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认出来那盏紫檀彩绘六角宫灯是陛下仅有时,她心里隐约就对谢执的身份有了猜测。
不俗的长相谈吐,上位者的气势,以及一直跟在他身边不似正常男人的七喜。
“是嘛?”谢执却忽而勾唇,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知道她在装。
何时知道的呢?
大约是他小医侍身份被识破,他失眠的那个晚上。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自诩聪明,察觉人心,却还是被她骗了去。
那盏紫檀彩绘六角宫灯天子专属,繁华说她曾经见过。当时谢执以为,她所说的是在祝府,他前去上门求医那一晚,他曾经将这两盏六角宫灯插于木窗之中。
可也有另外一层意思,如若她在那晚之前,就见过这六角宫灯呢?
谢执失眠的那晚,回想起临走前的玩笑话。她说‘日后还得吹枕边风才能给你升职了’,他所认识她不久,但自知她的性格不会拿此事打趣。
以及后面他再次劝说繁华出宫去,她有意无意的撩拨与蛊惑,还有那个秘密。谢执就完全确定,她心里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繁华眉眼含愁,知晓谢执是不信她这番说辞了:“陛下可是怨我未曾提前告诉陛下,让陛下防备刺客。臣妾愿意为自己的胆小领罚。”她怯弱的伸出双手,特地将那只被纱布包裹好受伤的右手凑到谢执跟前。
她知道他知道她在装,但她还是装。
谢执轻轻将她的双手推开,没戳破她想入宫留在他身边的这层小心思。
“我像是这般小心肠的人吗?”
繁华抿唇淡笑,轻轻摇头。
“所以。”谢执斟酌道:“你明白陛下选秀的用意了吗?”
“法明身,以法度制衡敌人、坏人。”
“算经营,后宫用度生意往来都得用它。”
“医救人,也堤防被人害。防宫斗吗?”
“武防身。”繁华说着秀女四项考核的用意,“陛下是在培育,一块并肩之人。”
“我许诺过你,让你出宫去做自己想做之事。你为何在选秀大典上,”少年沉吟道,“没有拒绝我。”
他给过她很多次机会了,明明她心有所属,为何屡次都坚定地选择了他,想要留在他身边。
前面她不知晓他真实的身份就算了,在选秀大典发生刺杀后,她更加明白他是谁,待在他身侧只有数不尽的暗杀。
可她依然在那情况下,再一次坚定地选择了他。
“因为这里有你。”繁华侧身,眉目含笑。
“我们是朋友,深宫寂寞,我留下来陪你不好吗?”
“朋友……”谢执念着这两个字,茫然问道:“朋友也能陪伴终生吗?”
“当然可以。”繁华想到自己的处境,委婉补上一句:“你想我是什么身份,我便是什么身份。”
聪明如谢执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但他觉得这样就挺好。
他不想所有人畏惧他,远离他,将他当做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他喜欢这般与她相处的氛围,轻松舒适,偶尔同他玩点心眼。
“一辈子朋友挺好。”谢执只要想到她能一辈子陪在身边,便觉得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听到谢执的回答,繁华偷摸在宫裙上擦了擦手心里的冷汗。
她赌赢了却没有丝毫开心,反而内心里生出丝丝内疚。
谢执视线追随着她,察觉她情绪异常,问:“还想哭吗?”
繁华回想今日之事,眼睁睁看着年少喜欢之人,表明心意另娶。她也在今日,入了陛下后宫。
妾是没有婚宴的,只有一国之母才有。
见她不做声,谢执有些扭捏:“还想哭,今日就赶紧哭完。”
“明日你就是华嫔了。”
风声刮过,繁华空耳了。
“陛下,我不想哭,也不想当花瓶。”
“那你想当什么?”
繁华思索片刻,她也想不出来相当什么:“就是不想当花瓶。”
谢执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待日后再给你提提位份。
“走了,回宫了。”谢执握住繁华的手腕,
少女怔住。
少年帝王提着那盏六角宫灯,迈入黑暗中。繁华站在他修长的影子中,听着他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喜欢?”
