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身量与国玺仿佛,有些面熟。供纸上的证词说死者本是耍戏法的落魄人,突然得了大笔钱财,出京回乡时遭到强盗谋财害命。物证还有染血的宫造之物。
桩桩件件,皆指路娜先用戏法撒下弥天大谎,后派遣杀手杀人灭口。
路娜早知反贼们不择手段。却不知他们竟无耻至此,无法再现飞升场景以证明是戏法,便残害人命,诬赖栽赃。
啧,怎么就不能现场表演一个戏法来证伪呢,一点研究精神都没有,只想着用人命走捷径。
路娜忽然想起尸体哪面熟了。那是她派出的死士。她记得这个人最擅长装死。
“……”
“真是辛苦你们伪造了。”
证据不是为了路娜看的,而是为了给太傅为代表的中立派,他们总得给自己的造反扯件遮羞布,第一要务便是质疑路娜得位不正。
他们伪造的证据颇有效果。除路娜的少数死忠外,不少人的眼神已变得惊疑不定。
“妖妇也只能嘴硬了。有本事就请你的玺仙人下凡来救你啊。怎么,他不会是躲在你的帷帐里发抖吧。”为首的少年自觉胜券在握,言辞也放肆起来。
路娜端详了一会他的眉眼。哦,是废太子的一个庶子。尚未得势便已得意忘形,不足为惧。
“哥哥的孩子都死绝了吗,竟然推你出来?叫什么来着……”路娜皱眉做回忆状。
她果然激怒了他。
少年拔刀砍向桌案。
桌案纹丝不动,只是上面的酒樽蹦了蹦。一樽酒水泼到了他身上。
路娜挑眉:“就这?就这?就这?”
少年的脸僵住了。想要向女人炫耀武力,反而暴露自己年幼力弱,让他十分尴尬。他意欲拔刀上前,再威胁她一次。
他身后紧随的谋士绷不住了,劝阻少年正事要紧,不要与手下败将做无谓的意气之争。
玉玺悄悄握住了路娜的手。方才便是他出手护住桌案,令她不成器的便宜大侄子丢了脸。
否则木质的桌案对上刀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毫发无损。
只可惜敌人没有发现古怪,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喜悦之中,自顾自对路娜宣判刑罚,挥舞刀剑。
在刀剑落于女帝之身的刹那,它崩断了。
路娜微笑道:“药人能有刀枪不入的能力吗?还是说,你也配合我耍了戏法?”
“这不可能!他先前还会流血!胜荆轲都说了,他会流绿血!会受伤!”
“那是他一时情急,舍身救驾,忘记用上仙法。胜荆轲?好土的名字,哪有这么碰瓷的。刺客果然是你派来的吧,反贼,你说漏嘴了。”
兵士因为异象犹豫骚动。
“不要慌,女帝用了祖宗秘藏,刀枪不入的软甲而已!”
谋士的反应很快,分出兵士围拢朝臣。
玉玺再厉害,也只能护住路娜一人,拦不住他们威胁朝臣。没有朝臣,路娜也就只是孤家寡人。
谋士大声道,若是追随女帝,则就地杀掉,唯有弃暗投明,才能活命。
路娜等的就是他们对朝臣露出獠牙的时刻。
这帮人只有刀子指向他们,才疼,才怕,才不会劝阻路娜诛杀造反的血亲。
路娜与玉玺对视一眼。她低声同他解释。
他听后点点头,遥遥伸出一指,指向殿上尸身。
“可怜凡人,无辜受累,我折损功德,赐你十年阳寿。”
枯木逢春,起死回生。
路娜假死的死士麻溜爬了起来。
“是假死!是假死!勿信妖妇妖言!”谋士破声厉喝,弹压兵士。而少年已经被连番变故惊得反应不能了。
“那又如何解释他伤痕痊愈?”路娜拎过酒瓮,扔给死士,死士在原本歌舞的场地上,以酒淋洗,搓开血垢。
玉玺的赐福并不全然是假。
酒液淋洗后,人们清晰地看见,青年身上伤口消失,连疤痕也不见一分,干净娇嫩一如初生。
事到如今,谋士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先前伤痕,也是造假,他身上本就无伤!”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何况谋士自己也不能相信,他强撑着编些破绽百出的话,无非是因为他是主谋之一,没有后路。
