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见妹妹是从外边回来的,就知道她定是又是偷偷溜出去玩了,正要责备,却发现她一幅刚哭过的样子,他立刻变了神情,上前关切地询问:“怎么了依兰?是谁欺负你了吗?”
“不是,”谢依兰嗓音仍有些哽咽,见哥哥误会了赶紧摇头,“哥哥我错了,今日我与大嫂一起出府游玩,中间有事分别了一会,回来她人就不见了,你快多带些侍卫一起去找她吧。”
谢韫骤然得知夫人不见了慌了一瞬,又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询问妹妹当时的细节:“你的贴身侍卫呢?为什么分开?最后一次见到你大嫂是在那里?有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
他又迅速召集了府中的一批侍卫,跟着谢依兰去了她与周宜之前分别的路口处,命令侍卫们开始四散寻找。
最近谢韫归家心切都下值得比较早,他们从谢府出发找夫人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现下眼看太阳一点点下山了,他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他沿着街道挨个询问准备关门的商铺老板们,耐心一遍遍地描述周宜的身形长相,可惜街上每日来往的人群如此之多,且周宜当时戴着面纱看不清长相,没有一个店家能给他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距离夫人失踪约莫有一个半时辰了,虽然理智告诉谢韫她应当就还在附近,不会离开太远。但一想到妹妹今天还被偷了钱袋,万一夫人也遇上了歹人,她又没什么自保的能力,更何况她还是个病人,需要时刻关照着。
谢韫望着远处黝黑深不见底的巷口,心被揪住般突然感到有些难以呼吸。
虽是酷夏,他却觉得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手心冰凉直冒冷汗,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很快,谢依兰带着一些侍卫们从另一条回来了,朝哥哥摇了摇头。
她无力又自责地看着哥哥上一秒还充满希冀的眼神黯然地暗了下去。
周宜当时一路跟着张氏,见二婶灵活地钻进了一家其貌不扬的商铺,她也立刻躲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后进了店。
张氏也特意带上了面纱,而且打扮和往日在谢府中华丽的风格大相径庭,简直就像个普通妇人,穿得极为朴素,就连头上的簪子也换成了毫不起眼的木簪。
其实若不是周宜曾注意过,张氏走路时总有忽快忽慢拿着腔调的特点,刚才还真不一定能认出乔装打扮的二婶来。
她还以为以张氏一向爱炫耀秀优越感的性子,出门必须得八抬大轿使奴唤婢做足了架势才行呢。
眼下二婶这番打扮,很明显是不想被别人认出来,但为什么呢?
周宜装作挑起了店中饰品,余光打量着张氏。
见她先慢悠悠逛了一圈,看似没什么异常,但显然同自己一样有些心不在焉。
没过多久,从后门出来了一位中年男子,将张氏迎入了门内。
等两人进去了会,周宜悄悄推开了那扇不起眼的后门,一路在黑暗中摸索着下了一段楼梯,才恍然又见到了光亮,伴着喧闹的人声和夹杂着的似是木珠弹动的声音。
待重新看清眼前的画面时,周宜有些惊了。
这里居然是个地下赌场,规模还不小,虽是地下一层,四处燃着巨型蜡烛亮如白昼,每一桌几乎都坐满了大声吆喝着要下注赌博的瘾君子,有男有女,但女子数量很少。
很快周宜用视线寻找到了张氏,她正聚精会神摇着骰子,面前堆了不少银子,多半是赌资。
周宜挑了挑眉,二婶表面看不出来啊,玩这么大,她现在似乎明白二房的账为什么总对不上了。
谢家规矩这么严,连谢依兰平日里和自己的侍女玩牌都要被谢韫多次训斥。
若是谢家人知道张氏在外面大胆赌博败家,会怎么样呢,她倒是有点期待呢。
亲眼目睹了心里也有了数,周宜打算自己先离开让若言继续盯着张氏。刚才去周家商铺一趟已经耽误了些时间,再不回去怕谢依兰抓完贼回去一直找不到自己该急了。
她还未走到出口,一个微弓着身子的矮个中年男子摸着自己的八字胡嬉皮笑脸地拦住了她:“小娘子第一次前来,怎能这么快就走呢,不来体验一番这人间极乐?”
钱三注意周宜有好一会了,她虽然戴着面纱,但难掩其惊艳的气质,而且仅从一双眼睛就能看出这是个难得的美人。除了美貌,商人的敏锐眼光更让他注意到了她定出身富贵。
其他不说,光是她头上的红宝石发簪,是当世极其稀有的精美宝物,价值不可估量。
可是条大鱼,怎能轻易放走?
