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当天晚上通知林东、林南明天开工。
次日凌晨4点左右,三人在老地方碰面。
兄弟俩往林北身边凑,夜色正浓,也阻挡不了两人向林北释放好心情。
林北驱赶他俩,他俩赖在林北身边不走,林北怀疑给他俩安一条尾巴,他俩绝对做得出拱他的肩膀摇尾巴。
林北扶额,好想咆哮:你俩够了,我才是老小。
林南不知道林北内心非常崩溃,他“小北、小北……”喊,语气欢快:“我老丈人夸我。”
奶说他爹之所以那么生气,因为他前脚走,明玉后脚把超学、爱学送回娘家,可明玉说她要到地里守水,没时间照顾孩子,才把孩子送回娘家。明玉说的在理,他自然向着明玉,再说,那天明玉闲下来,正要回娘家接孩子,因为他“伤痕累累”回来,明玉推迟接孩子,一心一意照顾他,等到他缓过来,才和他一起回娘家接孩子。
他给人拉货,老板给他几包烟,他全带上给老丈人,老丈人依旧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狂吼‘莫挨老子’,眼神却柔和几分,说他很好。
哼唧~事实证明媳妇最爱他,老丈人终于看到他的好,他好快乐。
林东拽着林南的衣领,把林南拎到一边,他凑上前,手臂搭在林北肩膀上摇头晃脑:“我送秋霞到镇上学用缝纫机做衣服,碰到小姨子和她男人干架,我二话不说帮小姨子揍她男人,管他有没有理,先揍他一顿再说。我不就是把他眼睛打青了嘛,他居然骂我,我二话不说拽着他到我老丈人家,嘿嘿,我丈母娘夸我,把他骂个狗血喷头,我老丈人撵他滚,不让小姨子跟他回去。”
忒,秋霞妹夫那个窝囊货哪能和他比,至少他不会让表弟把缝纫机抬走。
林东哼唧一声,秋霞妹夫的表弟说借用缝纫机,等他把姑娘娶回来,他就把缝纫机还回来,这就骗骗傻子,但凡有脑子的人肯定知道这台缝纫机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林北由着两人说,他只负责笑。
到了余淮镇,太阳刚露出地平线。
三人先到小摊子上吃早饭。
“姐,我做了饭。”
“美兰,你姐夫担心我的手变粗糙,害怕我的脸被油烟熏坏,不让我做饭,我们一直买饭。哎呀,我和你说这些干嘛,你嫁了一个乡下人,那个乡下人比不上你姐夫,自然不能让你过我这种生活。”
两姐妹就在林北旁边,林北抬眼就看到两人。
林北认识两姐妹,一个是砂锅坊老汉的女儿,前段时间他给老汉拉砂锅,见过她,另一个是砂锅坊老板娘,叫顾美娟。
90年,他来到余淮镇打零工,给顾美娟家拉过砂锅。砂锅坊里住着好多人,顾美娟喊他们哥嫂、姐姐姐夫,还叫一对老年夫妻叫爹娘,这些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瞧人,他们要是有能耐,他也不说什么,关键他们没有本事,没为砂锅坊创造收益,还天天盯着砂锅坊的钱。
他刚被老汉带到砂锅坊,他还纳闷呢,砂锅坊不是顾美娟丈夫的嘛,怎么现在是老汉的呢,他心想也许老汉把砂锅坊卖给了顾美娟丈夫,砂锅坊换了老板。
现在看来,只是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顾美兰、老汉以及顾美兰的丈夫、孩子不在了,顾美娟继承了砂锅坊,顾美娟丈夫一家也搬进了砂锅坊。
顾美娟一口气买了20份饭:“老板,和以前一样记账,你月底到砂锅坊结账。”
她拎着饭离开,顾美兰合上嘴,垂头丧气朝相反的方向走,因为这个方向才是通往砂锅坊的路。
林东嗤笑:“这女人真傻,没有我家秋霞聪明。”
“啧,如果她男人真的疼她,就应该给她做饭,不是让她拎20份饭回家。”林南往嘴里塞一个包子,含糊又说,“真心疼一个人,就应该像我家明玉那样。”
“确实。”林北若有所思说。
填饱五脏庙,三人离开,半道上遇到了朱刚强。
朱刚强回后楼村帮他外公守水,昨天刚回来,今天出来遛一遛,就撞见林北。他从石头上跳下来,吐掉牙签,朝林北走来。
这人一看就是混子,林东、林南活动手腕、脚腕,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
朱刚强和林北擦肩而过的时候,竖起了中指。
林东、林南没有看见朱刚强竖起中指,他俩满脑子问号,朱刚强就……这么走了?
到了林北这个年纪,很少头脑发热做出冲动的事,所以朱刚强的挑衅,在他看来没什么。
三人到青砖墙下找一个位置蹲好。
三人运气不好,蹲了半天没蹲到活。
到了下午,三人还是没有接到活,兄弟俩提议回家,林北却不甘心:“再等等。”
林东放下架车,回到原地蹲好。
林南跑到架车上躺下。
一个小老太太从林北面前经过几趟,其中有一次隔得时间最长,应该有2个小时吧。
老太太踌躇半天,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走到林北面前:“小伙子,你会粉墙?”
