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惊变

宋星雨腼腆地道了一句谢,就举着桃花跑回到了她的身边,“阿姐,送给你!”

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宋星凝的心里泛起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这几天她过得安安稳稳,还以为对方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显而易见,萧璟依旧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得知了祭拜的消息,从而下令提前封锁了南华寺。

恍惚之间,一种绝望之感在她的心间无声滋生,就像是一只飞不出对方股掌之间的小麻雀。

“阿姐,你的手好冰,你很冷吗?”宋星雨拉住了她的手,关切地出言询问。

宋星凝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了心绪,“我没事,你先去门口等我。”

“好。”宋星雨顺着她的目光又看向了萧璟,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立即乖巧地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微风拂过,落花缤纷,萧璟一身玉青色的长袍在风中飘摆。这万千春色将他清冷的容色映衬出了几分明艳,更显得风华无双。

“一朵折春风,花浓意更浓。而今映花面,不似向时红。”萧璟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缓缓伸出了右手,“今日春色正好,一起去踏春吧。”

宋星凝面无表情地给出了拒绝,“殿下,我家中还有事,告辞。”

“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星凝定定地望着他,语声坚定,“殿下,我不会当任何人手中的利剑了,就算我回到你的身边,也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了。”

“利用?”萧璟平静的眼眸涌起了波澜,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看在眼里,宋星凝的心头微动,却垂下了眼帘,回避了他的目光,“都不重要了。”

萧璟的眼眸里万千光华流转,渐渐染上了几分黯然,他伸出双手扶住了少女的胳膊,“星凝,我是真心喜欢你,也只喜欢你。”

要是两个月前的宋星凝听到这般表白,应该会欢欣雀跃,而此时她的内心只剩下了惶恐和不安,对方的这份喜欢会成为一座无形的牢笼,将她困死在其中。

见少女不为所动,萧璟的眸光微微一暗,急切地解释道:“你知道我纳妃是身不由己,我对她无意,至今都没有碰过她。”

不知为何,宋星凝只觉一股莫名的悲哀渐渐在心间扩散,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从今往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留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殿下,”宋星凝还是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不想留在你的身边了,我想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萧璟的眼眸渐渐冷了下去,危险的气息瞬间在他的周围升起。他用力将少女拉近了一步,微微俯身,“乖乖地待在本王的身边,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抬眸而望,宋星凝的神色清冷而倔强,“如果我不愿意呢?”

“宋星凝,你一人可敌十人,可敌百人,却难敌千军万马。”萧璟收回了双手,轻笑一声,掌控一切的气势陡然爆发,“你的剑打不过权力,能打败权力的只有更高的权力。”

他的唇角浮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透着寒冰般的冷冽之意,“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李沧澜,而李沧澜之所以是天下第一剑,是因为他孑然一身,无亲无故,那你呢?”

他的言下似乎另有深意,宋星凝的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在威胁我?”

“是你在逼我!”萧璟的眼眸里翻滚着压抑不住的暗潮,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就连语气也有了异样的嘶哑。

那一瞬间,他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暗渊,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而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庞因为愤怒与痛苦变得扭曲,令人不敢逼视。

看在眼里,宋星凝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袖剑,更是往后退了一步。

从她的眼底读出了畏色,少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阖了阖眼眸,将所有的锋芒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又恢复了平素的冷静和沉着,“宋星凝,本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宋星凝感觉自己的耐心也快到了极限,便不再理会他,就要从他的身边走过。

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萧璟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佛门乃是清静之地,殿下还请自重。”话音一落,宋星凝就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快步走出了南华寺。

守在不远处的宋星雨立即跑了过来,“阿姐,你终于出来了,对了,刚刚那位公子是谁啊?”

“不认识。”宋星凝不想再提及这个人,便敷衍地回了一句。

宋星雨自然不相信,只是见她脸色不好,也没敢多问,便挽住了她的胳膊,“阿姐,那我们走吧。”

在回去的路上,宋星雨依旧无忧无虑,四处摘花,而宋星凝心事重重,只觉一股不安之感如同迷雾一般浓浓地笼上了心头。

“阿姐,我们走快点吧,要变天了。好奇怪,明明早上还是大晴天,怎么看起来要下雨了?”

抬头一看,宋星凝这才发现天色已经阴了下来,乌云已经覆盖了整片天空。

“刚刚那位就是睿王。”

“哦,睿王……等等,你说什么,睿王殿下?”宋星雨这才反应了过来,难以置信地停住了脚步。

宋星凝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一脸兴奋的宋星雨又小跑着追了上来,“我就说呢,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这位睿王殿下倒是和传闻中一样,没有让我失望。只是他怎么也来南华寺了?阿姐,他是特意来见你的吗?”

宋星凝不想多说,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不管他,回家了。”

回到了长宁巷之后,宋星凝远远看到家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心猛地往下一沉,立即奔跑了过去。

隔壁的陈大婶见了两人,立即迎了过来,“哎哟,你们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你爹被官兵抓走了,你娘当场晕倒了。”

宋星凝的脸色顿时白了白,赶紧冲进了家里,只见宋母躺在了床榻之上,昏迷不醒。

郎中很快就赶了过来,在施针之后,宋母终于悠悠转醒。

“阿娘,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只是你爹他……”宋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无助而绝望。

宋星凝保持了冷静,“他们为什么会抓走阿爹?”

