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小修)

怕吗?

繁华淡笑抿唇,反问于他:“活在这深宫当中,你又怕吗?”

他的问题,又被她抛回来了。且看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丝毫并不畏惧这宫门中的危险。

“医侍,我的手还伤着。”繁华朝他缓缓伸出手,掌心之中岿然有被金步摇所伤的伤口,“医侍还要帮我上药吗?”

原本想看繁华笑话的医侍,耳后不由染上一层瑰丽的色彩。他飞速起身,从药箱里拿出另外一瓶药,放置在桌面上。

“治疗伤口的,在下不方便,选侍自便。”医侍交代完,就拎着药箱匆匆离去。

繁华用着没受伤的手撑着下颌,看着他走入夜色中,与夜色混为一体。一个医侍能知晓这么多,必然是有人在借他口,告诉她这些消息。

繁华越来越确定这两日她所遭受的事情,和公主必然有关系。公主想要她做什么?真看上宴安了,想让她识趣不纠缠吗?

如果说李嬷嬷初选时那样对她是下马威,那为何还要来杀她?

来历不明的小医侍说,陛下要将李嬷嬷逐出宫去。此举,等同于断了李嬷嬷在宫里的荣华富贵。

李嬷嬷着急想杀她,难道是为了向上头的人邀功吗?既然都被逐出宫去了,不如替主子一劳永逸,永除后患。

她思来想去只有这个推测最合理,最接近真相。心里面却并不愿意相信,一切的缘由均是因宴安而起。

她把玩着医侍遗留下来的药瓶,将其倒出来仔细检查。她嗅了嗅药粉,好像只是药,里面并没有动手脚。

而医侍此时正站在储秀宫外,他的四周,有若干等侍卫在原地等着他。

他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脑海里回想起出门前与她的最后一段对话。

“姑娘入宫是为了什么?”

静默一瞬后,她答:“活着。”

谢执脑海里的话音刚落下后,面具在同一时间被缓缓摘下,露出他那张精致的脸。

候在原地的七喜面色沉重上前禀告,与他低语:“在两名秀女的房内发现了凶器和毒药,已经移交大理寺审查。”

谢执对此脸上并无波澜,从他成为唯一的皇位幸存者开始,刺杀暗杀都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

他在这深宫里,也只是为了活着。

他此生也别无选择,从帝王宝座上下来,迎接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谢执将手上的蝴蝶面具递给七喜:“告诉太医院所有医侍以及太监,以后入储秀宫,全都戴上这面具。”

七喜领命,他早已习惯谢执这位双面帝王令人琢磨不透的命令。

谢执将手里的蝴蝶面具收回,在雨夜中静静凝视着它。

戴上面具,他可以是太医院医侍,也可以是少年帝王。

摘下面具,他永远都只是谢十三。

谢执怜惜地摸着面具,可惜,谢十三的生命太过短暂了。

他将面具收回袖中,撑着伞迈着阔步走在雨中,吩咐羽林卫:“再给孤去查她的身份,特别是她入祝府前的一切。”

“是。”有羽林卫前来领命。

夜已深,谢执回到养心殿已经很晚了。有宫女禀报这期间,太妃娘娘曾经来过。

谢执没理会宫女径直走向书房内,七喜让宫女先下去,紧接着跟着进入了书房内。

谢执正站在书桌前端详着案牍上的画像,画像上的人长着一张与繁华极为相似的脸。

他的手指轻敲着桌面,这会真情实意地流露出阴鸷的笑容。

他说:

“别让我失望哦。”

“我的朋友。”

——

医侍走后,繁华躺在床上想着事情,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醒来,没有任何人传唤她去询问昨夜发生的事情。宫女交代她需要在辰时两刻前,到达储秀宫正殿。

繁华到达的时候,秀女们已经分成四条长队排排站好。繁华随意找了一条队伍,站在末尾处。杨宫正掐着时间点到达了储秀宫正殿,站在排首正中央的位置。

杨宫正确认所有人都到齐后,她介绍着这一个月的考核内容。

“各位选侍,本次考核与后宫以往的选拔不同,不再考究琴棋书画礼仪。”

此话一出,除了繁华外,在场的秀女们都吃了一惊。她们平日里所学的便是这些,如今这些都不考了,叫她们如何是好。

甚至有些秀女脸上就浮现几分慌乱之色。

繁华情绪并无波动,反正考什么她都不会。她比别人擅长的,只有医术。

杨宫正见引起了骚动,便从排首的位置上下来。现场的气氛,瞬间又安静下来了。

杨宫正手里拿着一本书册,在队伍中间缓缓走动,“这一个月将进行四次考核,需每次考核均在九十分上者,方能参与终选。”

瞬间就有秀女不乐意了,小声同身侧的人提出了质疑:“考核如此严苛,如果没有一人能进入终选呢?”

