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戬经办的是工作以来第一个大案,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他画了一上午画,到十一点钟,六张肖像画完成,公安跟怀柔县文物保护局的人也到位,十几人一起开圆桌会议。
几幅惟妙惟肖的肖像在大家手中传看,方戬是这个案件第一负责人,他说:“我们现在追踪的是一个专业盗墓团伙,他们有丰富的勘探、爆破、盗掘、倒卖经验,并且这个盗墓团伙跟境外人员联系,他们手中应该还有多件未转手的文物。这次对京柘寺盗挖是受国外人员所托,盗挖出文物直接流向国外,跟他们相比,狗剩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他骗来的古董就卖给这伙人。另外一拨盗贼也是只有两三人的小型团伙。
据村民说,今年至少人二十人次盗墓团伙到京柘寺附近踩点,据我们这次侦查,他们曾先后使用炸.药、洛阳铲、探针等工具对古寺实施盗掘,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地宫中的佛骨舍利,但古寺地宫防盗措施建得好,他们至今并未得手。”
文物保护局工作人员介绍说根据史料记载,古寺地宫有两件佛骨舍利,还有两件印度僧王赠送的玛瑙念珠,其价值难以估量,另外还有各种法器,该寺一直都是盗贼眼中的香饽饽。
负责这个盗寺案件的某派出所所长异常激动,说:“我当派出所所长这十来年,一共收到十多起盗墓线索,但都是完成的,盗贼早跑得没影了,根本抓不住。我们更倾向于在盗墓现场抓捕,但他们反侦察能力很强,摸黑作案,专人放哨,有风吹草动就跑,很难抓住他们。”
“这次境外人员出高价收佛骨舍利,盗墓人员利欲熏心,志在必得,这就是一个抓捕的好机会。”方戬说。
他又举起其中一张肖像画给大家看,说:“此人是盗墓团伙骨干之一,抓到他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其他团伙人员。这个团伙成员称呼代号,如果不能抓住骨干人员,恐怕无法端掉整个团伙。”
派出所所长说:“希望这次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开完会,派出所所长立刻派出警力到京柘寺附近搜捕。
——
在八三年的京城,物质产品比别的小城市丰富的多,可买自行车也得用自行车券或者工业票,一张自行车票都能卖到几十块钱。
自行车票是方戬跟单位申请的,工业票是之前他们发的,揣着钱跟票准备出发去王府井百货大楼。。
“坐地铁去。”春燕提议,她还没坐过地铁,总听小朋友提起,很好奇。
方戬把闺女从地上捞起来抗在肩上,说:“咱家门口又没地铁站,地铁也没王府井这一站,还不如坐公交方便。”
春燕很期待跟爸妈一块出去,坚持要坐地铁。
方戬一项很宠闺女,妥协道:“好,坐地铁,走吧,闺女。”
现在地铁只有一号线在运行,很多到京城出差的人特意到地铁打卡,回去能吹上一年。
他们先带着春燕坐公交到前门,在前门站买票进地铁站,公交车总是很挤,可坐地铁的人不多,一毛钱一张票,随便坐,还有跟公交车一样的排坐,带闺女直接坐到苹果园终点站,再反向坐回来,等闺女玩够,他们才出了地铁,又坐公交去王府井。
初迎讲究实用,二六坤车轻便得多,价格也略高,可她还是选了更适合一家三口的笨重二八大杠,花了一百六。
买完自行车又去三楼买手表,她才知道有那么多品牌的手表可以选,一级表上海生产的上海牌、宝石花、占石,天津生产的东风、海鸥都是七十到一百二不等,二级三级四级表就只有几十块,进口表也比她想象中便宜,一类一等表劳力士全钢防水防震大三针金凸字男表是四百五十块,坤表是三百九十块。
欧米茄坤表是三百块,但初迎就想买劳力士,毕竟以后卖中古表还能赚一笔。
买了手表喜孜孜地戴在手腕上,离开柜台,初迎才问:“你觉不觉得我这块表贵啊?”
方戬一向觉得这都是小事,说:“你喜欢就买,但我觉得一百块的上海牌手表跟四百块的劳力士差不多,都是看时间,上海牌走得也挺准的。”
初迎说:“我就想戴劳力士。”
劳力士是奢侈品,上辈子她拿不出闲钱买,但这一世,花四百块就戴上了。
方戬说:“那就随你。”
初迎想,经过买劳力士这件事,大概以后她有什么大手笔的动作,方戬都不会干涉。
路过饰品柜台,初迎还花一块钱给闺女买了五个发卡,小丫头立刻要求把四个蝴蝶结全拆了,把五个发卡都带上去。
方戬对闺女的审美非常服气,跟她商量:“咱戴两个就行,不用戴满一头。”
“不,我就要全戴上。”春燕坚持。
夫妻俩只能由着闺女。
闺女的头发多,又黄又细又软,编成两个麻花辫吊在左右头顶,配上粉色发卡,再配上她白皙的圆脸,黑葡萄般明亮的大眼,显得很可爱。
没有给方戬买东西,初迎想以后挣了钱给他买。
回到家,方戬把自行车推进车棚,上锁,三人一块进屋。
陶芋不舍得买自行车,她们两口子单位离家都不远,走路或者坐公交都可以,没必要买自行车。
她到方晋南上班的农商银行储蓄所,把六百块存了个死期。
看到初迎手腕上锃亮刺眼的手表,陶芋惊呼:“初迎,你买了块劳力士,你怎么舍得买这么贵的表!”
