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和两兄弟汇合。
来到余淮镇,林东、林南眼珠子直楞,拉着架车跑到东头围观两百来斤的壮汉单手拎起水缸,另一只手抱起一坛黄酒离去,听到西头有热闹,他们跑去西头,灵活避开运瓷器的伙计。
两人上蹿下跳,活像两只土狗。
林北叫住两人,把两人带到青砖墙角下,把上次用过的木板立到架车前,坐下来给两人普及“临时帮”。
老板们招人,爱招他们用惯了的人。
林东眼巴巴看着没有他白胖,没有他俊俏的汉子被老板招走,他恨不得跟在老板屁股后面一道走了。林北坐在车板上,瞥站起来追老板两步又停下来的林东,见林东没有跟人走,他收回视线,视线落在蹲在架车边的林南身上,林南眼睛里全是渴望送走一波又一波老板。
“来一辆架车。”中年男人跑过来急吼吼喊,“快跟我走。”
“来了。”林东、林南遽然跳起来,林北让他俩拉架车跟过去,提醒两人先问清楚工钱再拉货,两人嗯嗯点头,拉着架车就跟老板跑了。
朱刚强观察林北许久,有人找他干活,他把旁边的汉子推给老板,继续观察林北,跟着林北来的两个人走了,朱刚强把汗衫甩到肩头,走过来,颇为嫌弃问:“你弟弟?”
“……我哥。”林北心情复杂回答。他两个哥哥是双胞胎,在稻花村是独一份,爷奶、爹娘偏爱他俩,这么大的人了,长辈们吃酒席,还把他俩当成小孩子带在身边,整天把他俩当成小孩子看待,导致他俩跟没长大似的。
朱刚强:“……”
“其实你长得不显老。”朱刚强不是安慰林北,因为林北长得不仅不老相,还像极了一名侠客,胸脯横阔,眸若寒星。朱刚强啧了一声,暗骂道娘的,他好不容易逃离“文弱书生”外公的魔掌,做一个真爷们,咋遇到林北,他不自觉娘不叽叽咬文嚼字了哩,忒,见鬼了。
林北:“你外公是后楼村的周笙桐……”
不用观察试探林北了,他已经确定林北确实认识他外公。
朱刚强慌不择已跑路。
虽然他吓唬跑了朱刚强,但是他依旧有点儿不爽。
有人找林北拉货,带着这点儿不爽,林北化愤怒为动力干活。
今天的生意不咋滴,才下午三点,就没什么活了。
他没了活,但码头依旧非常繁忙,一个个挑夫在拥挤的码头穿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林北握着扶手驻足,看着全靠人力支撑起的热闹,不由想起上辈子,有些活被机器取代,人力逐渐不占优势,他们这些靠给人拉货赚钱补贴家用的人在青砖墙下等一天,时常等不到一份活。
他想如果他没有回来,是否见证机器完全取代人力,码头再也不需要他们这些苦力,他们只能在家刨地种粮食。
林东拉着架车颠簸颠簸跑过来,迎着湿润的风,衣摆猎猎作响:“我什么时候能买一艘货船?”
“我想当驾驶员,开货船的驾驶员。”林南朝着码头大喊。
林东瞪他,林南不甘示弱回瞪他,忽地,两人看向货船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看着两个土狗,林北又想起了朱刚强说的糟心话。他心里憋屈那又能怎么办,毕竟他心理年龄比土狗长十几岁,实在做不了他们正在做的事。
“走了,回家。”林北回望一眼码头,拉架车离开。
林东、林南一步三回头追林北。
到了莲花镇。
林北买了一副猪肝,称了两斤羊角蜜,他记得余好好最爱吃这种糕点。
他拎着东西回头找兄弟俩,兄弟俩在猪肉摊,头凑在一起嘀咕,见林北靠近,林东从林南手里抽出钱,手又伸进口袋里掏掏,把两份钱递给老板,拎四斤五花肉朝林北走去。
“小北,今晚来我家吃饭。爹那里还有一瓶白酒,等会喊上爹,让爹带上白酒,咱爷四个聚一聚。”提到酒,林东眼睛里全是狂热。
林南也是如此。
两人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马上飞回家。
