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禁地

与此同时,帝国疗养院监控室。

几十块虚拟屏幕上正播放同一段视频。

昏暗灰蒙的光线中,半人高的草叶被狂风吹出骇人的形状,硕大的闪电一道道劈下,雷光贯彻天地,一瞬明一瞬暗。众人只在闪电刺目的那一刹那,看到草木张牙舞爪,仿佛里面有什么怪物即将撕碎黑夜,吞噬万物。

一队探测机器人就是在这里失去联系。半空中,一架装备精良的小型星舰悬停在半空中,缓慢接近地面。

监控里,星舰里面的士兵们忽然噤声,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人恐怖的存在,面露惊恐,纷纷大喊:“上升!上升!”

然而还是太慢了,下一秒,连太空陨石撞击都不曾晃动的星舰突然受到神秘力量的冲击,剧烈颠簸起来。

紧接着,空气中好像有一把无形的恐怖利刃斩向星舰,偌大的星舰被拦腰截断,轰然落地。

镜头剧烈抖动起来,然而众人还是在视频一角看到一只巨大虎爪,它落在星舰残骸上,如捏一块豆腐一样使星舰残骸悄然湮灭。

......

这段不长的视频,已经被不同大小的屏幕轮流播放了十几次,但每一次都会给人带来巨大的震撼。

众人都清楚,毁灭星舰的神秘力量是一个“人”的精神力。

就算是在星际时代,人类已经深度开发精神力,甚至觉醒了更强大精神体的情况下,众人还是很难想象到世界上存在能和星舰抗衡的精神力。

这样的人,还算是人吗?

众人心头不可避免地蒙上一层阴翳。

终于一个白大褂打破了沉默:

“元帅已经没有人性了,我建议疗养院立即启动销毁计划。”

他身边的副院长象征性地擦了擦眼泪,悲痛道:“为了帝国民众的安全,看来只能这样了......元帅如果还保持清醒,他也一定会同意这个决定。”

拥护元帅派听到这话差点气炸,一个寸头军装男人冷笑道:

“当年虫族入侵帝都星的时候,怎么不跟元帅提议放弃贵族,全力保护几亿帝国民众的安全?现在趁着元帅出事,一个两个吃相真难看。”

监控室内的硝烟味空前浓重。

自从三个月前,帝国疗养院禁地中的虎形精神体苏醒后,这种争吵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一开始,帝国皇帝派并没有过于心急,敷衍配合元帅派的人治疗虎形精神体。

但随着元帅迟迟没有醒来迹象,他的精神体危险性又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层层加重的恐惧带来更大的分歧,帝国皇帝派坚决反对继续治疗,坚持就地销毁已经变异的虎形精神体。

而元帅派则坚持治疗元帅,相信元帅清醒的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听到争吵声,周院长还是一如既往的乐呵,揣着手笑眯眯地两边安抚:

“哎呀,商量不出来的话就先放放嘛。元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从禁地里面出来,只要我们不去打扰那只老虎,就能相安无事一段时间。我们就多商量一下,万一忽然又有什么好的方法呢?”

看得出来周院长在两派中间都颇有威望,他的话一出来,两边都不吭声了。

周院长目光悠悠,看向了窗外的电闪雷鸣。

他回忆起十几年前的一个雷雨夜。

那时候他还是精神力污染研究方面的学术专家,醉心于研究不问世事。

那时候,元帅刚刚打赢虫族,全帝国都在欢庆来之不易的和平。他从研究院被紧急调走,来到精神力已经被污染的元帅身边,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元帅辛季言本人。

看到辛季言年龄的一瞬间,还是研究员的周院长很难相信,这么年轻的男人,竟然是带领全帝国走向胜利的帝国之刃。

可惜,就算当时的他走在精神力污染研究前沿,依然对这个高大的男人束手无策。长期治疗无果,辛季言的精神力污染突然恶化。

十几年前的那个雷雨夜,是他最后一次露面。

那个沉默高大的男人一出现,就被无数支武器对准。

周院长在旁边的角落里,望着辛季言很平静地解开了自己的肩章。

这代表着他自愿放弃元帅之位。

他身后,一只庞大的凶兽缓缓步出。它好似已经脱离精神体的范畴,实体化的身躯蕴含着恐怖的爆发力。

它的尖牙冒了出来,橘黑色的毛发缓慢生长,花纹诡异繁复地变化。金黄的竖瞳渐渐弥漫上一层漆黑,呼啦啦一声,一对形状可怖的骨翅张开,遮蔽了大半的天空。洪荒凶兽的气息让在场每一个人心神俱颤。

