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在梦中一惊,她怎么未发现身侧还有旁人?心中这么想着,身体却已随拉她那人一起跃向深谷。
四周异香环绕,鸾鸟婉转合鸣,头顶月华是淡淡红色,疾风将她的衣带吹得乱飞,和身旁那人的衣带纠结在一起,她侧首看去,原来拉她的人是一位清丽的女子。
她和那女子都没用御风法术,任凭身体向深谷坠去,耳边风声呼啸,忽然眼前数朵青色花朵晃动,那女子喝道:“斩!”
两人仿佛早就配合过千百次,双剑一同祭出,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转,一朵在风中绽开的青莲绽开血花,齐声悲鸣——那是一对交颈相拥的青鸾,它们正在燕好,谁想到恩爱正浓时死亡突然降临,灵力一泄向下坠去,双鸾颈中喷出的紫红色鲜血淋了小元一头一脸。
小元满嘴是鸾血腥苦的味道,鸾血一入口便如千万把尖刀在胸腹间乱攒乱刺,剧痛之中她想起这女子是谁了——“秋师姐!”
她随即想起,自己正是为青鸾血而来!她要铸成无漏金身,才更有把握抵抗结丹、成婴时的天雷。
若要铸成无漏金身非饮青鸾血不可,但青鸾生于罡风蓝焰之中,血液剧毒,即便金丹修士也触之即亡,只有每百年血月之际,青鸾感受月华求偶,为求吸引伴侣,散发异香,此时血中毒液尽去,是最佳狩猎时机。
“忍住!咽下去!”秋师姐一手抓住小元手腕,一手将自己手中宝剑插在山崖缝隙,两人的重量让宝剑晃了一晃,撬动许几片碎石,坠入深谷,但久久却没有发出坠地声。小元抹掉眼睛上的鸾血,看到自己脚下并非深谷,而是一片无尽的蓝紫色火海。
两人悬挂在半空,惊慌大怒的青鸾鸟群在她们周围飞舞,愤怒挥翅鸣叫,劲风将两人法衣划破无数口子,蓝紫色火海中立即蹿起岩浆,如惊天|怒涛袭向两人,秋师姐手臂运力,将小元向上一抛再一把揽入怀中护持。
滚烫罡风将秋师姐的她宽大衣袖吹得猎猎有声,仿若一对被撕碎的巨大羽翼,她的怀抱温暖,将鸾鸟的尖喙利爪和罡风烈焰统统隔绝在外,小元本该觉得安心,可不知怎么,心头突然跳得十分快,她像是闻到一丝恍惚的香味,是青鸾求偶时散发的异香么?仿佛是,但又仿佛不是。
青鸾群盘旋鸣叫许久,终于含恨飞回火海,小元和秋师姐携手飞上悬崖,小元就地盘膝而坐运转周天炼化金身,秋师姐在一旁为她护法。
旭日初升时,小元金身已成,伸出双手,只见骨节指尖仿若白玉,隐隐光华流动,秋师姐将一只玉匣给她,“青鸾尸身,以后或可用来炼器。”
玉匣中,那对青鸾仍然两颈交缠,腹部紧贴在一处,乍看就像天生一体,小元想起昨夜种种,仿若幻梦一场。
秋师姐望向悬崖道:“青鸾是凤凰后裔,几无天敌,它们终身生活在罡风烈火中,以烈焰为食,即便元婴修士也不敢随意招惹,青鸾对灵气感应又极强,若有元婴修士威压在附近,它们就会隐藏不出,可以说,它们一生之中最危险时刻就是动情时。”
金色的晨曦悄悄给秋师姐笼上一层金光,她本就明艳无俦,此时更是美得胜过世上一切繁花,但她望向小元的眼神却冷如冰雪,“切记,世间一切情爱都如梦幻泡影,转瞬即逝,吾等修士当自诫自省,切不可起爱欲妄念,否则,陨道丧身就在眉睫。”
原来是她!是秋师姐。
跟她说情爱如梦幻泡影的人是秋师姐。
小元十分欣喜。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来异世界的第七天,她终于想起了另一位故人。
秋师姐。
小元醒后,再要细想这位秋师姐名字叫什么,却毫无头绪,更叫人恼火又无奈的是,秋师姐相貌也再度模糊,无论如何,她都想不起秋师姐长什么模样,只记得她身材高挑,冷艳非常。
可她明明与秋师姐极为亲密。
唉,小元无奈叹息,这么重要的人,相貌姓名都记不起,偏偏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又记得很清楚。
淡红月色下奇异的香风,鸾鸟求偶时的动听歌声和妙曼舞姿,还有秋师姐握她手腕时的力道,张开衣袖护持她时的体温……
小元回味梦中余味,情不自禁抚摸自己的手腕,然后彻底清醒了。
她摸到的手腕纤弱细瘦,绝非她自己的。
是了,她此时寄居在别人肉身里,既没有无漏金身也没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仅余一缕精魂。
她骤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梦中的秋师姐、少年是真有其人么?会不会只是一场迷梦?
