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04【修】

叶华跳楼那天,叶姝正学着做好一个实习茶艺师。

十九岁,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却也要在课余时间靠打零工赚钱。

若非叶家以往产业与茶有关,她可能上手还要更慢一些。

到底是半只脚踏入了社会,在外几乎没有人顺着她,大事小事她都得放机警点。

哪怕给客户斟茶的时候被刻意揩油,她也只能陪着笑脸轻轻推开。

明明受委屈的是她,最后却落得一句清高评价。

“她一定是想钓更大的鱼喽。”

接到通知前,叶姝刚好从茶馆下班。

落日藏在晚高峰车流的尽头,她在斑马线前,等待红灯变绿。

兜里的手机不断震动,是电话提醒。刚拿出来,电话断了,微信消息接二连三,在屏幕上猛跳。

【芝芝!快来市医院,你爸出事了!】

有时候记忆消失只是瞬间的事,大脑对世界也不再拥有任何概念。

到医院做了什么,叶姝已经记不清,就连怎么到的医院她都不记得。她唯一知道,那天的黄昏格外暗沉。

只是投资失败破产,只是欠了一屁股的债,只是债款多得这辈子都可能还不完。只是没钱,没了钱还可以再赚——不要想不开。

呀,教人活下去的鸡汤都这么说。

感谢上天。后来叶华确实活下来了,截了肢,再也站不起来。就像半边老黄鸡,整日煨在枸杞汤里。

那之后,叶姝的兼职从一份变成了三份。

01

雨过天晴,日子渐渐热了起来。趁着茶馆生意不忙,叶姝找了个空闲日子练厨艺。

她会的东西不少,但下厨并非专长,做出来的东西甚至可以说难吃。

“叶小姐,不如今天就做个简单的菜试试,番茄炒蛋?”

“一个菜哪够吃呀。”

她边洗菜边转头过去看郑姨,后者一脸笑眯眯,跟哄小孩似的。

叶姝狐疑道,“郑姨,您是不相信我的厨艺吗?”

“倒也不是不相信,”郑姨声音一滞,“呃——就是那个土豆炖鸡,上回江先生吃了不太消化,胃疼好一阵。”

“那我这回炖烂点。”

好在最后的成果卖相不算差,叶姝将饭菜打包,一一装进保温盒。

在做饭这件事上她总抱有热情。过去兼职的时候最想吃热气腾腾的家常菜,只可惜太过忙碌,能趁机吃上一口泡面都算幸运了。

郑姨从门口拿了个包裹进来,“叶小姐,这里有你的快递。”

“你先放那儿。”叶姝看着快递盒一怔,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可以肯定自己近期没有网购任何东西。

趁郑姨去洗碗刷锅的空档,叶姝将快递默默拿到二楼去拆。

里面放着一把十分普通的折叠雨伞,却是她在半月山庄用过的那把。

那日从花房出来,江望川一眼便发现端倪,“头发都湿了,不打伞吗?”

“咦?”她状作茫然地望着他,“好像放哪儿忘了拿。”

直到被这位“寄件人Y”捡了去。

看着快递单上的寄件信息,叶姝唇角翘了翘,将单面撕下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刚拿出盒子里的雨伞,一张便签纸随之轻飘飘地落在羊绒地毯上。

即便不捡起来,也能看清上面留着一串手写数字。

叶姝忍不住轻笑出声。

多刻意的把戏,专程引诱她上钩。她弯腰拈起那张便签纸,只扫了一眼,便要扔进垃圾桶。

但念头一转,她的手又顿住,换了个方向,顺手夹进旁边的一本书里。

烫金的封皮,卢梭的《忏悔录》。

02

站在UR大厦一楼大厅的时候,还没到饭点。生人不能随意上楼,前台便把叶姝拦住了。

“您好女士,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叶姝划了下手机,给江望川打电话,“稍等,我先联系一下他。”

“好的。”

应该是在忙,铃声响了几下自动挂断。叶姝看了眼时间,比约期来得早了点。

正当她准备打第二个电话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沉稳脚步声。

男人嗓音带着一丝诧异,“叶姝?”

她连忙扭过身去,见来人是郁深,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失望,冷声问,“你怎么在这?”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不知道?”

“郁总好。”前台招待适时向郁深打了声招呼,态度尊敬。

“哦,原来是郁总,”叶姝恍若才明白,瞥了眼前台,脸上表情几分轻嘲,压低声音对郁深笑道,“那个靠女人爬上副总位置的男人啊。”

他的面色波澜不惊,“彼此彼此。”

转而看向前台,态度十分随和地说,“Linda,这位叶小姐是我的朋友,下次她过来,可要记得放她进来哦。”

前台笑眯眯地点头,“好的,郁总。”

有许多种介绍她的方式,郁深却有意选择把她归为己有的那一种。

叶姝话里有话:“郁总还真是有能力。”

他像是听不懂深意,笑容端端正正,“过奖了。”

午餐前的电梯总是格外冷清,狭小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郁深插兜而立,低头看她,黑而长的头发被盘起,露出尖尖的瓜子脸。比以前瘦了许多,但不该瘦的地方一点没少。

“伞收到了吗?”他开口问,目光也落到了前方。

“收到了。”

“不道声谢?”

叶姝不喜欢做成全他的事,“一把伞而已,不要也罢。”

传到郁深耳朵里,却坐实了一个骄纵前女友的形象——还在怪他当年决绝,怪他抛弃她走向更好,怪他玩弄她的感情。

对此他避而不谈,目光落到她手上,“提的什么?”

