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上最近的一家金店在火车北站附近。
姚瑶出了村子,绕着长河一路往下走了十几分钟才看见宽阔的三合土马路牙子,地面宽阔平整,绿白色的公交车停在站牌前,稀稀拉拉的人走上去,售票员忙碌的在过道上走来走去,撕扯手里的车票。
姚瑶手上没钱,闷头又走了大约三十来分钟,越是靠近火车北站周围的人家越是多了起来,还有卖小吃的,逐渐有了烟火气。
火车站旁边终于有一家金店,金店的设施简陋,规模狭小,几台玻璃柜里用红绒布在盒子里铺了一层,放上几条流光溢彩的首饰,项链,耳环,被顶头的光照得熠熠生辉。
玻璃柜的上头放着几个器具,分别是验金枪,耐火板,量杯等。
但凡金店里都会备上几个简单的物件,不但卖,还包括回收和加工的,老板正胳膊撑在玻璃柜上,指尖拨动算盘,听到声响抬起头。
老板打量一下姚瑶,问:“大妹子,你是买还是卖?”
姚瑶将手腕戴着的银手镯取下来,递过去:“家里没钱了,我想将这镯子卖了。镯子是我丈夫当初买了袁大头找师傅打的镯子,您看值几个钱。”
80年的时候一个袁大头二十来块,
如今也不知道能值多少。
姚瑶心里没底,但能够卖几个钱也是好的。她看着接过镯子仔细打量,又放在掌心掂了掂的老板。
老板皱了皱眉头,没急着回答,古怪的打量了一番姚瑶:她身上穿着一件白底碎花的连衣裙,脚下踩着的布鞋带着黄泥,手上还有红红的冻疮,暴露了家庭的环境和地位。
或许是因为常做家务的关系,她整个人都单薄的厉害,脸上更是没有多少肉,一张脸是古典清秀的鹅蛋脸,眼睛是内勾外翘的丹凤眼,清冷又朴素,手腕更是伶仃瘦削,就算穿着土气还梳着两条大辫子,外貌也是极佳的。
要换一身衣服,遮住手,说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也不为过。
换做平时,老板就直接将她当做骗子打出去的,可是大妹子身上的违和感过于强烈,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说,这是你丈夫给你买的?”
姚瑶一愣,“是的,有什么不对吗?”
老板眉头蹙起来,将手里的镯子放在红木杆戥子秤的秤盘上,右手提绳,左手控制秤砣的位置钩秤,最后秤杆终于不往上抬了,老板将秤得刻度给她看。
“袁大头26.697克,但你瞧,你的镯子重了这么多。”
姚瑶愣愣的睁着一双眼睛,隐约的觉察出了老板的意思,她死死的盯着老板,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身上冷的出奇。
老板瞧姚瑶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叹息着弯腰从玻璃柜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像是石头一样的物件,凑进手镯,手镯就像是对它有致命的吸引力一般“啪”地吸附上去,牢牢地黏在上面了。
是铁!
姚瑶心里有些不可置信,倒不是对孙国强还有念想,她重生回来也只当孙国强只是孙国强是单纯爱面子,又因为被女人比下去所以和会说动听话会哄人的姚柔柔凑在了一块,没想到真相令人感到可怕——孙国强从结婚的时候就在骗她!
她猛然想起自己当初和孙国强在一起,还是孙国强托村上的媒婆给她说亲的,媒婆当初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说孙国强路过踏水村的时候一眼看见她就心动了,所以托她过来说亲事。
姚瑶还没嫁人以前虽然算不上小可怜,但也大抵上差不多了,在重男轻女的风气下家里所有的物资都向着大哥倾斜。
姚柔柔嘴甜娇气,妈生下姚柔柔的时候姚柔柔只有三斤,从小姚柔柔就体弱多病让妈没少操心,后来长大了也习惯性的在意姚柔柔,只要不是和大哥的利益相冲突妈都是宠着姚柔柔的。
只有姚瑶从小就不讨人喜欢,也不会说漂亮的话总是默默地做事情,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叫她捡柴火,割猪草,喂猪,插秧子,挑水施肥下农田……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累不累。
所以当姚瑶被媒婆找到,告诉她孙国强家里是工人,干修路的,每个月工钱有45块的时候,不仅仅是她震惊,就连家人都震惊了。姚柔柔还摆了好几天的脸色,整天对她阴阳怪气的,说孙国强指不定有什么不能对外说起的毛病。
姚瑶上辈子也是老实巴交,竟然完全没有读出姚柔柔的嫉妒和阴阳怪气,在爸妈的示意下同意见面,还傻乎乎的趁着没人的时候问孙国强是不是真的有难言之隐,否则怎么会找农村的媳妇。
孙国强当时愣了一下,然后失笑,说了很多夸奖她的话。
孙国强还说,每个人生下来都一定有自己的意义,每一次相逢也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夸奖姚瑶要更自信一点。
从未有人如此夸奖过她,姚瑶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夸奖是这么高兴的一件事,一颗心脏“砰砰砰”作响,她好像找到了恋爱的感觉,后来也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倒过头再看,或许从那时候就在算计。
她有什么好值得被算计的?