哥俩泡在酒缸里长大的,他说得虽然有点儿夸张,但也差不了多少。他记得家里来亲戚爷奶必炫耀哥俩嘎嘎小,爷奶带哥俩吃喜酒,拿筷子沾白酒给哥俩舔,哥俩舔的脸涨红,眼珠子转成蚊香,哇哇大哭,爷奶开心大笑,夸他孙儿长大后一定有出息,亲戚来看望爷奶,其他孩子不上桌,但哥俩一定上桌,八九岁大的时候,就敢拿碗喝白酒敬长辈。
他俩俨然是老酒鬼。
喝酒喝的贼凶,喝到最后,哥俩拿东西手抽搐,大脑反应迟钝。
林北决定帮他俩戒酒,一是为了他俩身体好,二是他俩喝醉了爱闹事,他怕这两个土狗因为一点白酒,闹出啥事,影响儿子政审。
说到政审,林北开始犯愁,林志昆只说外院政审严,没说查直系亲属,还是查三代亲属,或者查更多代亲属,他只知道林志昆回了一趟村子,他这一支老少爷们不喝酒了,不外出嚼舌根了,如果他现在去问林志昆,林志昆现在只是一个村支书,还没听说过外院,他现在问林志昆,也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是他帮助他这支老少爷们戒酒,防止他们喝醉了闹事,不会出错的。
林北思忖着怎么管住这群酒鬼,是的,他这支不仅林东、林南是酒鬼,他爷、他爹、他叔伯、他堂兄弟都是见酒走不动路的酒鬼,每次在酒桌上劝酒,比干架还惨烈。
三人回村,各回各家。
院门被一根绳绑住,林北解开绳子,推开院门。
“爸爸。”
林北回头,蹲在背篓里的林聪扒着余好好的肩膀朝林北招手,林北放下架车,把林聪捞出来,余好好摘下背篓,把背篓放到墙边,走到架车前,拿掉车板上的稻草,拎着猪肝和羊角蜜进屋。
“你们娘俩干啥去了?”林北跟在她后面问。
“菜地里的菜吃不完,我弄了一点到镇上卖,顺便拿三个鸡蛋给余胜男。”余好好打开油纸,拿了一个羊角蜜递到儿子嘴边,小家伙眼睛骤亮,伸头舔了舔,眯着眼睛回味。
余好好把羊角蜜塞到林聪手里,林聪捧着羊角蜜:“妈妈,吃。”
余好好咬掉小尖尖,流出糖水,小家伙连忙把缺口递到嘴边,嗷呜一口含住,快活地翘起脚丫子。
余好好在余胜男那里受了气,心里难受着呢,见儿子有好东西惦记着妈妈,又这么可爱,她突然觉得自己受的气不算啥。
余好好把自己哄开心了,才肯和林北多说两句话:“我生聪聪,她托人带两个鸡蛋给我,她生家宝,我给她添一个鸡蛋还回去。”
她以前傻,刘姐和她认亲,说自己多么不容易,她信了,跑去伺候刘姐坐月子,刘姐二婚婆家说她是要饭的,为了刘姐,为了刘姐好不容易生的儿子,她忍了,后来刘姐的大女儿余胜男生了女儿,刘姐哭余胜男命苦,说余胜男婆家蹉跎余胜男,不给余胜男坐月子,她去给余胜男坐月子,被余胜男婆家埋汰,她也不计较,结果她结婚,刘姐、余胜男没有出现,她生孩子,刘姐依旧没有出现,余胜男有点良心,但是不多,给她两个鸡蛋。
那时候,余好好开始计较了,谁对她不好,她不会给那人一个眼神。
“过几天,余胜男儿子办满月酒,我们不去,省得被人嫌弃。”余好好不打算和刘姐、余胜男继续来往。
她拿出三个羊角蜜放在案板上,把剩下的羊角蜜包起来放好,拿猪肝到灶房,她打算把猪肝腌起来。
“你今天把猪肝烧了吧。”林北跟到灶房。
余好好瞪他:“锅里的猪肚汤不够你吃,非得祸祸猪肝。”
“我哥喊我到他家吃饭,你全烧了,等会我端一点过去。”林北没脾气说。
余好好皱了一会儿眉头才点头,林北坐到灶膛底下准备烧火,余好好的手伸到他眼前,林北:“……”
“钱。”余好好催他快点掏钱。
林北掏出钱,余好好一把抓起钱,数五毛钱递给林北,指挥林北把猪肝切成薄片,她出去了一趟,在屋里窸窸窣窣一会儿,抓了一把蚕豆粉进灶房,余好好把蚕豆粉撒在切好的猪肝上,拿筷子搅拌一下,倒进油锅里和垒得老高的辣椒一起煸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