辛季言平静地带着他的精神体,走进了那座铁水浇筑的监狱。至此,横跨了疗养星北部的广大原始森林范围被封锁,成为帝国疗养院划定的“禁区”。

十几年来,这片苍茫的密林,没有一丝动静。

帝国疗养院不再成为元帅的私人疗养院,公开收治所有愿意来治疗的精神力被污染者,周研究员也成为了周院长。

直到上个月,一声低沉压抑的虎啸响彻云霄。

它苏醒了。

十几年的时间,精神力污染已经把当初号称打遍星海无敌手的虎形精神体,变成了一只可怕怪物。

周院长叹息一声,示意大家都先散了。众人都鱼贯而出,周院长想要离开的时候,实时监控里面的画面突然出现了变化。

他的视线凝固了。

因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

隔着十几年的时光,周院长依然能够第一眼认出来这个虎形精神体。

它的身形比十几年前更大,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湿润的水汽落在它身上,显得橘黑条纹的皮毛更加华丽。

虎形精神体似有所感,它回过头来,额头上的“王”形纹路霸气流畅。然而它的眸子里,没有瞳仁,只有漆黑一片。

隔着监控器遥遥对视,周院长悚然一惊,想起了刚刚有人说:

“元帅已经没有人性了。”

“刺啦”一下,信号骤然断开,紧接着,刺耳的防空警报刺破云霄!

周院长蓦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往日的笑容消失。禁区设立的初衷不是为了保护里面的虎形精神体,而是为了保护外面的所有人不受它的伤害。

“快疏散疗养院所有人!”

“保护前段时间到的精神力安抚专家进去,务必要将元帅精神体安抚下来!”

“提前今年选拔治愈师考试的时间,务必在一个月之内找到能梳理元帅精神力的治愈师!”

......

窗外春雷滚滚,雨声如注,夏舒撑着伞走在冷风中。

夏舒刚走几步,就感觉有什么凉凉滑滑的东西蹭了一下自己的脸,很明显不是雨滴。

夏舒:“......?”

真的有阿飘??

夏舒镇定地摸出星机,展开几个虚拟屏幕拉过来挡住自己的脸,跟疑似阿飘的东西打招呼:“你好,请问你跟着我有事吗?”

下一秒 ,夏舒蓦然看到某个虚拟屏幕bulingbuling闪了两下,上面出现一行星际通用文字:“我是你的精神体嘤嘤嘤。”

精神体?我的?还会嘤嘤嘤?

夏舒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是自己星机被植入诈骗病毒了。

夏舒:“我这么穷,诈骗我有什么好处?”

假装是星机屏幕的某精神体立马急了,四个边角紧紧抱着夏舒,糊在脸上不撒开。

夏舒感受到脸上凉凉软软的触感,瞬间明白陈尹说的精神体指的是这玩意儿。

夏舒蹙眉,撕开脸上薄薄一层屏幕,提溜起来端详:“你真的是我精神体?”

屏幕精神体蓦地支棱起来,光标移动着打字:【如假包换,不信你可以看我文件夹里还有你上辈子收藏的几十g资源。】

提起几十g资源,夏舒可就来劲了,那可是她上辈子辛辛苦苦搜集来的!

她左右悄咪咪瞄了两眼,猫猫祟祟点开隐藏文件夹,瞥见一大片眼熟不已的标题,顿时眉开眼笑:

“好好好,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

屏幕精神体四个尖尖顿时骄傲地立起来:【我从你出生时就觉醒了!可你之前还未成年,我里面的视频又都是二十禁,只能被你的意识屏蔽呜呜。】

说到最后,屏幕精神体还委屈上了。

夏舒目光游移,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那你怎么治愈别人?靠给病人播放视频么?”

她的屏幕精神体沉默了,无论夏舒说什么都不接话。

夏舒察觉到不对劲:“你什么意思?你一个治愈系的精神体,不会连治疗都不会吧??你别装死,好歹吱一声。”

屏幕精神体:【吱。】

对话间,夏舒穿过06区的大门,递给守卫的士兵一张印着“06”的通行证。

06区貌似跟其他区不一样,完全独立于密集的高楼之外,而且更加靠近远处的森林山脉。06区独特的铁铸建筑物在风雨中看上去十分压抑阴暗,装备精良的星际军人密密麻麻守卫着06区的大门。

所有的一切戒备森严、井然有序。

帝国疗养院目前只有九个区,按照患者危险程度排序,数字越大越危险,夏舒实习的地方就是危险性最低的01区。

区与区之间需要通行证,她在疗养院实习了几个月,就去过01区的食堂和超市,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去别的区。

夏舒看着06区与01区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暗叹帝国疗养院果然财大气粗,连06区这种中危区都守卫这么多部队。

今晚第一次,夏舒产生了一些犹豫。人家在这里戒备森严,她再跑进去找猫似乎有点不太好。

但立马,夏舒华夏人必备的被动技能“来都来了”被触发,她决定还是继续往里面走。

她很快走到走廊尽头,来到一扇比星舰舱门还厚实的铁门面前。

夏舒试着刷卡,“滴”一声,铁门缓缓打开,里面一片幽深。

她好奇地走进去,“咚”一下,铁门自动关闭,与墙体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痕迹。留在门后的夏舒跟精神体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如果夏舒足够敏锐,她可能会察觉到,自己现在有点像恐怖片里活不过三分钟的炮灰。因为过于迟钝,什么危险都没觉察到。

恐怖片炮灰一拍脑袋,决定带着自家屏幕精神体继续找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