“既喜欢,日后再带你来。”
“我们——来日方长。”
——
谢执亲自送繁华入住了凤仪宫。
凤仪宫一应俱全,低调奢华的让人震惊。
上等的朱漆家具,翡翠茶具,上好白玉打造的梳妆台,金丝楠木做的床……无一不宣示着入住此主殿之人,身份的尊贵。
繁华身为嫔位,有两名贴身大宫女,是谢执拨过来的。按理说选秀结束后,她可以归家与父母告别一番后,再入宫的。但是由于她替陛下挡下刺杀,中毒昏迷过去了,谢执索性就让她直接在宫中住下了。
寻常女子入宫都会带贴己的丫鬟,谢执知晓她的处境,特地拨人给她。
入住凤仪宫的第一日,繁华很忙。
她在认人以及接手凤仪宫宫务,以及重新学习宫中礼仪。
谢执今日上朝又被言官上折子了,明里暗里都在说教谢执不该只选一人。应该广开后宫,延绵子嗣。
谢执白日被他们吵得脑仁疼,夜晚还在批奏折回复:“孤不是发情的公狗。”
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深夜了,谢执临睡前随口一问七喜:“她今日在干嘛?”
七喜立即领悟这个她是谁,回禀:“娘娘在接手宫务。”
“一日三餐都按时喝药了吗?”
“娘娘身边的宫女都监督着,娘娘喝药可从来不喊苦。”
吃药怕苦的谢执像是被点到了:“你明日给她送些蜜饯和饴糖去。”
“奴才遵命。”
繁华入住凤仪宫第二日,她还在学习接手宫务。
谢执忙着追查秀女出现刺客的事情,临睡前七喜依旧给谢执说着繁华的行程:“娘娘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还去逛了御花园。”
谢执颔首,听后便上榻瞬间睡去。
繁华入住凤仪宫的第三日,处理完一日政务的谢执在庭院中练剑。七喜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什么事?”谢执停下练剑。
七喜作为一位合格的贴身太监,提醒着谢执:“陛下,今日该去看华嫔娘娘了。”
“这么晚了,孤去打搅她作甚。”谢执觑七喜一眼,仿佛在说你脑子有病还是我有病。
“哎呦喂,奴九五至尊的陛下呦。”七喜跺了一脚,急得脸都通红了,才憋出一句话来;“陛下就不能留宿华嫔娘娘那吗?”
谢执不耐烦的继续练剑:
“孤有床,不喜欢两个人睡。”
七喜耳边顿时一阵翁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这么炸裂的消息。什么叫不喜欢两个人一块睡,奴的九五之尊的陛下呦,那可是您的后妃。
等等!七喜脑子一个激灵,他他他他……他好像发现了陛下,还没开窍!
哎呦喂!这可如何是好!七喜急得在原地转圈圈。
繁华入凤仪宫的第四日,谢执下了朝送走一批大臣后。七喜带人前来,“陛下,这是今日新送上来的丹青,望陛下过目。”
“放在那。”谢执示意七喜将画卷放进画篓里。
七喜亲手将那一批画轴摆放好,特地叮嘱:“陛下今日可一定要看呦。”
“知道了。”谢执在忙也没甚在意,只是随口应答,七喜依依不舍地下去了。
谢执看着七喜魂不守舍的样子,道:“莫名其妙。”
晚上谢执打算处理批阅奏折的时候,忽然间想起白日里,七喜特地叮嘱腰打开的画卷。他伸手一拿最上边的画卷,打开一看,是画得惟妙惟肖的春宫图。
谢执啪的一下就把画卷合起来了。
辣眼睛。
谢执眯起眼,拿起摆在案牍正中央的奏折,心想七喜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结果他双眼一扫,又啪的将奏折合上。他接连打开摆在右手边的三本奏折,全是这玩意。
门外还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谢执咬牙道:“滚进来,都扔出去。”
谢执将桌子上伪装成奏折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
七喜赶忙过来接住这些珍品,哭天喊地:“哎呦喂,这都是珍藏品,奴才豁出去老脸才搜集来的,陛下您就多看几眼吧。”
“你自个留着看吧。”谢执轻哧了一声,面色难看的抄起架子上的宝剑。
七喜抱着一怀抱珍品,倏地趴下抱住谢执的脚:“奴的陛下呦,您不为自己的幸福着想,也得为华嫔娘娘着想呀。”
“这关她什么事?”谢执努力抽出自己的脚,恐吓他:“你不要仗着同孤一块长大,孤就不敢罚你。”
七喜一听谢执愿意搭理他,就知道这个方向对了!