姚瑶不懂。
“你拿回去吧。”
老板将手镯还给姚瑶,“大妹子,虽然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但还是要擦亮双眼啊。”
多的老板没有再劝,毕竟社会的风气就在那里,劝人离婚天打雷劈。
他能劝一句已经是好心。
姚瑶谢过老板,接过铁质的手镯心事重重的走出金店。
外面的天色还很早,姚瑶最初的计划落了空还多了更多的疑惑,现在只能先将疑惑放在一边先想办法找钱。
“明明我就看见硬币在这边,怎么就没有!你们是不是出老千?”
不远处传来争吵的声音,姚瑶才发现不远处围了一些人,一个穿T恤的男人蹲在小凳子边,桌子上放着三个类似呼啦圈的套圈,上面用圆的木板盖着。
揭露赌局的时候将木板打开了,一边有一枚硬币,一边没有。
姚瑶记得这是在九零初非常常见的街头游戏,掏出一枚硬币放在小凳子上,用盖子盖住以后不断的变换位置,坐庄的手顿下来,就可以赌硬币在哪一边,压中了就能够获得两倍的报酬。
可惜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她都没有闲钱来玩这些靠运气的游戏。
“哪儿的话啊!”穿红T恤的人约莫二十来岁,脾气很好的说:“我也不是第一天来摆摊玩猜硬币了,本来就是看运气的一件事,怎么能说我们在出老千?你不信就问问旁边的人,他们也是经常来玩的,你就问问他们有没有赢过?”
穿红T恤衫的男人说完,旁边站着的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没错啊,我猜硬币的时候也会输几个钱。本来玩游戏就是有输有赢嘛!”
“老张说的没错,也不能你一个人一直赢钱啊。”
穿着格子衬衣,耳朵上别着烟的男人梗了梗脖子,一张方正的国字满是不服气。
围观的人看男人脸色不好,走出来一个人将胳膊搭在他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我们人大面大的,也不能输急眼了啊兄弟,这多不好。”
姚瑶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几个熟人打牌玩,一方输急眼了而已,她现在正在为筹钱纠结也没功夫去管别人的事情,她走开一步,忽然听到失了真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哎,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短短两周就输了15块了他怎么还被忽悠啊。”
-“他是没有发现这些人都是一伙的,他提出质疑就被这么多人否定,当然就怀疑自己理解错啦。”
-“唉!”
-“还好我们不是人类,人真是太笨啦。”
“……”
姚瑶第一次听见声音还会怀疑自己的耳朵,当失真的声音第三次出现的时候只感觉好笑,她若有所思的循着声音看过去,在金店的门外看见一只懒洋洋趴在竹椅上眯缝着眼睛晒太阳的橘猫,旁边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小黄鸭。
阳光的金色照在两只动物身上,说不出的惬意,慵懒,没有成人的负担和疲惫。
她竟然对小动物产生了羡慕的情绪。
正在说人坏话的猫咪敏锐的感觉到姚瑶的视线,尖尖的猫耳朵往后撇了撇,圆圆的猫眼里有疑惑的神色,虽然没有说话,但看架势已经怀疑起姚瑶能听懂猫语。
不知道小猫发现人能够听懂它的语言,是什么表情。
一定震惊又不可置信吧。
姚瑶有些好笑的收回了目光,多亏了猫咪和小黄鸭的对话让她想到一个赚钱的好主意。这个时候第二把又输了的小哥气急败坏的在骗子同伙的挤兑下离开,姚瑶连忙跟了上去,在拐角处喊住他。
“大哥,麻烦等一下。”
走在前方的人刚烦躁的将别在耳朵上的烟头拿下来,塞进嘴里,正在摸打火机,闻言皱着眉头抬眼:“你是?”
姚瑶直接说明了来意:“大哥,我看你在他们那输了好几把,我有办法让你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