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门前七品官。
赖嬷嬷自己在荣国府的地位高不说,两个儿子又分别是宁荣两府的大总管。是以这么多年下来,赖家早已脱离了群众,有了自己的府邸。
两进的院子,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花园,门上牌匾上写着“赖府”二字,不知道的人看了必定以为这是个有底蕴的人家。
贾琏以前就晓得,还曾感慨过赖家混得不错,比那七品官的日子过得可滋润多了。此时想到青冉对他说过的话,又看到这府里惊慌失措的管事丫鬟还有急匆匆赶来的护院,便觉得十分讽刺。
因带来的人都是好手,很快就将赖家一干人等全都捆绑了起来。
听着那一声声求饶声,贾琏这才开始今日的正经工作——抄家。
这世上最少不了的便是看热闹之人。
早在贾琏带人踹开赖府大门之时,就有不少人在门外看起了热闹。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不久,还在宁国府办事儿的赖二就得到了消息。
赖二一听家里出了大事情,吓得不轻,忙去荣国府求见青冉。
他以为今日之事是贾琏自己的主意,而贾母又向来与他家亲厚,因此如今能救赖家于危难的人,除了贾母赖二根本不做他想。
也因此,当被堵着嘴捆绑起来的时候,赖二惊愕的不得了,首先想到的便是老太太被人软禁起来了。
贾赦和贾政的消息就滞后多了,他二人知道之时,贾琏带人抄了赖家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贾赦对此不以为然,不仅如此,心里面还有些痛快。
赖家人都是势利眼,因着老太太抬举二房就死命的巴结贾政两口子,又仗着老太太的势,面对着他这个大老爷都鼻孔朝天。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被赖大狐假虎威过多少次了。
如今赖家倒霉,他自然乐得在旁边看热闹。若是贾琏在他跟前,他一定会大夸特夸,终于有人帮他报仇了。
贾政却急的冒火,暗骂贾琏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的疯才会做下这等事情,又火大的瞪了贾赦一眼,一甩袖子,“你教的好儿子!看老太太能饶得了你们!”
贾赦撇了撇嘴。
又去找老太太告状,从小到大就喜欢用这么一招。
不过招虽然老套,却架不住管用。每每贾政告完状后,他都会吃一顿排头。
自己被贾政捅刀也就算了,贾赦可不愿意自己儿子也被贾政在背后放暗箭。
听说过子承父业,可没听说过连这个也继承的。
贾赦于是也急急忙忙往荣庆堂赶去,以防贾政在老太太跟前添油加醋乱说一气。
二人几乎同时到达荣庆堂。
不过一到地方,贾赦就后悔了,因为琥珀知道他二人是为贾琏抄赖家一事而来后,立马传达了青冉的吩咐,凡因此事而来的人,都得先到外间跪着去,若有不满,就去院子里跪着去,若敢闯,就要上板子了……
贾赦那个后悔啊,懊恼自己看到王夫人、邢夫人和王熙凤跪在外间的时候没有想一下她们为什么会跪着,或者慢贾政一步,他也能提前溜了。
想厚脸皮跟琥珀打商量能不能当做没看到自己,可琥珀说完话就立刻走了,贾赦只得哀怨的看着琥珀的背影,磨磨蹭蹭跪在了邢夫人旁边。
邢夫人忙凑过来小声问道:“是老爷指使琏哥儿抄的赖家?”
