿媳见过母亲。”
张氏看也没看苏宜家,过了有一会儿,她咳嗽了几声。这时似乎才终于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哦,是老大媳妇儿来了啊,我这次病得不轻,耳朵都有些不好使了。”
苏宜家直起身子问:“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张氏叹息:“哎,感觉比昨日更难受了,我这身子老了,不中用了。”
范可儿在一旁说道:“姑母快别这样说,您还年轻着呢,旁人都说咱们不像是姑侄,倒像是姐妹。”
张氏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你这小嘴倒是甜得很,要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我哪里还会生病。”
说着话,她的眼睛往苏宜家身上瞟。
世家大族关系盘根错节,府中的人事更是复杂,苏宜家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世家斗争向来都是表面亲亲热热,给对方留足了面子,背后捅刀子。如张氏这般小伎俩都摆在脸上的,实属少见。她一眼就将她看穿了。
她像是没听懂张氏言外之意,道:“看来是昨日请来的郎中医术不好,今日儿媳给您换个医术好的郎中。”
张氏见苏宜家不接她的话,说的更直接了些:“倒也不用换,药吃着还行,就是身边没个端茶倒水的,很是不方便。”
苏宜家怔了一下。
她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斗争,倒是有几分不习惯。
张氏见儿媳不接话,以为她没听懂,说的更直白了些:“我听人说你最是孝顺不过,你母亲病时都是在你床边伺候。”
张氏这是暗示她要她留下来侍疾。苏宜家听懂了,但她只是用眼神看着张氏,一个字也没应。
张氏哪里有苏宜家这份定力,很快就败下阵来。
昨日丈夫刚刚警告过她,让她不要再为难苏宜家。只是她心里气不过,就像磋磨磋磨苏宜家。可她又不敢明说让儿媳留下来侍疾,怕被丈夫知道了又数落她。今早她们便想出来一个主意,暗示苏宜家,让苏宜家主动留下来侍疾。
世家重面子,她以为儿媳会接她的话,没想到儿媳一个字也不说,就这般静静看着她,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氏眼睛瞥了一眼侄女。
范可儿立即道:“表嫂,姑母是你的婆母,如今正病着,你作为儿媳该好好服侍她。”
苏宜家淡淡瞥了范可儿一眼,昨日便是范可儿去和韩至告的状,她和韩至关系可真是好。
“可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听说昨日一直都是你在侍奉母亲,你这是怎么侍奉的?”
范可儿被指责,觉得十分好笑:“……侍奉婆母是儿媳应该做的,表嫂怎得将此事怪在了我的头上。”
苏宜家:“母亲平日里时常说你是自己人,母亲也是把你当成女儿一样对待的,你对母亲也该如此才对。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若是不会伺候人,以后到了婆家岂不是会被婆家嫌弃?”
儿媳应该服侍婆母。苏宜家用范可儿的话来攻击她。
范可儿被怼得满脸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若她反驳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苏宜家不仅不侍疾,还当着她的面责骂侄女,张氏这下是真的被气到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表妹,儿媳伺候婆母天经地义,侍疾本就是你的事情,莫要往旁人身上推。”
苏宜家:“父亲命我管家,希望我尽快将府中的事情整理好。父亲催得急,我实在是抽不出来手来母亲床边侍疾。家中事有多乱想必母亲也是清楚的。母亲确定要我留下来侍疾吗?那府中的事我可就不管了,我现在就去和父亲说是母亲不让我管的。”
对于直白的人就用直白的话,看到张氏紧张害怕的样子,苏宜家不得不承认还挺爽的。
张氏:“我何时说过不让你管家?”
昨儿丈夫刚交代过要她配合,她哪里敢。
苏宜家:“多谢母亲体谅。昨日我便嘱咐院子里的仆妇们好生伺候着,难道有人偷懒了?李嬷嬷,你也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连伺候人都不会吗?”
李嬷嬷见大少夫人对准了自己,连忙道:“少夫人这话好没道理,我……”
桃红立即站了出来:“放肆!你一个下人竟敢这般跟主子说话,好没规矩。”
李嬷嬷见桃红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说自己,更生气了,张嘴就要反驳。
柳绿:“少夫人,昨日奴婢整理了一下府中各处伺候的下人们的契纸,有好些人的来历不清不楚的,就怕是别的府安插进来的探子。”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些动静,苏宜家看向外面,只见那里有几个人影。
苏宜家:“这院子里的人也太不懂规矩了,主子们说话竟然也敢偷听偷看。”
随后,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母亲若是觉得这院子里的下人们不得力,那就换一批吧,免得换进来奸细。”
无论是在屋里伺候的,还是趴在门口偷看的人全都被吓到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想起来一个他们忽视的问题,那便是如今后宅掌家的人是苏宜家。
张氏气得脸通红:“你……你……”
苏宜家:“母亲放心,您若嫌人手太少,儿媳定多给您安排几个令人放心的人,保管将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张氏虽然经历过宅斗,但也只是和乡下出身的老太太斗心眼子,哪里遇到过苏宜家这种看遍宅斗的高手,她已经绷不住了,道:“不用你假好心。”
苏宜家:“母亲这话说得不对,儿媳不是假好心,是真好心,真心为了母亲着想。”
张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胸口起伏得厉害,显然被气得不轻。
苏宜家见张氏这般模样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张氏宅斗经验实在是太少,不是她的对手,她怕再说下去张氏真的要被她气病了。
“郎中昨日说过母亲的病需要静养,儿媳还有事务未处理完,就不叨扰母亲了。”
说罢,她瞟了一眼屋内屋外的人,沉声道:“你们都好好伺候夫人,若是母亲再与我抱怨身边缺个端茶倒水的,你们就不用在将军府待着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留下这一番话,苏宜家转身离去。
下人们各个吓得脸色苍白,连李嬷嬷都有些绷不住。
张氏这下是真的被气病了,苏宜家一走她就觉得头疼。
韩至巡视完京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一开始他巡视时还算顺利,路上很少遇到麻烦。最近也不知怎的,老是遇到一些问题,一个是南城,一个是北城。北城倒是好说,都是一些地痞流氓,这种人他最会整治。只是南城那边有些麻烦,那些世家公子哥太会找麻烦了,抓一个又会牵扯到很多事情。
回到府中后,他直奔如意院去,走到一半被范可儿拦住了。
范可儿眼睛通红,哭哭啼啼的。
见她这副模样韩至皱了皱眉,问了一句:“可儿,你这是怎么了?”
范可儿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道:“表哥,我没事。是姑母,姑母今日是真的被表嫂气病了。”
韩至看向范可儿,问:“母亲今日真的被气病了?”
他的重点在“今日”二字上,范可儿没听出来,她点了点头,说起今早的事情:“对,表嫂早上来给姑母请安时说……”
话未说完就被韩至打断了。
“难道昨日是假的?”
范可儿顿时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宜家听到柳绿传回来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韩至这个直肠子的人有时候说话杀伤力也挺大的。
这范可儿也是个蠢的,说话做事不过脑子。
恰好韩至从正院回来了,他见娘子在笑,问道:“娘子在笑什么,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不如说给我听听?”
苏宜家脸上仍带着笑,在看到韩至的那一瞬间笑容渐渐没了,嘴里挤出来两个字:“笑你。”
韩至:……
“能逗笑娘子是我的荣幸。”
苏宜家:呵。
作者有话要说:韩至:娘子笑我是因为心里有我O(∩_∩)O~
苏宜家: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