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会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方夫郎有些迷茫地看着荷叶包里那几个圆圆胖胖的馒头,难以置信地呢喃道。
“怎么就不可能?叔,您该不会要说,他偷卖了你的银镯子,就为了买这几只馒头吧?虽说这里边是馒头,我也有些意外,但不论如何,打也让您打了,查也让您查了,他确实是没偷东西,您二位要是再在我家里闹,那我可就。。。”
吴林双手环抱,整个人斜靠在门边的柱子旁望着二人,她正儿八经板着张脸,那不苟言笑的样子,竟然还真有些一家之主的模样,叫人望而生畏。
方夫郎还想再辩解些什么,可方大姐却已经无法任由着他胡闹下去,刚刚吴林可和她说了,再闹下去,是要闹到官府的!
“你这蠢男人!快别胡搅蛮缠了!我告诉你,镯子是我自己拿走的,我拿去当了换钱,隔壁村的阿绿给我又生了一大胖丫头,我不能对不起人家!你现在就给人家小吴赔不是,然后赶紧和我回家!”
平日里夫管严的方大姐难得硬气一回,拉住方夫郎的衣袖就要带着他往外走。
“什么?你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你还要撕烂我的嘴?我做错什么了!你也不看看你这公老虎多少年没给我生过丫头了,我再娶个小侍怎么了!”
二人一下子吵得不可开交,眼见着就要到拳脚相向的地步,却被闻风赶来的村长等人连骂带劝拉了出去,这才避免这对妇夫在大伙面前丢尽老脸。
这一出闹剧终于结束,吴林的耳根子好不容易清净下来,她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
老宅又再度静如一潭死水,门前无人,有风吹过,只吹得院里的野草沙沙作响。
方夫郎走之前,好歹还没忘了将手中那包馒头仍在了长廊下的椅子上,那荷叶包里的馒头露出一面来,在阳光下还不断冒着白雾般的热气。
廊下的气氛,却有些尴尬。
魏亦明站在那里,如同一樽石像般,他只感觉自己面颊有些发烫,手脚也不听使唤,只要稍微做出一点动作,便会让他自己觉得扭捏不堪。
愧疚?那般的情绪他是没有的,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糊弄不住别人的一天。
他侧眸偷瞟身旁的吴林一眼,只是还未望过去,他的双眸便和吴林投来的视线撞上,吴林那带着玩味探究似的眼神叫他眉心一跳,惊得他猛一转身,背对着吴林思索半刻,才不可察觉地叹口气,自己踱步过去将那包馒头拾起来,垂着头捧到吴林面前。
“瞧奴的记性,奴今日早起特意为妻主买了馒头呢,只是方才忙忘了罢了,妻主快趁热吃。”
魏亦明向前倾身,头也是低到不能再低,语气恭谦柔和,听不出半点不悦。
他的命还掌握在这个女人手里,现在只能将这一包馒头献出去讨好她,免得因着这事将她得罪,平白又生出事端来。
热乎乎的馒头被送到了嘴跟前,袅袅升起的热气喷洒在吴林的眼眸上,叫她不得不微眯起眼睛来,她伸出手闪一闪面前的热气,随后眯着眼,歪着头瞧一瞧此刻一副低眉顺眼模样的魏亦明,不由得啧了一声。
“行了,别装了,再装,就要令人作呕了。”
末了,吴林并未拿走魏亦明所有的馒头,只随意挑过一个最大的,在手里掂量一番,随后满意地点头道:“我拿一个,算是刚刚保护你得到的报酬,咱暂且算互不相欠,平了。”
平了?报酬?
他装地令人作呕?
魏亦明只感觉一阵怒火直窜脑门,这些女人不就是爱看男人这副小意温柔的模样么?不就是爱看他卑躬屈膝的样子么?他辛辛苦苦练出来的一颦一笑,如今这个女人竟还说他令人作呕?
给她好脸色,她竟如此不识相!
她以为魏亦明不知道么,若不是害怕他脸上的伤会让她惹人误会,赔钱进大牢,若不是害怕他被打到两腿一伸,一命呜呼,她自己白花一两银子,这女人会肯站出来保护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还好意思提什么报酬?
