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周宜发现谢韫今日面色有些凝重。还以为他仍为张公子失踪一事烦恼,她劝慰了两句,却见他缓缓摇头。
“夫人”,谢韫放下筷子,抬头盯着她的眼睛,“近日荆州大雨不断,陛下忧心黄河决堤,命我前去治理水患,三日后启程。”
这么突然。
周宜也停下筷子,抬眸担忧地看着他:“夫君必须去吗?”
“是的,在其位尽其责。”见谢韫眼神坚定,她知道自己肯定劝不动他,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跟着去。
周宜虽然不太懂水利,但也了解古代没什么大型水利预防工程,一旦发生洪涝灾害,那必然是哀鸿遍野的人间惨景。
见他无意识皱着眉,她起身过去抬手轻轻抚平。
谢韫顺势将她抱在自己腿上,握住她刚抚过自己眉毛的那只手,轻捏着她葱白的指尖,声音依旧带着烦恼:“只是,我还没想和如何和母亲说,她总是过于担忧我的安危,怕她接受不了。”
周宜靠在他的肩上,柔声道:“那等下我与夫君一起去找母亲,母亲也是识大体的人,定会理解的。”
果然如谢韫所料,谢夫人一听儿子要去荆州治水,还有黄河决堤的风险,她坚决不同意。
可如何都劝不住儿子,她捏着手帕哭了起来:“韫儿啊,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此行南下如此凶险,让娘如何不为你担心?”周宜见谢夫人哭了,赶紧上前扶住她安慰。
“母亲,这本就是我为官的责任,怎能逃避,如何对得起百姓?”
谢夫人还在抹眼泪:“娘此前就不让你去都水监,你非要去那干一番事业,万一黄河真的决堤了怎么办...”
“母亲,您不要乱说,现在都还好好的,只是去预防。”谢韫有些头疼,但见母亲哭了他更多是内疚,让母亲担忧是他为人子的不孝。
周宜夹在中间也不好劝哪边,低头降低存在感,脑中思索如何应对这一突发事件。
荆州离京城可不近,南下一趟来回快马加鞭都要半个月,谢韫还要治水,此行一两个月总要有的。
时间越久她暴露身份的风险越高,期间周家若是发现了她与柳姨娘谋划替嫁之事,到时候她还能不能留在谢家都不好说。
而且就算不暴露身份,现在谢韫与她的感情还算不上深厚,中间又隔那么久不见面,等他回来差不多又要重头攻略起。
不行,她必须得跟着谢韫一同去荆州。
但如何能让他同意呢?
第二天谢韫走后,周宜还在想办法。
往日她病弱人设似乎立得过于成功了,现在这人极其关照她的身体,怎么可能允许她舟车劳顿和他一起去危险的灾区。
周宜惆怅地扶了扶额,她突然有了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奈感。
这事由她提出来谢韫多半是不会同意的,而且哪怕她身强体壮,治水救灾一事古代背景下内宅妇女一般也帮不上什么大忙,谢韫也不太可能昏头到人命关天的时刻还要带着自己的老婆去前线凑热闹。
得编一个让她必须去不可的理由,然后最好再从谢老爷谢夫人处下手,这是家中唯二可以给谢韫施加压力的人。
每次利用别人,周宜一向习惯从他人的弱点入手,张氏的弱点是贪财,谢夫人不缺身外之物,但她格外在乎自己唯一的儿子,昨夜她激动的表现再明显不过了。
就在周宜思索如何从谢韫的安危下手时,屋外突然响起了古朴的钟声,是寺庙的晚钟,一般这时候谢韫就该下值回家了。
寺庙!
周宜突然想起前几日和谢依兰一起出门时,她随口和自己提到过段时间京城要来一位佛教大师,法号清缘。
再结合刚成婚那会,谢夫人让自己与谢韫上山拜佛求子一事,可知她这位婆母是信这些的,不如趁机借着那大师的名义把忽悠一把谢夫人,让她不知不觉上了自己的贼船。
她立刻唤出若言,抬头看向他一头茂密的黑发,托腮若有所思:“若言,你可以剃个头吗?”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命令。
若言不明白,二小姐想跟着谢公子去荆州,这跟他的头发又有什么关系?