“他们说你爹与太尉结交,是太尉党。”

“证据呢?”

“去年太尉寿辰,你爹送过拜帖和贺礼。当时太尉权倾朝野,满朝文武百官,除了谭御史,只怕没有第二个不送贺礼的。你爹要是太尉党,至于干了二十年还是个八品校尉吗?”

“阿娘,你先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给阿爹洗刷冤屈。”宋星凝给宋母掖好了被角,转身走出了房间。

在最初的震惊和混乱之后,她的心渐渐沉淀了下去。她心里跟明镜一样雪亮,这一切都是萧璟所为。

今日萧璟特意前来见她,想要与她和好,就是给她最后的机会,而她无情地拒绝了,所以对方的耐心到了极限,就直接对她的家人出手了。

自从刺杀太子事件之后,萧璟就和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有了偏差。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她不得不相信,萧璟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宋星凝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就要离去。

就在此时,宋星雨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有些急切地拉住了她,“阿姐,你要去哪里?”

“去救阿爹。”

宋星雨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开了口,“你不会要去劫狱吧?”

劫狱?

一时之间,宋星凝不禁有些恍惚,想起了小时候阿爹带自己听过的评书,传说中的剑客一人一剑,劫狱劫法场,所向披靡。

劫狱救人对她来说,虽然是一件难事,她却有信心可以做到,只是劫狱之后呢?更何况,以一人之力,她根本无法保护一家人的周全。

她垂下了眼帘,目光落在了自己的长剑之上。那一瞬间,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渐渐吞噬着她的内心,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一切。

最终,她还是做了最理智的决定,将手中的长剑放在了桌上,“你放心吧,我不会干这种傻事。你好好照顾阿娘,我去去就回。”

“那你要去哪里?”

“睿王府。”

远处的那座朱红色府邸就像是一只破云而出的异兽,睥睨一切,将众生都踩踏在脚下。

这一次,宋星凝却被睿王府的守卫拦住了。

在过去的三年里,她在睿王府畅通无阻,就算是翻墙而入,也不会有人阻拦,只是今日不同往日。

“我有事要见睿王殿下,烦请通传一声。”

“宋姑娘,睿王殿下今日不见客。”

求人自然要有求人的姿态,宋星凝双膝一沉,跪在了府邸门口。

守卫们被吓了一跳,立即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其中一位立即前去通报了,很快就带回了答复,“宋姑娘,我已经禀告元侍卫了,他说等殿下忙完,就会第一时间通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骤然之间,无边无际的雨帘就垂了下来。

二月乍暖还寒,雨水很快就打湿了她的衣衫,冷风一吹,就将她身上的全部温度都带走了。

宋星凝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只是有些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阵车轱辘碾压青石板的声音,一辆马车停在了睿王府的门口。

守卫们立即躬身行礼,“拜见王妃。”

跪在原地的宋星凝有些迟钝,跟着道了一声,“见过王妃。”

此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宋姑娘今天行好大的礼啊。”

宋星凝立即就听了出来,这是薛知瑶婢女汀兰的声音。大婚之后,她很快就离开了睿王府,和王妃以及她的婢女也只打了很少的照面。她自然不明白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也顾不上多想。

汀兰不依不饶,“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把我们王府当成什么地方了,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不得无礼。”薛知瑶立即训斥了一声。

汀兰似乎有些不服气,轻轻哼了一声。

薛知瑶的声音再次从她的面前传了过来,“宋姑娘,你先跟我进府避雨吧。”

一个守卫忍不住开口,“王妃,可是……”

“这件事我做主了。”薛知瑶的语气温柔而有力,“再说了,宋姑娘又不是外人。”

宋星凝的心头微动,忍不住抬头朝前看去,只见那温婉端庄的少女静静站在自己的面前,透出一股优雅华贵之气。

“多谢王妃好意,我就在这里等。”

站在一旁撑伞的汀兰脸色一沉,“我们王妃对你一片好心,你竟然不知好歹?”

宋星凝想明白了,作为高高在上的皇子,萧璟放下了姿态,一次又一次地请求她的原谅,而她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一次又一次,这才彻底地激怒了对方,逼得对方不惜对自己的家人开刀。

今日休沐,萧璟却故意不见她,就是在挫她的傲气。她只有放下自尊和傲慢,以臣服的姿态去求他,对方的气顺了,才会愿意见她。只是此时,她自然不便多做解释。

闻言,薛知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就走进了府邸。

黑沉沉的暮色压了下来,宋星凝依旧跪在原地一动不动,意识也渐渐陷入了黑暗。

直到一角玉青色的衣袍闪过了她的眼帘,她的精神一振,立即抬起了头,就看到了那清隽如竹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一位东宫的靓仔看到了挖墙脚胜利的曙光。

一朵折春风,花浓意更浓。而今映花面,不似向时红。《折花赠内并代答(二首)》杨基 元末明初诗人

萧憨憨表白,你不在,桃花也不好看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