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学校逐渐走上正轨,陆续安排一批学习进度比较好的去带其他人——这就是时下节约人力成本常用的导生制。
坷垃毫不意外地成为了一个“小先生”,目前协助着被一群调皮蛋折磨的眼神都不太好的班主任预言师。
纺织厂已经恢复了正常生产,现在在米尔科特再也找不到比这个纺织厂卫生条件更好的了。
现在是下午时间——童工们一般早上和晚上上课,下午做事——这也是预言师接近埃文斯的最好时间。
预言师始终想不通,埃文斯到底是怎么做到那天那一幕的。他自己就是干这行的,对内里的门道一清二楚,但也实在想不通埃文斯是怎么知道案件真相的,难道埃文斯早就见过那个目击证人杰克?
预言师脚步虚浮,日常坚持不懈地来到埃文斯身边套近乎。
埃文斯年龄低于十八岁,也是童工。
当下童工的范围非常粗略,小于十八都是童工,三四五岁更不用说。
童工大部分主要做着接线工的活,上油、装空桶、在机器滚动的时候接上线头。
往常工厂的安排非常苛刻,小接线工们必须一直站着完成工作,每天连续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
但现在可不能这样了。
于是预言师每次过来,看到的都是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累得大汗直流的埃文斯。
预言师看过了很多次,埃文斯坐一会站一会,就是静不下来。
他终于忍不住吐槽了:“就是接个线而已,有这么累吗?”
他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被很多注意着这边的人给听到了。
自从埃文斯来了后,众人的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望一望,偶尔摸鱼看看美色,也能让心里得到安慰不是?
再加上,预言师这个油嘴滑舌的蓝颜祸水也经常来。
……虽然在那群孩子的日渐消磨下,预言师颜值直接下降了一个度。
也不知道弗劳尔再见到预言师的时候,能不能认出他来。
埃文斯体质太差,都和那些常年累月高强度工作的童工差不多了。坐久了会不舒服,站久了也很累。最关键的是必须时刻看着机器接线不能停。
埃文斯的体质就这样踩着极限的边缘来回晃悠。
听到了预言师的嘀咕,埃文斯伸手擦了擦汗,动作也不停。
他撩起眼皮,冷冷地瞟了预言师一眼。
明明就是埃文斯日常的表情神态,但预言师这些天越来越可以感觉到——这个人已经快要完美地诠释不怒自威是什么意思了。
预言师识时务地找台阶下:“……一直保持一个位置不动的确很难。”
埃文斯现在的心情和罗切斯特一样冷。不是因为小说的事情。
罗切斯特看过小说后,就定了第五版了。埃文斯已经在慢慢写了,小说不长,就十几万字。两个月就可以写完。
罗切斯特已经在着手找人翻译了,差不多是埃文斯写一章那边翻译一章的速度。在法兰西出版的关节也已经打通了。
时间也不是很久,能在明年一月左右搞定。
他们发愁是因为,纺织厂最近一系列举措太特立独行了——外界已经有不少声音在批评反对他们了。
甚至《商报》都在门口守着了。
赶都赶不走。
说是要采访第一手报道,但谁不知道他们的用意?
抹黑扭曲,白的说成黑的。
埃文斯机械地重复着接线的操作,耳边是闲人预言师的明示性的打听——关于他是怎么知道案件真相细节的。
最近听得多了,埃文斯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埃文斯也想问,预言师是怎么“准确”预言上次案件的。
就在预言师进厂当上托管班班主任的第二天,《商报》上就刊登了他如何能力卓绝、如何神机妙算、如何颖悟绝人(雾)——总之是大差不差的这些话。
埃文斯看到了,第一个想法就是:写这篇报道的人,绝对和预言师有仇!报道句句在夸赞,但句句是陷阱,处处都有坑。
预言师,危矣!
系统和预言师隔空对话,乐此不疲,让系统的戏精瘾得到了充分的疏解。
系统忽然来了一句:【宿主!恭喜随机掉落情绪卡[预言师-谜语人],获得限时三天与预言师内心共情的机会!】
埃文斯不动声色,一边不疏离预言师地工作,一边在心里问系统:‘卡牌难道不都是要抽的吗?’
系统慌乱了一阵,显然系统也去找规则了:【宿主,我发现抽卡系统自动更新了,现在是1.1版本,新增随机掉落卡牌的的机制】
埃文斯专注地盯着机器:‘抽卡系统还会更新?’