不,不会是梦!
玉蕊糕的颜色、滋味,还有少年看她一口吞掉糕时含笑的眼神,全都真的不能再真。还有青鸾,取青鸾血铸成无漏金身,这等事不可能是梦到的,对不对?
无从确认。
她连自己从何而来姓甚名谁也不知晓。
她是一缕无名的精魂。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更增惆怅,小元摸出枕头下的手机一看,已经五点多了,平时这时纪云已经热醒,可今天下大雨,久难得的凉爽让她继续沉睡。
小元握着手机想上网看看,忽然感到脚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她探头一看,和一对红色的小眼珠在黑暗中对上眼了。
长红色小眼珠的是一只有点像老鼠的小动物,小元跟它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咦,这玩意,是窨鼬吧?
异界也有这东西?嗯,既然有夺人寿数气运的虫子,有窨鼬也不稀奇。
小老鼠察觉到小元对它不善,瞪起一对血红的眼睛,张开又尖又长的小嘴龇牙恐吓,全身白毛根根竖起,抱在纪云右脚脚踝上的八只蜘蛛脚收得更紧了点。
窨鼬是以禁术炼化恶气所生,没有什么灵智,法力也很低微,它只有一种能力,就是往人身上引恶气。
难怪纪云的房间总是恶气弥漫呢!原来藏了这么个小东西。
这只窨鼬法力十分低微,怕是天一亮就会随阳光消散,待到深夜纪云和小元都睡着了才重新聚了恶气成型,再扒在纪云脚上,把吸来的恶气引到她身上。
小元来到异界这几天没到夜间就会和纪云一同睡着,窨鼬才一直没被发现。
可是,这东西是怎么到纪云房间的呢?
这玩意炮制起来颇费工夫,售价自然不菲。
小元隐约记得自己曾在哪儿听说过,凡间富人后宅妾室暗斗,有人弄来一只窨鼬附在仇人身边,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被附上的人身上聚了太多恶气,或是病弱而死,或是心生死念自杀而亡。
难道,纪云屡次萌生死念,也是窨鼬作怪?
怎么会有谁会要用窨鼬害她呢?
以金家财势,金芃芃倒是能弄来窨鼬,但她要流氓侮辱纪云还要看直播,搞窨鼬暗杀可不是她的风格。
可如果不是金芃芃,纪云这么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会有谁想谋害她呢?
小元举起右腿,对小老鼠说,“走,带你溜达溜达!”
她拖着窨鼬在客厅溜达了一圈,小东西灵智低下,只知道对小元呲牙炸毛,对家中其他人的气息毫无反应,哪怕小元把它放到其他人脸上,只要一松手,它立即跳到地上重新抱住纪云的脚踝,然后鼓起肚子用力干本职工作,专心吸引恶气。
艹。
小元不禁学了句纪云的口头禅。
这玩意还认主了?
会不会是误伤呢?
纪云一个普通高中生,日常生活就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既得罪不了什么大人物,也没机会撞见什么要命的隐私需要被灭口,如果是误伤,使用者真正想要害的人是谁?
小元立即看向纪云父亲挂在家中的官服——啊,不,是公务员制服。
听纪云说,他在云海市的海关衙门当小吏,不,是公务员。
她上网查了查,嗯,云海市是全国最大的进出口贸易城市,海关每年处理的货物价值数以万亿,会不会,是他触动了谁的利益,让人动了杀心?
小元又查了查纪云的母亲工作的法院调解庭。
认为这也是个很有可能得罪人的衙门。而且,纪云的母亲已经死于意外了,不是么?也许是害人者做了双重准备,车祸倘若不能害死人,还有窨鼬。
可这么想有些勉强。纪云的母亲的车祸是几年前的事,窨鼬要是为了害她放的,必定早于车祸,被窨鼬缠住的人通常会在一年内死去。
小元捏住小老鼠后颈皮把它拎到眼前,“是谁派你来害人的?你是要来还纪云,还是她父亲?”
小老鼠八只蜘蛛爪子乱抓,使劲呲牙,还不忘了继续吸引恶气。
小元把它扔地上,它立刻又抱上腿。
造出窨鼬的人和制造夺人寿命气运虫子的人,会不会是同一帮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小元这篇文准备入V了。
我希望这个周末能入V,等跟编辑确认了会再告知大家。
先提前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