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跟郁深的关系只是同桌。就算后来成为朋友,也一直停留在他给她带榨菜肉包,她回赠他一瓶特仑苏牛奶这件事上。
同龄人都情窦初开,从哪个班的男生最帅,讨论到谁跟谁有些暧昧,少女心事也都写在脸上。而郁深个子高,皮肤白净,长相也不差,经常是她们的话题人物,讨论的自然也是他跟叶姝有没有情况。
偶尔叶姝听到,笑过就没放心上了,继续埋头做题。
都说她聪明,学习上有天赋,实际上她算半个天赋型,唯一优点是记忆力很强。只不过学习这件事光靠天赋行不通,还得博闻强记。
在学校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可在家不一样。叶华从不赞美她什么,反倒经常批评,压制她的任何骄傲自满。
宋淑仪每次都袒护她,嗔怪老叶,“芝芝都这么乖了,你有时候能不能收敛一些?”
往往叶华就会说出他的名言:“戒骄戒躁,我教的能有错吗?她爷爷当年不也是这么教我的!”
叶姝爷爷是位全国上下都颇具盛名的老中医,思想偏向固派。叶华没继承他的妙手回春,却把性子十成十地给承下来了。
大热天也不准她吃生冷,不准她熬夜,不许夜不归宿。
有时候她真的不想做乖小孩,便会鼓起勇气顶嘴,“那我以后是不是还不许谈恋爱?不许嫁人?”
老叶气得眼睛一瞪,“没我的允许当然不可以!”
这个年纪没人引导便容易钻牛角尖。就算叶姝聪明,也会有想不通的时候。难道父母真的爱我吗?
哪怕下了体育课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喝一口常温矿泉水。这种爱有些极端。
“叶姝,你怎么不去买冰激凌吃哇,小卖部上新了一批菠萝口味的,好吃死了!”
春梅大汗淋漓,在烈日下招手叫她。
她却只能摇头,收回羡慕的目光,“我不吃冷的。”
回她的自然是春梅一个颇具深意的笑,“噢,你来那个了呀。”
叶姝想说没有,但那样显得她有些怪异。接着就有人会问为什么不吃冷的,为什么不能吃,你爸妈怎么这样,好奇怪哦。你也好奇怪哦。
于是,她宁愿自己整个夏天都来了那个。
第二天去上学,桌上多了一包红糖,杯子里也打满了热水。叶姝以为是谁放错了地儿,好奇地四处望望。
郁深用手撑着头,笑她傻,“别找了,我放的。”
几乎所有人都对月经二字闭口不谈,但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红糖姜汤是月经标配。看穿他的用意,叶姝脸一下红了起来,小声问,“谁跟你说的。”
郁深语气坦坦荡荡,“在小卖部没看到你,就顺口问了嘴林春梅。”
是个乌龙,但她也不好意思解释,只好把红糖收下。后来郁深经常在每个月的这段日期里给她送红糖,一包又一包。
一开始还会喝,后来直接带回家放抽屉里了。
夏天特别热,郁深从小卖部回来也会稍一个冰淇淋给叶姝。
叶姝拒绝,他就笑她,“天这么热还能忍住不吃冰?怎么跟我一个兄弟一样奇怪。”
不吃冰淇淋其实也不奇怪吧,叶姝对他口中那个兄弟感到同情,下意识问,“谁啊?”
“吃了我就告诉你,总不能浪费我的心意吧?”
这下叶姝果断很多,撕开那个冰激凌,一口咬下去。饱满的上唇黏了一点彩色奶油,看起来像只偷吃甜品的小浣熊,快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好吃哦。”
郁深笑着坐她旁边,看她慢慢吃。
但她又不是个好唬的,头一扭,声音含糊地追问,“你还没跟我说谁呢?”
“七班的江望川,”眸光一点点跌进彩色的眩晕里,说的也是不加掩饰的真话,“全年级倒数第一,成绩比我还差的那个。”
01
“嗞嗞嗞——”锅里玉米油烧得火辣。
叶姝哆哆嗦嗦地把虾抓起来,扔了一把进去。哗啦啦一声响,还没准备,油汁便噼里啪啦四处飞溅。
手臂上忽然传来一点疼痛,吓得叶姝锅铲都没放,耷拉拖鞋飞速往门外跳。
“呀!”刚好跌进一个黑影子里。
抬头就是一张刀刻俊脸。对上他眼睛,叶姝僵了一下,脑子里不自觉回放自己刚才那一系列狼狈动作,脸色也越发尴尬。
“烫手了?”江望川蹙紧眉头,把她手臂抬起来,上面还粘黏一滴没完全散热的油,“你先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一下。”
叶姝看了眼劲爆的锅里,“没事,我还——”
“有事。”这次是不容分说的口吻。
强硬得让叶姝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站在原地看他。他的表情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阴沉。
也知道刚才吓到她,江望川轻轻替她吹了吹手臂,将她背转过身去,“乖,快去冲一下,不然待会儿该起水泡了。”
等叶姝洗完手,男人已经脱下外套拿着锅铲炒菜了。锅里冒着蒸蒸热气,大虾已经烧得鲜红,让人垂涎欲滴。
从后面只看得到他的宽肩与窄腰,摆弄锅铲的手法也十分熟稔,不经常做饭的人做不出这样的动作。
观察了片刻,发现油汁没再溅,叶姝好奇地凑过去,“你竟然还会炒菜?”
他回过头来,眼眸沉黑,“之前没跟你说过?”
“什么?”
“我妈以前身体不好,爱生病,放学回来都是我给她做饭吃。”
这样一提叶姝脑海里有些模糊印象,但不算清晰。什么时候提过?难道是在西北的时候?
她佯装恍然大悟,“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自那件事以后,她的记忆力也开始下降,很多时候脑袋里几乎装不住事,转眼就忘了。
意识到这点是一次单人旅行,下飞机都到酒店了,才发现行李箱忘记在了登机的洗手间里。
“那你以前应该很辛苦吧?学校回来还得洗菜、切菜、煮饭、炒菜。”
他没回答,只笑问她,“你是这几天学做饭做累了?”
“是很累,但我比你闲呀。”
虾的色泽十分艳丽,表面洒了点洋葱和料酒,显得分外香甜。叶姝凑过去,只近一点,踮起了脚,深吸一口气。
“哇,看起来真好吃。”
吐息暖热,像躲在被窝里,她在跟他说悄悄话。
江望川侧身,从筷子盒里拿双筷子出来,勾了片洋葱给她,“尝尝?”
叶姝表情一滞,“哪有只给人吃洋葱的,我不要。”
“要吃虾?”
“嗯嗯。”
一声轻轻鼻音,窝里刚起床的猫。江望川眸色一漾,倒还真盛了一只大虾出来,放进小碗里。
将锅盖盖好,他抽了副一次性手套,戴进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我给你剥。”
虾肉肥嫩,裹着一点油汁,很快江望川剥下它红肿的外套,递到她面前。
“试试,盐够吗?”
厨房本来是宽敞的,吊顶也很高,但他站在这里,就显得有些不太匹配。好像只要稍一踮脚,就会碰到天花板。
一种背光的站姿,清晰映射出下颌棱角的邃刻,容易让人恍惚认为那是神明。
叶姝想拿筷子自己吃的,但迫不得已张了嘴。
不可避免触碰到他的指腹,即便隔着手套,温度还是递了过来。触感瞬间放大,有种要深刻到指纹的趋势。
江望川熠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声音也似乎哑了不少。
“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