魏亦明脸上控制的恰到好处的笑容悉数消失殆尽,他嘴唇紧抿,迅速将手中的荷叶包收好,像是害怕吴林反悔,要多拿他馒头一般,随后一把拽过自己还未缝补好的里衣,冷着脸扬长而去。
吴林刚低头咬一口馒头的功夫,便突然感觉身边一阵香风飘过,那脂粉和皂角的味道呛得她咳个不停,待到她再抬起头时,身旁的男子早已无影无踪。
——
魏亦明一进屋,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屋的狼藉,他床上叠得如豆腐块般整齐的被褥散开来,床单上全是褶皱,显然刚刚被人扒拉过,他衣柜里的衣服也有大半倒了出来,尽数瘫在灰扑扑的地上,沾染上不知从哪来的泥土。
不用细想,魏亦明知道,这是方才那个嚷着进来搜屋的老男人干的好事。
他一忆起这件事便要生气,今早上他去买馒头,明明是那姓方的女人自己好色,想要凑近他沾点便宜,怎么到她夫郎口中,便是自己勾引人呢?还不由分说给了他一耳光,污蔑他偷了银镯子,到最后还乱翻屋子,害他被吴林羞辱,少了个馒头。
魏亦明有些颓然地坐下,好看的桃花眼耸拉下来,他将手中的衣物扔到床上,依靠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待到冷静下来,才从自己昨日带来的行囊里小心地拿出张铜镜来,放在桌上,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受伤的那半张脸。
被打到的脸颊已然有些肿起来的迹象,只要轻轻一碰,便酸疼不已,那红印现在还越发明显,若是不遮掩一下,出门必然会“引人侧目”,被人指指点点。
消肿止痛的药他没有,前阵子还没被卖出去前,那药就被他用完了,不过不消肿也无妨,等上两天,它自己会消肿,现在,只需要多涂些脂粉消肿即可。
魏亦明刚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脂粉盒子,耳边就传来“吱呀——”一声,他侧过头一瞧,发现是吴林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嚼剩的半个馒头,径自坐到椅子上。
“妻主不是不喜欢同奴靠近么,现在坐进来,又是几个意思。”
魏亦明放下手里的粉扑就开始冷言冷语,他心中有气,又因吴林讲他令人作呕在先,现下是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好话来了。
吴林将椅子挪得离他远远的,随即嗤笑一声:“什么坐进来,这是我家,我昨夜好心把这屋子借给你住罢了,这屋子是我的,我爱呆哪就呆哪,你可放心好了,我对你是没半点意思,若不是家里只有这间屋子白日里暖和些,我是不会进来的。”
吴林也不想进来,可她人站在院子里,一口馒头吃下去,起码要吞大半口的冷风。
为了吃进肚里的热馒头要比冷风多,她只得找个暖和点的地方用早饭。
她昨晚在庖屋生火,已是把家里能用的柴火都用尽了,宅里的堂屋她方才待过,也是一面通风冷如冰窖,如今宅子里只有这一间屋子是不漏风的,想要暖和点,她就只能坐这里。
昨晚是她草率了,轻易就将屋子借给魏亦明住,结果却苦了自己一个晚上,现如今,她倒是巴不得能把魏亦明赶出去,自己住回来。
听见她这么说话,魏亦明倒也没有再反驳,斜她一眼,便开始自顾自地擦起粉来,脂粉的甜腻香味瞬间四散开来,飘得满屋子都是。
吴林有些不悦地皱皱眉,加快了咀嚼馒头的速度,这间屋子里,如今全是魏亦明身上的那股甜香,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只一个晚上的功夫,被褥,床单,柜子里的衣服,全都换成他的了,若不是地上还有到处乱摆的书本与纸张,吴林都快要认不出原主的这间屋子来。
他东西倒是多。
“你准备的倒是齐全,从被褥到床单,再到那些衣服,再到今早上的大馒头,你这日子过得滋润,半点也不肯苦了自己,可见,虽说是唱戏的,身上却也有几个钱。”
吴林悠悠地说着话,往自己嘴里塞一块馒头。
魏亦明敷粉的手一顿,他轻拾起一缕碎发别在脑后,看看自己重焕光彩的面颊,随即讥笑一声道:“妻主说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是盯上了奴的钱,往后想靠奴过日子,吃软饭吧?”
听见这话,吴林倒觉得新鲜,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要吃软饭,吴林转过头瞥他一眼:“我可没打算靠你的钱过日子,我只是希望你还有钱,你也瞧见了,我穷得叮当响,家里也没多少粮,我养不起你,你能自己解决自己的一日三餐,那我真是感激不尽。”
昨晚上数清楚自己还有多少粮食后,吴林就在心里做了些盘算,若是她和魏亦明两个人吃,只能勉强撑过三日,若是只她一个人吃,那或许能撑过一周。
短短一周的时间,却足够她做许多事情。
所以如果这些食物只她一人吃的话,那日子必定会好过很多。
可女尊国里许多女人都要承担起养活丈夫的衣服,吴林虽不是个讲面子的,但到底也曾担心过,若是真不养魏亦明,把他饿死了,便算是白花了原主这一两银子。
可幸好,这魏亦明还买得起馒头,自己还有点积蓄,养得起他自己,吴林这才完全放心下来,和他开诚布公,把话讲清楚。
“若是如此,妻主大可放心,奴在外边做活这些年,一点私房钱还是有的,养得起自己,就是不知,妻主你要如何养活你自己呢?做苦力?拉车?还是。。。要继续读书考取功名呐?”
他转过身来,嘴角带着丝讥笑,语调上扬,就仿佛是在认真地问一个问题一般。
谁人不知,这书生二十好几,连个秀才都没考上,靠着读书也养不活自己,他这就是故意想要戳人伤疤,呛她一句。
吴林听见这问话,不气反笑,轻飘飘留一句:“这又关你什么事。”随后将最后一块馒头放入嘴里,起身朝屋外走去。
魏亦明见她这副反应,却是被逗乐了,捧腹笑了半天才觉得爽快,还不忘假惺惺地起身挽留:“妻主去屋外头做什么呀,不是舍不得这间房吗,怎的又不肯留下了?”
“房间给你了,一股子腻味,我不乐意老呆。”
吴林走至长廊边,只留下这一句话便阔步离开。
房里又只剩魏亦明一人,他又哧哧笑了好一会,等到笑够了,才开始打扫凌乱的屋子。
昨晚他没敢动吴林那一堆的废纸,今日她既然说了这屋子是他的,那他便第一个就要把这些废纸扫地出门。
只是他才刚扫开几张破纸,一张红线黑字戳上印章的旧纸便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魏亦明看见这张纸,眼眸顿时一亮,旋即伸手,将那张纸郑重地拾起来,张望一眼门外,随后悄无声息地将那张纸塞回自己的衣袖内。
到底是个草包书生,连一张卖身契都看不好。
很快,他就用不着和这个女人同住一屋檐下了。
他要逃。
作者有话要说:我原以为退烧就是要阳康了,却不知道烧还是能反复的,救大命呀。。。说好双更的,但感觉第二更又是来不及写完了,脑子烧的转不动,宝们我要是今晚十二点前没更的话,那恐怕就是写不完了(哭泣,跪下,磕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