系统:【我刚刚去问了开发总部,他们说是医疗系统在跟随着病人的情况在变化……】
埃文斯蹙眉:‘机制不稳定?’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往小了说,无论是医疗系统还是抽卡系统怎么变他就只能受着,他到底不是决策者;往大了说,他也只是小白鼠而已——只要拿人类对待小白鼠的态度和高纬生物对待人类的态度一类比——细思极恐。
但往好的地方想,至少抽卡不用花钱了。虽然随机掉落卡牌和自己抽卡都很随机。
埃文斯觉得,这功能鸡肋极了。
获得了感情的这段时间,埃文斯觉得很难受——情感实在是多余的东西,他有点不适应。
感情看起来实在累赘,自从装备上了罗切斯特背叛卡之后,埃文斯就时常因为一些小小的事情而愤怒,纺织厂诸多问题困扰着他——他已经训了好多回人了。
感性让人难以理性地控制自己,到底获得情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埃文斯不自觉地在心里问这个问题来了。
系统非常正经地回答:【当然是好事啊,也许现在负面情绪多一点,但迟早,你会学会爱的】
谜语人卡牌已经生效了。
埃文斯难得怔了下。
下班的钟声已经敲响,埃文斯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把收尾的事情做好后站了起来。他眼神复杂地转头,和预言师对视上了。
预言师猝不及防:“?”
他头一次见这个金发少年除了冷静、愤怒之外的情绪。
埃文斯透过预言师的眼睛,看见了自己。
他唇角微微勾起,面部表情突然生动起来,不再那么程式化了。
预言师大感不妙——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一句无情至极的话,从埃文斯嘴里透露出来:“预言师,我看你没什么事做?要不现在,就去找罗切斯特,然后一起带着《商报》的记者来我们这里采访吧。”
预言师想拒绝。
他一直是上课掐点下课从不拖堂的好班主任。非常具有打工魂,打工人的精神——触及了社畜的灵魂。
但对上埃文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预言师拒绝的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出口就变成了:“好的,我马上就去。”
埃文斯目送预言师被迫加班的凄凉背影走远,眉眼弯弯得更加漂亮。
和埃文斯同在一台机器上工作的工人,都不由得抽气惊呼。
那种释然、放松的气质,由内到外,像是给埃文斯本就独特的面容加上了难以描述的气质滤镜。
——是那种,在人群中,第一眼就可以看到,并且无法忽视的耀眼。
系统也被闪到眼睛了。
……虽然系统其实没有眼睛。
系统打开埃文斯的属性版面,情绪治疗进度一下子有了质的提升,变成10%了。
系统感叹:【这就是顿悟吗?】
埃文斯闲庭信步地走到食堂,一路上耐心十足地和路过的每一个人打招呼。
认真地寒暄,还时不时打趣几句。——颇有预言师的那个精髓。
但埃文斯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身心的放松。
好像不用再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障碍而担忧,也不需刻意回避其他人、被其他人刻意回避。
他就活在人间。
他从来都不是机器人。
惬意地吃完晚饭,埃文斯照例走到书桌上,按照大纲先梳理一下今日份的小说内容写什么。
不过在这之前,埃文斯想起了他最近好像一直忽略了的事情。
这么久了,他都没有给在学校的朋友拜亚·塞泽尔写封回信。
罪过。
在学校里,拜亚是唯一对埃文斯好的人。
拜亚还在埃文斯狼狈离开学校的时候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从一而终,雪中送炭,实为良友。
埃文斯略微有些心虚地写下了一封神神秘秘的公文化的信。
写完,埃文斯才发现,过于离谱了。
他撑着下颌,蜡烛的火苗在他的眼里晃来晃去。
系统发现了华点:【宿主,这写得——很玄学嘛!实话说,宿主,你是不是这些天,虽然看起来没受预言师的影响——左耳进右耳出,但你其实把他的话都听进去了是不是?】
埃文斯:……激情之下的巧合。
另一边,在预言师和罗切斯特的带领下深入了解纺织厂的记者,惊讶到下巴都掉到地上了。
这这这,新来的老板完全是在给这群人做慈善嘛!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工厂主?!
记者突然明白为什么外面对这里的反对意见特别大了——要是所有的工厂都被逼的学这个纺织厂,岂不是都要倒闭的节奏。
不过,hiahia~他的笔可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等着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