“胡说八道!”声音太大,引得不少人侧目,贾赦忙压低了声音,“简直胡说八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要早知道贾琏去抄赖家,他早就披挂亲自上阵了。
“可大家伙都这么说……”话是这么说,邢夫人却往王夫人处示意了下。
“就喜欢嚼舌头!我自个儿还想知道原因呢!”无端背了黑锅,贾赦也挺郁闷。
邢夫人见贾赦的神色不似作伪,越发疑惑了,“琏哥儿媳妇也被蒙在了鼓里……不会真是琏哥儿自己的主意吧。”
贾政那头也没有闲着。
只是几人猜测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往青冉处想。
老太太让人去抄自己心腹的家,用屁股想也不可能啊。
青冉在里面美美的睡了一觉,又用了些糕点。至于外间跪着的那几个,青冉没理会。
荣国府的钱财都快被奴才们掏空了,这些个主子却还被蒙在鼓里面,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心里头明白跟奴才们同流合污了。
反正不管那种,让他们罚跪都是应该的。若不是穿到了原主身上,青冉都想让原主也跟着一并罚跪去。
瞧这糊涂的!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
贾政腿已经跪的麻木,动作却不慢,踉跄的快步走进内堂,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青冉瞧他那架势,猜测他还没有跪够,应该让他在外面再多跪一些时辰的。
“老太太,出大事了,琏哥儿把赖家抄了。”贾政急道。
“这里头肯定有原因。”贾赦忙补充了一句。
王夫人皱眉,“不管因为什么,哪有抄奴才家的,旁人知道还不定会说什么混账话。”
王熙凤脸色苍白,“老太太明鉴,我们二爷肯定是受了谁的撺掇,才会做下这等糊涂事儿……”
贾政又急道:“老太太,当务之急是赶紧派人将琏哥儿寻回来,然后把赖家的一切都恢复原样,尽可能的将此事引起的影响降到最低……”
“你可知道赖家做了什么?”青冉打断他。
贾政愣了一下,茫然。
他还真不晓得。
“赖家是我吩咐琏哥儿抄的。”面对一双双震惊又不可置信的眼神,青冉淡定的一摆手,“有问题先憋回肚子里面,看看这些再说。”
贾琏虽然还未归家,但已经先把从赖家抄出了什么东西写了一份单子快马加鞭的送回了府里,算是侧面告诉青冉,他出师顺利。
单子交到贾政手上,贾政越看越瞠目结舌。
贾赦好奇探头看过去,也禁不住瞪大眼睛咋舌道:“乖乖,赖家这家底可真够厚的。又是地契又是田契的,连现银都有好几万两银子,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财?”
邢夫人最好钱财,闻言也好奇羡慕的不得了,“就是,他们一家子不都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子吗?什么时候积攒下的这么大的家底。”
这话给了贾赦提醒,登时气的他吹胡子瞪眼,“王八羔子,这群该死的刁奴,准是贪了咱们府里的东西,把咱家库房里的东西搬到他们家去了。难怪老太太让琏哥儿抄了赖家,确实该抄!”
贾政皱了皱眉头,“便是贪了银子,让他们还回来再赶出府便是,何必要闹的这么大。”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学问做的不咋地,倒学会了文人“视金钱为粪土”的酸腐气。
青冉听得都想踹贾政一脚。
贾赦已经嚷嚷开了,“二弟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便是贪了银子’,贪了银子难不成还是件小事?抄他们家已经算便宜他们了,要我说,应该要了他们的狗命才是。”
贾政素来爱惜羽毛名声,闻言眉头皱的越发厉害。
“大哥此话差异。赖嬷嬷母子都是府里几十年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此抄他们的家不仅会寒了其他奴才的心,还会被外人说咱们荣国府冷血无情。何况谁家没有一两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不都是一样的赶出府了事。”
他又对青冉说道:“儿子理解老太太的心情。赖嬷嬷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人,如今做出了这等事情,老太太自然痛恨不已。可抄家固然解恨,却会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到时候人人说咱们荣国府为了银钱去抄奴才的家,丢人不说,还会叫人贻笑大方。儿子怕也没脸去见同僚了。”
青冉瞧了瞧贾政,神色十分真切,应该是真的不希望荣国府臭了名声,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损害了他的名声。
“你真的觉得名声这么重要?”青冉问他。
“儿子也是为了府里……”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青冉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等贾政高兴青冉又来了句,“既然如此,你明儿就从荣禧堂搬出来吧。”
“…………”贾政完全懵了。
荣禧堂是荣国府的正院,贾代善还活着的时候,原主跟他一直住在那里。后来贾代善死了,原主就让贾政两口子住了进去,自个儿搬去了荣庆堂。
可正经算起来,贾赦才是荣国府的继承人,荣禧堂的主人合该是他才对。但谁让原主是个偏心眼儿而贾赦又是个愚孝的,在原主的强烈要求下,荣禧堂便归了贾政,而贾赦这个正经当家人却被赶去了东院与马棚常年作伴。
久而久之就造成了许多人都以为贾政是荣国府的当家人的假象。
“荣禧堂本来就是你大哥住的地儿。你住在那里本就是个错误。未免人家说三道四,你还是早些搬出来的好。这也是为了荣国府的名声,相信你一定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