“嗯,我十几岁跟着师傅干,干了七八年了。”林北满嘴谎话。
老太太留一个心眼,不动声色套林北的话。上辈子,只要能赚钱,不管什么活,林北都干,其中包括粉墙,这一世,他重新回到余淮镇,他抽时间问了砖价,水泥、石灰、粉墙材料和工具的价钱,老太太问他这些,林北心里已经有了底,知道怎么答。
老太太问林北之前,问过好几个粉墙工,她稍微问的细一点,那些人就表现出不耐烦,她再问粉墙材料的价格和用量,那些人直接轰她。眼前的小伙子是她见过最有耐心的小伙子,而且他报价和她到市场上问的价格一样。
“我不找了,就你了。”老太太感受到林北诚实,稍微斟酌一下,就选择了林北。
林北跟老太太离开,兄弟俩自觉的跟上。
一行人进入粮油厂职工楼,老太太住1楼,她拿出钥匙打开门,林北进去估测墙壁面积,预估用多少材料,便拿出他事先准备好的笔和纸,趴在门上列出材料用量和价格,以及工费。老太太说她姓李,林北喊她李姨:“李姨,毛刷是一次性用品,我给你算上钱,灰铲我就不跟你算钱了。”
老太太戴上老花镜,接过纸,一个字一个字看,视线最后落在合计上,比其他家报价少了一百好几,她满意说:“行,行。”
林北和老太太提预付款,老太太能够理解,因为林北要买材料。
林北拿到预付款,给老太太写了一张收据:“我们是专业粉墙的,你把房子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
老太太拿到收据,她的心确实又放下一半。
老太太把房子交给林北,还留下一把钥匙。
兄弟俩趴在窗户上看,看到老太太走远,他俩偷偷藏藏说:“小北,你肯定要挨打。”这家伙把自己吹的多么厉害,可是他压根没给人粉过墙,三天后,老太太过来验房,看到林北把墙壁搞的乱七八糟,不把林北打的爹妈不认识才怪。
“你俩跟我是一伙的。”林北不怀好意说。
兄弟俩:“嘶。”他俩也跑不了被打的命运,好惨。
“所以你俩赶紧拜拜各路神仙,祈祷我会粉墙。”林北。
兄弟俩双手合十,朝着东南西北方向拜神仙。
他俩这样挺好的。好吧,这两货脑子有坑,听不懂好赖话,他决定不在为难自己。
“唉,小北,你咋不叫我俩,你自己走了。”兄弟俩冲出去,林南突然止步,折回来锁门,拉着架车健步如飞撵他俩。
到了材料铺,林北自顾自和老板交涉,老板死活不同意林北说的价钱,林北塞给老板一包烟,老板拿出一根烟,猛吸两口:“就这一回,你下回来买材料,不准和我讲价了。”
林北实在搞不懂这些老板,你说的口干舌燥跟他讲价钱,他就是不降价,等到你给他塞一包烟,他就非常好说话。
老板继续说他卖给自己的是成本价,再次说他下回不能以这个价钱卖给自己,林北嗯嗯点头,心里想着不讲价是孙子。
林北喊兄弟俩进来搬材料,他和老板算账,最后多给老板1块钱,叫老板给他拿四套粉墙工具。
老板:“……”
林北递给老板一支烟,老板把烟夹在耳朵上,去给林北取四套粉墙工具。
买完了材料,一行人回去。
一路上,兄弟俩瞧着林北欲言又止,林南再一次被林东推出来当枪头鸟:“小北,万一老太太知道你买材料的价钱比你报价低,她报警咋怎?”
“他们去问,不管他们怎么问,问出来的价格只会是我的报价。”林北又说,“这是卖家和粉墙工默认的价格。如果我报价低,不仅会得罪粉墙工,还会得罪卖材料的老板,以后我就别想干这行。”
“再说,压价全凭本事,你想找出我这么压价的,也不好找。”林北斜睨道。
兄弟俩若有所思点头。
回到宿舍楼,林北教他俩干活,到了饭点他们就出去吃饭。
第二天傍晚,林北坐在地上翻看报纸,如果他们加班加点干,今晚就能收工。林东、林南不理解,就问林北:“早点干完,早点结尾款不好吗?”
“其他粉墙工三天干完,你花两天干完,雇主看不到你背后付出的努力,他们只看到你两天完工,他们就会想他们亏了,会从尾款里扣一天的工钱。”林北抖了抖报纸。
他没有糊弄哥俩。他见过不少手艺好,为人实诚的粉墙工,结果他们干了两年就转行了,他们宁愿出去打工,也不干这行,有一部分原因是受到同行打压,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被雇主伤透了心,不过这些他不能跟哥俩说。
兄弟俩放下工具揉搓震惊的脸。
“唉,那是老太太吧。”林东突然出声。
林南趴到窗户上看:“是。”
报纸在林北手里变成了一顶帽子,他把帽子戴在头上,老太太推门进来,就看到三个小伙子灰头土脸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