“饭菜。”

“你做的?能吃吗?”

以往她也尝试过做饭给他吃,一点小情趣。可惜不太能入口,最后还是去了饭店。

现在他倒有点怀念,过烂的菜,焦糊的口感,往前走远就再也尝不到了。

“郁先生,我们好像不熟。”

一句话,堵塞了他脑海里刚刚发芽的回忆。

他顿了一顿,又问,“给你留了电话,怎么不给我打?”

“不合适。”

“那什么时候才合适?”

叶姝自然没有回话,电梯赶在他追问前到达。

03

从会议室出门,江望川忙得没顾上看手机,刚一抬眼,看到叶姝正坐在迎宾区的沙发上。

下班高峰,人流从她身旁穿过。只有一道身影逆流而去,端着咖啡放至她面前,脸上带笑,“尝尝,手磨的。”

江望川眸色一沉,边走边将领带拉松了点。

转而视线落到桌上马克杯,不容分说的端了起来,轻抿一口才望向郁深,“她喝不惯咖啡,不介意我替她喝了吧?”

喝都喝下去了,又不能让他吐出来,郁深只能笑说:“当然不介意。”

江望川看向叶姝,诧异道:“你怎么过来了?”瞥到一边的保温袋,似是想起上一次她烧的菜,面色有几分古怪,“给我带了午餐?”

叶姝点点头,边将保温袋打开,“你一定喜欢,有你最爱的土豆炖鸡。”

“卖相看起来不错。”

“当然,郑姨手把手教的。”

他们旁若无人的聊天,亲昵自然,郁深却渐渐收了笑意。手机正好响铃,电话插入,他顺口找了理由先走了。

只有江望川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反观叶姝面色平静,仿佛真的跟他不熟。

“他走了,你也不打个招呼?”江望川淡声问道。

“当年我们不欢而散,现在也没什么好招呼的。”

叶姝顿了一顿,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多逗留,又接着道:“今天郑姨一直跟我说你胃不好,你还喝咖啡?”

摆明了不想再聊郁深,因而江望川接了话茬,“只是杯咖啡,胃再娇贵也不至于承受不了。”

他说着拆开餐盒,是炒得十分软糯的番茄鸡蛋,面上放着鸡蛋圈,一个爱心的形状。

摆盘精美,看着颇有食欲,江望川笑问:“这也是你做的?”

“嗯。”

“还挺可爱。”

“菜吗?”

他将鸡蛋圈夹起来,尝了一口,“你。”

04

回家之前,叶姝先去洗手间补了个口红。出门在外,精致的妆容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许多人把化妆等同于招蜂引蝶,其实化妆的目的并不一定是给谁看,尤其不是给男人。至少叶姝不是。

就跟在瓷瓶里插上鲜切花一样,她把化妆当做一种良好生活状态的暗示。

毫不意外,洗手间是八卦的聚集地,总有两三个人在背后对她的身份议论纷纷。

“刚刚来的那女的是江总女朋友吗?”

“长那么漂亮,说不定是人家的小情人呢。”

“这……不一定吧?”

“社会复杂得很,有钱人都是玩咖,小卢呀,你真的太年轻了。”

话落,洗手间的门也开了。

八卦中的女主角正倚在洗手台边上,慢条斯理擦着手。抬头目光相对,眼睛带笑,烫得她一个激灵。

“……”

刚才还肆无忌惮说话的女人目瞪口呆,这下手也没敢洗,提起裤子便灰溜溜逃远了。

老鼠出洞,见人向来就是这样的反应。不值一提。

05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江望川正在收拾餐盒。

做饭的人向来吃不出自己的菜是否好吃,叶姝对自己的手艺总抱有好奇,“土豆炖鸡的味道怎么样?”

“挺好吃,”江望川很捧她的场,“堪比未来五星级大厨。”

上次也是差不多的回答,还是郑姨比较真实,每次都是委婉地劝她。

叶姝眯眼笑,“那我下次继续做。”

江望川动作一滞,“不用辛苦了吧?”

“不辛苦。”

“……”

胃部突然传来一阵钝痛,江望川皱了皱眉,也许是咖啡的缘故,他没打算归责到土豆炖鸡上去。

他面不改色地把碗筷收进保温袋。目光尽头,袋子里躺着一个银环,江望川拿了起来,眸底暗流翻涌。

他放到叶姝眼前,语气平静地问她,“这是什么?”

“嗯?”叶姝怔了一瞬。

那是一枚戒指,显然是枚男戒。款式简约,但从材质和光泽上看便知价值不菲,还镶着几颗璀璨的细钻。

叶姝心底一沉,注视着江望川的目光噼里啪啦,炸裂开来。

那是郁深的戒指,在江家饭桌上她见过。

什么时候到她的餐袋里来了?

只是几秒间的事情,全身的气血飞速上涌。叶姝挤出笑容,刹那便找好理由,“应该是郁深掉的。”

“他的钻戒怎么会掉这里?”

“在大厅遇到了,我被前台拦住,还是他带我上的楼。”

心跳悸动,叶姝只感觉自己手心都冒出一层薄汗,她猜自己撒谎的时候表情应当还算自然,“他帮我提了东西。”

“这样吗?”

江望川沉眸看着她,直到她点头回答,视线才抽离片刻。

“那我晚些时候还给他,”他话音顿了一顿,“顺便道个谢。”

叶姝只翘了翘嘴角,没说话。

她心里清楚,这是郁深在公然挑拨她跟江望川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肿么感觉木有银看!!感谢在2023-12-01 05:23:23~2023-12-02 23:0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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