如果没有一人能进入终选,那刚好随了陛下的心意了。杨宫正知晓,陛下巴不得后宫空无一人。

杨宫正举起手中的书册,这群出身世家的秀女们便瞬间安静下来了。

杨宫正:“今日便从大周法律开始学起,第七日将进行考核。各位小主,入座吧。”

繁华从头到尾都没参与周围人的讨论,她跟着宫女的指引入座,案牍上早已摆好了书册。她翻开第一页,杨宫正在上头讲着所习内容。

时光流逝,眨眼间便至黄昏。第一日授课完毕,秀女们起身朝杨宫正行礼请辞。

繁华从后排着急往前走,她想问杨宫正有关昨夜的事情。杨宫正似乎知晓她要来,候在原地等她。

“奴婢知晓选侍要问什么。”杨宫正告知她昨夜的真相,“李嬷嬷对选侍以下犯上,插手后宫之事。陛下知晓后将其逐出宫去,她心生了怨恨,这才过来报复选侍。选侍不必害怕,她人已经被关押起来,不会再有机会伤害到选侍的。”

这个说辞同昨夜医侍的说辞如出一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

“选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杨宫正委婉提出告退,她还要忙着去同陛下汇报今日的情况。

繁华摇摇头,两人各自行礼告退,繁华拿着书册回了住处。

她用过晚膳后,趁着天未暗,拿着书册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背着书册上的内容。提着药箱进来的谢执,看到的便是这幅画面。

院子里的姑娘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今日是他来早了。

谢执站在树下等她,并没有打扰她。院子里是她细细的背书声,“知法以分善恶,明自身……”

背书声戛然而止,繁华发现了站在树下,饶有趣味看着她的医侍小郎君。

“还未曾到戌时。”她放下手中的书册,率先开口道。

谢执上前走近几步,“今日有事,所以提前了。”

“你为何要背这些?”他问。

繁华随口回复道:“觉得有意思便背了。”

谢执玩味轻笑一声,戳破她的心思:“因为你想留下来。”

繁华握着书册的指节不由用力,“我只是想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是留下来参与终选还是出宫,前提都是她要有选择的实力。所有前三次考核,她必须都得通过。

她被困在这深宫里,无法知晓宫外的情况。如果公主和宴安两人已经看对了眼,就等着将婚讯公布。那她也得为自己打算。

留下来还是落选回去祝府,在她没有完全弄清楚情况前,她必须得给自己留好退路。

假如落选回去,且宴安已同公主有了婚约。那么她这位状元郎的青梅竹马呢?主母会不会随便找户人家将她嫁了。

她赌不起,走错一步,余生都将会为现下的决定所偿还。

繁华自嘲的想着,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底纯善之人。她很自私,甚至自私到能理解季宴安为了向上爬,而选择公主背弃两人之间的诺言。

繁华的手捂住心口,那正一抽一抽的疼。

幼年出逃被卖进红楼的经历,更让她看清了现状。

她贪生怕死,贪恋祝府能给她吃穿,贪恋亲情,贪恋能够在祝府里活得干净。从那次出逃她便知晓,像她这般年纪的姑娘,走出祝府很有可能就被人牙子盯上。

那么迎接她的好一点的命运,便是发卖到另外一座府邸,从祝府的下人发卖成另外府邸的下人。坏一点的命运,那便是卖进青楼,或者成为某某人家的童养媳,或者通房,出卖肉、体,沦为有钱有势人的玩物。

她是女子,且生了一张不落俗的脸,没有撑腰的父母,有钱或有势的身世,女子的美貌只会是倒戈向她的尖刀。

且她走了,爹爹也会寻她的。

对比起这些,她留在祝府难道不是现下最好的选择吗?

这也是这么多年,她一直留在祝府的原因。

蛰伏和隐忍不可能会是一辈子的。

且在这条路上,她还遇见了真心待她之人。

“被我说中了吗?”谢执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悠。

繁华回过神来,引着他入内,“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有些出神。”

“你的过去吗?”谢执立刻接上,繁华神色一顿,瞳孔里有些震惊他怎么知晓的。

谢执心想,还真叫他猜对了。她果然有问题,还很有可能是敌方派来的细作。

不过她这般愚蠢,破绽百出,她也能当细作吗?

繁华藏起自己的情绪,为谢执倒了一杯茶,“开始吧。”

她将袖子往上推动一小节,露出细白皓腕,示意他把脉。

“把…把脉?”谢执有些懵,幸好面具遮住了他睁大的眼睛,没让繁华瞧出他的不对劲。

繁华一脸响当然的表情:“不把脉怎知我病情如何。”

见此,谢执双眸飘忽,硬着头皮将手搭上她的经脉处。他丝毫不敢看她,手在她皓腕处慢慢移动寻找着位置。他明明记得平日里,祝太医替他把脉的位置就在这里,今日怎么找不到了呢?

繁华的左手手持着书册,感觉到右手在被人来回按着,不由从书后面探出一颗脑袋,表情一言难尽。

他这样的,也能当上医侍?

谢执终于感受到肌肤下的脉搏,他装模作样的闭眼,故作神秘点头。繁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听着谢执说:“没什么大碍,不用开药。有些劳累过度,多注意休息便可。”

谢执收回手,指尖已经染成了淡粉色。他颇有些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开口反驳自己。

繁华将袖子顺下,伸手替自己诊脉了一会,还真叫他说对了。

“上药吧。”

“行。”见她没有起疑心,谢执欢快答应,从药箱里拿出昨日那瓶药膏。他做着同昨日的那番动作,繁华还在背着书册上的内容。

有了昨晚的经验后,这次谢执手上的速度快了很多。没过多久,他便帮繁华涂好药了。

繁华抬眼,外头天色已黑:“不如将药放在这吧,我每日让宫女帮我即可,不必劳烦医侍日日前来。”

“不行。”谢执立即开口拒绝,繁华向他投去疑惑的神色。

谢执誓死捍卫这个每日监视她的趣事:“少了这份差事,我每日还怎么偷懒。”

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