直到周宜小声在他耳边说了自己的计划,他抽了抽嘴角,艰难地点了个头。
片刻后,若言从屏风后出来。
周宜骤然看到他的光头,差点绷不住笑出声。但想到古人一向格外在乎自己的头发,若言为她牺牲如此大,她不能如此伤害他的一片忠心。
“没事”,见他神色复杂,眼神坚毅得仿佛马上要赴死一般,她立刻敛下笑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就算你成了和尚,也一定是最俊俏的那个。”
其实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端详若言的脸,他确实长得很端正标致,肩膀宽阔,腰腿强健,虽然皮肤有点偏黑,但似乎黑脸俊和尚也别有风味。
周宜不知道自己的随口安慰,在若言听来却像是调戏,因肤色较深他脸上的红晕不是很明显,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她:“二小姐谬赞,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退回暗处后,他的视线却还忍不住停留在她的背影上。
儿子要南下,谢夫人劝不住又放不下心,果然如周宜所料,第二天她就忧心忡忡出发去寺庙里拜佛,要为谢韫此行祈福保平安。
听闻今日清缘大师正好在此,谢夫人赶紧请人安排。
在此之前,若言悄悄埋伏到了清缘大师的禅房内,提前弄晕了这人,随后换上了他的袈裟,还不忘记在自己眉间补了一个红痣。
听到谢夫人要来了,他盘腿跪坐在蒲团上,敲起了桌上的木鱼。
门被开了,若言悄悄抬起一条眼缝确认了来人是谢夫人没错,开始故弄玄虚,慢悠悠开口:“夫人来此,是为身边之人求平安吧。”这是二小姐教他的,先打心理战,适当的心理暗示能让谢夫人更快接受他们的说法。
谢夫人一听,心道大师果然名不虚传,有几分本领,她不过才进门,就算出了自己的来意,心中不免更信服了几分。
见这大师闭目凝神,似在思通千古,她恭敬地做了个佛礼,说明来意:“见过大师,我儿不日后要南下治理水患,老身恳请大师为他算一卦凶吉,好让我这做母亲的放下心来。”
随后,她报上了谢韫的生辰八字。
若言学着刚在外面看到的那些和尚道士的样子,闭眼掐了掐手指,颦眉认真思索了好一会,才神情严肃地继续忽悠谢夫人。
“阿弥陀佛,此行大凶,令郎恐有血光之灾。”
谢夫人听了这话吓得脸色一下子白了,不知所措地看着若言,问他能不能想法化解。
关心则乱,自己的担忧被这大师证实了,她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判断力。
“夫人不必着急,并非没有化解之术,只需找一位阴月所生的女子此行相伴令郎左右,即可躲过这场血光之灾,只是...”若言还故意吊着她。
“只是什么?”谢夫人很是心急。
“只是这女子必须是相熟之人,才能有效果,不可随意找一陌生女子来化解。”
谢夫人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几个姐妹和侄女的生辰,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她忽然想起,周妍不就是阴月出生的吗!
“阴月出生?我儿媳就是,可否让她一同前往为我儿化解这一番劫难。”
若言走流程又要了周妍的生辰八字算了算,最后故作高深地回答了谢夫人:“善。”
谢夫人回府后立刻和周宜说了这件事,她立刻非常懂事地表示自己愿跟夫君一同前去荆州,为他挡去血光之灾,谢夫人感动地握着她的手,夸她识大体是个好孩子。
婆媳俩立刻站在了统一阵营,甚至提前商量好了如果谢韫坚决不同意该如何应对。
谢韫一下值回家听到母亲今日求佛拜访大师算到他此行有血光之灾的言论,还必须要带着夫人才能化解,觉得莫名荒谬。
“母亲,妍儿体弱,怎能随我一同去荆州呢?不要胡闹了,你们待在家里安心等我回来就是。”
“怎么不行了,我见妍儿最近身体调理得不错,再说之前她不也是坐轿子从扬州来京城的嘛。”周宜赶紧点头附和。
谢韫背对着谢夫人摇了摇头,沉声:“荆州百姓正因暴雨流离失所,此行人手本就不够,没法安排人额外照顾妍儿。再说洪水若真来了,到时候我自身都难保,如何能确保她的安全。母亲万万不能听那道士虚言...”
一听儿子说若真有洪水凶险万分,谢夫人愈发坚持。
谢韫拗不过母亲,不愿与她直接起冲突,但带上夫人又实在放心不下。
两难之下,他最终决定先假意答应,再趁着夜色悄悄提前出发,待早上醒来母亲发现后,估计也不可能带着周宜追上来。
轻手轻脚起了身,回头见夫人还在酣睡中,才放心地离开去牵马。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刚走出房门,周宜就睁开了眼睛。
清晨,京城外的官道上。
谢韫一拉缰绳,让马蹄慢了下来。
他喝了口水,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之前与周宜每晚留言的小册子,嘴角噙着笑意从头到尾细细翻看了一遍,才依依不舍地合上,小心翼翼收回靠近心口的位置。
夫人留在谢家,才是最安全的,他怎能因为一个危言耸听的预言而随意让她涉险?
日头渐高,骑在马上的谢韫逐渐感觉有些晒,反正现在已经出了城,离家很远不必再担心母亲追过来,因此无需像昨夜那般十万火急地赶路,他打算坐进马车里歇息会。
一拉开车帘,看着车厢里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的夫人,谢韫的表情可谓十分精彩,难以置信中带着惊吓。
“嗨,夫君早上好啊。”周宜没想到这么早就被他发现了,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让我们把“最全能工具人奖”颁给若·金牌暗卫·伪黑皮和尚·演技派·任劳任怨·人狠话不多·言
晚上十一点还有一章,之后我尽量都九点更新。
感谢在2023-08-24 19:49:23~2023-08-26 12:3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静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把乱步的零食全吃掉 57瓶;Z、小小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