周宜不咸不淡地撇了他一眼,心下有些不耐:“不感兴趣。”却被他强硬地按住肩膀坐在了边上的一台赌桌前。
他无视她的抗拒,热情十足地为周宜介绍起规则来,殊不知小娘子正想的是如何砍了他这脏手。
她余光中瞥见若言已经站在这人身后准备动手了,赶紧悄悄在背后使了个手势制止住他。
当场闹大了可不好圆,而且她日后还要利用张氏这把柄呢,现在就暴露实在可惜。
不过还是要想法赶紧脱身的,于是周宜听完后对着钱三微微一笑。
虽隔着面纱,美人弯而妩媚的笑眼还是让钱三看楞了。
好色又愚蠢的男人,她内心冷笑评价,面上却依旧柔声细语:“规矩我是懂了,但出来时没带银钱没有赌资,我把这簪子当了换银子如何?我方才看门店里就有当东西的地方...”这人一直往她头上瞟,心思很明显。
说话间,周宜抽出了发间的红宝石簪子,青丝倾泻而下,乌发雪肤的色彩反差给钱三造成了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又见她正如他意要当这根簪子,赶紧狗腿地送她上去。
一进黝黑的通道里,若言立刻敲晕了钱三,周宜则赶紧绾好发回到刚才的路口,迎面碰上了两个谢家侍卫。
“是少夫人!”他们激动地带她复命去了。
在回去的马车里,三人各坐一边,气氛格外得沉默,谢韫板着脸,谢依兰则是低着头不敢说话,静静等待回去暴风雨的降临。
见他脸色难看得很,周宜悄悄向他那边移了移,伸出手刚碰到他的手背,却被狠狠冰到了。
大热天的,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她下意识收回自己的手,没想到谢韫的速度更快,将手臂飞速撤了回去,全程看都不看她一眼。
生气了这是?
算了,不理就不理,回去她再哄哄。
之后周宜望着微晃的车帘开始发呆,不知道若言现在有没有拿到张氏赌博的实物证据。
由于这番找人的动静闹得有些大,谢老爷夫人回府后自然也从管家那得知了,让下人待三人回来后请他们来一趟。
听到母亲侍女的传唤,谢依兰绝望地皱了皱脸,知道这次又难逃一顿斥责,慢吞吞地跟在哥哥身后。
周宜倒是无所谓,反正又不是冲着她一人来的,若是谢老爷夫人责骂,她不过耳即是。
她正打算跟着谢家兄妹,却见谢韫突然转头:“夫人既然疲乏无力,不如先回去休息吧。”刚才解释自己为什么失踪这么久时,周宜信口胡诌说自己有些累,视察自家商铺时本想趁机坐会歇息一下,没想到直接睡着了,正好解释她微乱的发。
见他递台阶,周宜当然也不想听长辈训斥,便顺势先回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谢韫回来的声音,她赶紧在门口迎上,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看了自己一眼,又硬生生移开了视线,直接转身进屋了。
刚才回来时谢韫虽然还是扶自己下了马车,但也是如现在一般不看自己。
他一向待所有人都彬彬有礼,从不会这般招呼都不打直接掠过自己,看来气得不轻。
周宜赶紧跟了上去,发现谢韫进屋后坐在桌前开始看书。
大半夜不睡觉,而且也不看她刚刚写的道歉小纸条,明明就摊在桌面正中间,却被他刻意“忽略”了。
周宜观察着他的神情,一向舒展的剑眉此时微微皱了起来,紧抿着唇,眼神钉在书页上却一动不动。
虽然他不说话,全身却散发着“我很生气”的信号。
“夫君,今日是我与依兰的错,你别生气了好吗?”她很识相地上前低声认错。
谢韫心中叹了口气,面色如常,视线还停留在书页上,坚持道:“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周宜的语气非常委屈,听起来又要哭了,让他没忍住还是侧过脸瞥了她一眼。
才发现夫人扶着胸口,面上有些痛苦。
谢韫赶紧把书随手一放,走到床前扶着她的肩询问怎么了。
“突然心口有些痛,”周宜颦着眉,眼神中带着脆弱的请求,“夫君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眼角两行清泪时机恰当地划过她的面庞。
谢韫见她难受,早就将其他事抛到一旁,神色凝重地望着她的眼睛:“要紧吗?我去请府医。”
他刚起身,却被周宜拉住了手,她虽现在难受无力,却紧紧勾缠住了他的小指。
“不用,不严重,只是胸口有点闷,夫君帮我揉揉就好。”她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但谢韫怕夫人因自己突然的动作坐不稳赶紧收住了,打算先把她安抚下来再去找大夫。
于是便坐回床边下意识照她的话做了,等他把手放上去了摸一片柔软的触感,才发觉有些不对。
他赶紧移开自己手,侧身过去背对着周宜,但她还是瞧见了这人而畔的红晕,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
刚都和自己说话了,应当是害羞的。
她立即趁机得寸进尺地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开始撒娇:“夫君,别生我的气了好么,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找不到担心了。”
周宜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见他仍不回头,又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七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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