有戏!
七喜学着宫外唱戏的角儿,掐着嗓音哭唧唧道:“一个女人没有恩宠,如何能在后宫立足。”
“无权无势,身份低微,就连陛下一面都见不到。”七喜双手捶地,松开谢执的脚,
“后宫这个吃人的地方,奴才们见风使舵,捧高踩低……”
意识到两手空空的七喜这才发觉不对劲。
他茫然抬头。
谢执提着长剑,气势冲冲地就往外走:
“别说了。”
“孤这就去睡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要入V啦,周日万字更新封上,周一日更5k,周二日更4k+。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下一章评论掉红包。v后剧情会加快,文案剧情快到了。
这一本文不会很长,下一本开预收《公主与戏子》,公主与她的黄鹂鸟,男女主都是穿越人士。
文案如下:
高贵公主x低微戏子
温吟知穿来雍和已经十五年了,她是雍和帝最喜爱的六公主。
十五年的帝王教育教化,差点让她忘记她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
直至一天,她的疯狂追求者送上一名戏子。
送来的人说,这戏子的唱法是个新鲜玩意,望博公主一笑。
温吟知轻嗤,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穿来的人,什么新鲜玩意没有见过?
——
温吟知笑完,随侍带她进一个漆黑的大屋子,屋内的布局犹如现代舞台剧。
故事的开始,一束光打在台上,戏子无花旦。
台上那人眉眼精致,墨发上束一枚白玉簪。
他一开口,便是熟悉的兰亭序曲调。
那人用着戏腔唱着:
“星霜荏苒,始不变千年之心。”
温吟知手上的茶盏失手摔在地上。
——
当代歌手肖郢胎穿来雍和,父母惨死,自身沦为戏子。
为了存活,十八年间,吃尽人生苦头。
直至一日,他在台上望见了台下的一束光。
“奴卑贱,还望公主不要在奴身上费心思。”
“肖郢站起来。”
“你我是一类人。”
人人都道肖郢是个卑贱之子
国破山亡时,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只有他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预收2——《绾情肆》——
人人都说姜绾命好,生下来便是大梁尊贵的嫡公主。
十六岁时又被大乾太子钦慕,求娶为太子妃。二人的感情在民间奉为佳话。
可世人不知,他娶她,只是将她当做药引。求亲国宴上,沈肆原本要娶的人也不是她,而是她身后庶出的三姐姐姜蕴。
当年沈肆带着已有身孕的姜蕴出现在东宫。
姜绾看着沈肆手上写满黑墨的休书时,她庆幸自己在姜蕴上位之前死了,保住了大梁皇室最后一丝体面。
——
姜绾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重生回到出嫁前一月。
一月后,公主出嫁。
三日后,送嫁队伍折返。
太子沈肆身穿一袭玄甲,带着十万骑兵驻扎在城门外:“告诉大梁国君,孤只要永嘉公主。”
——
沈肆以为姜绾还会同上辈子一样,嫁给他为妻,直至他发现花轿里的人换了。
他折回去时,永嘉公主正办着赏花宴。沈肆亲眼看着姜绾,对着一神似他的男子,亲密地唤他:“阿祀。”
祀与肆同音。
——
“臣大梁使臣裴祀,特地前来迎接殿下回家。”
“恭迎殿下,还于故国,归于故都。”
裴祀这些年反反复复都在做同一个梦,念着相同的两句话。时间久到这个梦境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他很想知晓梦里的殿下是哪位皇子,他要将他带回大梁。
直到他在赏花宴上见到活生生的永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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