她巴不得二弟弟妹把钱都花光等没钱了喝西北风,但实在忍不住,说:“初迎,就你这个花钱法儿,多亏咱分了家,要不多少钱都不够你造。”
一副庆幸避之不及的神态。
但是吧,心里又有些酸,初迎的钱是花没了,可她有了劳力士啊,从这一点来说,还有点羡慕。
初迎就等着她这句话,她赶紧抓住机会,说:“大嫂,当然是分家好,咱分家就分个彻底,各家花各家的钱,你生怕我拉你衣裳襟过日子吧,以后我还要买洗衣机,安电话,爸妈可以用,你不能用。”
听初迎说他们可以用,姜铁梅当然心里偷着乐,不说话。
陶芋都被逗乐了,嗤笑:“妈分给你们的钱到手就没,就你们两口子一个月一百多块,买洗衣机还有可能,安电话得攒到猴年马月去。”
初迎说:“等我安了电话,大嫂别用就行。”
陶芋想拉姜铁梅当同盟,说:“妈,你听初迎给你画大饼呢。”
姜铁梅说:“到底我二儿媳妇给我画了大饼,我爱听。”
陶芋撇了撇嘴,婆婆惯会偏心嘴甜的儿媳妇,你说气不气人。她仍带着讥诮笑意:“我倒是想用,恐怕是没得用,我高低要看看你啥时候安电话。”
初迎说:“那您就请好吧。”
虽然姜铁梅期待着二儿子儿媳给家里装电话买洗衣机,可还是忍不住要教育他们俩。
“你们就是不会过日子,初迎买那么贵的手表干啥,不能吃又不能喝,你是不是一下就把钱都花光了,钱到你们兜里还没捂热,有这么败家的吗,要是有大病小灾需要花钱怎么办,钱放在我手里攒着该多好。” 姜铁梅几乎心痛到了要捶胸顿足的程度。
方戬一句话就给她妈怼了回去,说:“到底是我们自己花了,总比给姜红卫他们花强。”
陶芋逮到机会,趁机说:“妈,你到底补贴给我大舅还有两个表弟多少钱,俩表弟结婚的钱可是借给他们的,从来没说要给他们,父母都在,凭啥姑姑给操持婚礼,这钱也该要回来了吧。”
边说边看姜铁梅脸色,虽然上次闹得不愉快,可她不相信这门亲就这样断了,说不定对方还得上门。
姜铁梅也心疼钱,不过她说:“你让人吃了吐,有可能嘛!”
陶芋想要说服姜铁梅:“可是有借条的,两百多呢,借条就放在大立柜上面的铁盒子里。”
她知道姜铁梅最不爱听的话题是姜家生了仨孙女,姜铁梅把生不出孙子归到仨儿媳妇身上,婆婆最听不得绝户二字,但为了要回两百多块钱,豁出去了,她偏要说:“妈,大舅妈多气人啊,说咱家绝户,给他们家的钱都得要回来。”
姜铁梅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当即阴沉下来。
陶芋觑着婆婆脸色,继续拱火,她一定要让婆婆恨那一家子,省着以后又被扒着吸血。
这个话题随着晚饭结束终止。
趁着姜铁梅去洗碗的功夫,陶芋多了个心眼,蹬着凳子把铁盒子拿下来,找到里面的借条,收到自己屋。
她连声可惜:“妈肯定给了大舅家不少钱,怎么也得有一千吧,可惜才有这两张借条。”
方晋南说:“这借条就是废纸,钱要不回来。”
陶芋眼睛一瞪:“白纸黑字,他还能赖账啊,我去法院起诉他他能不还么!”
方晋南说:“法官整天没事干了呗,多大点事儿,还值当去法院。”
夫妻俩聊完,方晋南又溜达到二弟两口子房间,说:“别跟你们大嫂计较,别看她是售货员,服务行业,可总拿鼻孔看人,说话从来没好听过,都是顾客惯的。”
初迎说:“大哥,我们不计较。”
她知道除了方晋北回城,陶芋就是说话不好听,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她很想知道方晋南要是知道自己媳妇未来会阻止三弟回城会是什么想法。
方晋北刚回屋,陈秀镯来了,初迎赶紧把她妈让进屋。
陈秀镯得到消息一点时间都没耽搁,马上来告诉闺女女婿,说两个星期后他们三舅会从港城回来探亲。
“初迎,你三舅回来一趟不容易,你请假也得回陈家庄。”陈秀镯叮嘱道,她跟两个弟弟一样,对探亲这事儿充满期待。
初迎就等着三舅回来呢,马上痛快地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