“死到临头还嘴硬。还是说,你连是不是尸体,有没有伤都看不出?”路娜一招手,呼啦一声,甲胄之声响起,埋伏好的人马包抄围拢大殿。
双方人数仿佛,士气却有天壤之别。
“只诛首恶,余者缴械不杀。”路娜报了几个名字,一句话定调。
太傅蹦出来劝降,佛子在一旁帮腔,在他二人一唱一和之下,敌方士卒纷纷放下刀剑归降。少年和谋士被当场格杀。
添酒回灯重开宴。
只是筵席上空出不少位置。
路娜视若无睹,只是重整座次,哪些空置的位置很快被人填上。又令宫人为兵卒设席,赐下酒肉,犒赏他们护驾的功劳,随后化身为无情的彩虹屁机器,吹完太傅吹佛子,吹完佛子吹玉玺,吹完玉玺吹为她出生入死的兵卒。
佛子接上话茬,狂吹路娜。太傅依然八风不动。其他朝臣依旧后怕,但很快跟上佛子的队形。
只有玉玺,还是眉笑颜开地为路娜试毒,浑然不觉投向他的种种目光。
“只可惜今天明明是个佳节,却多出不少空座。”气氛正好,路娜趁热打铁,决定今年额外多设一次科举,不论男女,皆可参加,另增添女官名额若干。
朝臣心思活泛开来。一帮逆贼被除,空出了不少官职。不但家中子侄可以去争,女儿也可以一试。左右也进不了宫,还不如去考女官,若是考中,也是家族臂膀。
酒席上,血腥味未散,路娜此议一出,无有不应。
她说话时,玉玺一言不发,却没闲着,脆脆地剥虾,在盘中堆起小山。路娜吃得心虚,也给他夹了一块嫩笋。方才她说什么,朝臣都不敢反驳,玉玺护驾有功,还展示了莫测仙术,这正是个趁热打铁立他为后的好机会,她却选择趁势推行女官。
他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睁着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问路娜怎么了。
太近了。
大约是酒意上涌,路娜有些脸热。他的席座本不在路娜旁边,但宫变过后,重整筵席时他理直气壮地坐在了路娜身侧。
路娜低低问他:“方才对你有没有什么影响?”
让一人伤势全消总不会毫无代价。
“费了点修为,让我多吸几天就回来了。”
“往后有吸个够的时候。”路娜露出老司机的笑容。
路娜的笑容别有所指。但他又一时无法领会,因此微带茫然地盯了她一会后,玉玺又继续了自己的试毒大业。
但他总有领会的一天。
“这就是你说的,吸个够的时候?”
穿着喜服的他分外秀美,表情依旧天真。
风吹过他,像吹过御花园里的湖泊,沉静,美丽,抚育无数生命。
路娜噗嗤笑了,他问她怎么了。
路娜上下其手。
“这可是真的玉势了。”
他半合着眼,脸颊飞红,青丝散乱:“你又捉弄我了。”
他的眼睛变成融金的颜色,如被情热烧熔。
“眼睛怎么了……”
“因为有金子混杂,所以我无法正常化形。但我可以控制变化的形态。”
他抬起头,眼睛熠熠生辉,因是金色,比寻常的淡棕多了些许侵略感。
“之所以是金牙,是因为见面的那天,重重旒冕之下,你愁眉深锁。我想让你开心。”
他眨眨眼,眼睛恢复原样。长发则如金丝般淌在枕侧。眼睫,眉毛也一并变色,确实是能随心把控的样子。
“但即便是我,此时也是想要好看,而不光是你高兴的。”
路娜:“只要见到你,我就够开心了。”
“……我也是。”他伸臂环抱住路娜。金发青丝交缠分明。“自此你我一体同心。”
路娜微微睁大眼,看见了他所说的功德,金光如河,朝她渡来。
暖帐之下,金光之中,游龙戏凤,彻夜不休。
“我的玉玺,眼神清,口味淡,性子静,唯有情浓。”
作者有话要说:太傅专精暗恋
佛子专精炒作
女帝专精调戏
玉玺专精黑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