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
直毘人老师讲课太不严谨,把最重要的知识点给漏了啊,他压根就没提这茬!
只是草草带了句:咒力可以用来强化身体。
因此她想当然地认为这就是个Buff,属于辅助技能,杀咒灵还得靠武力打,待她练好风之呼吸就能大杀四方……
谁知道这玩意儿竟然是核心技术!
等、等一下,时透月的小脑瓜转了转,发现华点。
当她提出想当咒术师的时候,禅院直毘人没有在第一时间让她放弃,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别的可能性?
就像鬼的弱点是阳光,于是刀匠锻造出蕴含太阳之力的日轮刀。那么既然只有咒力才能祓除咒灵,理论上应该也存在与之对应的武器吧。
“有没有那种填装着咒力的武器?”
眸中闪过一抹惊异,禅院甚尔冲她翻了个大白眼,咂咂嘴没好气地说:“没有!”
“好吧。”
时透月轻轻颔首,准备回家后偷摸翻爸妈手机,设法搞到禅院直毘人的联系方式,家主肯定比这个人见多识广。
万一呢?
或许只是他不知道罢了,零咒并非禅院家的重点培养对象,属于边缘人,能获取到的信息本就有限。
她的反应和禅院甚尔的预期截然不同,还以为她会深受打击,变得垂头丧气,结果……
竟是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倔驴模样,从眼神就能看出她还没放弃,似乎正在盘算着什么,完全没有被打击到!
他的话说得那么直白,把所有可能性都给否决了,为什么她还不死心?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当咒术师?
突然就觉得很火大,无知也要有个限度吧!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当不了就是当不了!只有得到老天爷恩惠的人才能成为咒术师,没有咒力的猴子不管多努力都绝对不可能!”
“我们这种人的命运在出生时就定好了,注定一事无成,你就认命吧!”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1】
顾名思义,在重视术式的禅院家,非术师连人都算不上。
没有觉醒术式的男丁必须从小苦练武艺,长大后加入名为“躯俱留队”的组织来为家族效力。
虽说是效力,但实际用途和工具没什么区别,他们的生死轻的像是一粒尘埃,悄无声息地落下,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至于连咒力都没有的禅院甚尔,在这个家就是累赘,是毫无意义、没有未来可言的存在。
无论他多么努力,别人口中的评价不过是从“废物”变成了“怪物”。
充满嫌恶的眼神、冷嘲热讽的话语未曾停歇。
大人们尚且会为了维持体面而装一装,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则是将人性之恶展现的淋漓尽致。
时间久了,就连他本人也开始认同这种想法,变得不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别人。
直穿耳膜的音量让时透月戴上痛苦面具,战术性往后挪。
嗓门好大,不愧是天与咒缚!她缓缓掀起眼皮,认真端详起面前的人。
过长的刘海垂到鼻梁,透过发丝可以瞄见他盛满怒意的锐利双眸,而埋藏在怒气之下的,是难以掩饰的不甘、自卑和……妒忌。
好吧,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会生气了。
可能从小被人PUA,好不容易逮到个比他还废的,就使劲用同一套话术来嘲讽她,结果见她不为所动,然后就破防了。
啧啧,真有够孩子气的,所以她才不喜欢小孩嘛。
不过他这副拧巴又惹人嫌的模样,好像在哪见过……在哪呢?不记得了。
要命!
眼下这种情况,估计很难套出有效信息,只能试着说点漂亮话来哄哄孩子了。
“哪怕没有咒力,人生也不会完蛋啦,而且就像你说的,很多东西出生时就注定,所以即便拥有咒力,也只能说明运气好而已,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有的人个子高、有的人喜欢笑、有的人皮肤黑……这些和具备咒力一样,都只是某种特质罢了。不能由此评判人的优劣,更不能用来断定是否会一事无成。”
“况且你手上也有不少好牌啊,比如长得很好看,不跟那些人正面硬刚,而是选择隐忍,说明头脑聪明,天与咒缚的身体还特别健康,反正我是没有生过病,吃什么都不会变胖,简直是血赚呐!”
她眼底一片赤诚,掰着手指认真数道:“长得帅、脑子好、身体棒,已经很完美了。所以啦……既然自己的花园里开满鲜花,就没必要去盯着别人家的树看。”
时透月讲话时总是带着种慢悠悠的懒,比起说教更像是在跟朋友闲聊,反倒能让人听进去。
坐在对面的禅院甚尔神情一怔,竟感到不知所措,慌乱地移开视线。
怎么回事?好奇怪,胸口为什么会暖洋洋的?
心脏仿佛浸入了温度适宜的热水中,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慢慢消散,他支棱起来的一身反骨和逆鳞全部无力地趴平。
她讲的那些话太过标新立异,也可以说是童言无忌,但仔细想来似乎又有点道理,至少比禅院家那套强多了!
而且……还夸了他。
记忆里,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被人夸,内容还那么直白露骨,亏她好意思说出口!也不嫌害臊。
见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时透月忽然正色,语气严肃不少:“人虽然在出身、长相、地位方面有差别,但人格一定是平等的,具有同样的价值和尊严,所以绝对不可以轻看自己,也不能轻看别人。”
心里的那把枷锁似乎松动了两分,禅院甚尔微微张开嘴唇,眸光轻晃,像是花瓣落入平静湖面,荡起清浅的涟漪。
双手不自觉地攒紧浴衣下摆,他迅速地把脸别开,沉默了良久,闷声应道:“嗯。”
转过头时,他已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见小姑娘一直乖乖坐着等,也不插嘴多问,他突然有点良心发现。
“天与咒缚的五感比普通人强,只要认真锻炼,你过段时间应该就能看到咒灵了。”
他想了想,面上流露出些许心虚,视线飘向别处。
“那啥……含有咒力的武器叫做咒具,禅院家倒是有,但使用需要申请,挺麻烦的。你又不是这的人,想要弄到手恐怕很困难,还是去外面买吧,具体哪里有卖我也不知道。”
想从他嘴里撬点东西实在不容易,时透月也没在意对方之前的隐瞒,连忙道谢:“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你真是个好人啊。”
女孩子独有的稚气嗓音落入耳畔,禅院甚尔一时间竟感到了一丝羞愧,他埋下头,从牙缝中硬挤出了两个字:“笨蛋!”
“……”咋还骂她呢?难道这人是个傲娇?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喂”。”
“哈?”
禅院甚尔难得对他人产生兴趣,并且内心涌出几分期待,期待能和她再见面。
他不知道的是,几个月后,身旁的小姑娘将在禅院家掀起一股空前绝后的风浪。而那一天,也成为了他命运的转折点。
晚饭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度过,那三个□□登没有来找她麻烦。
估计是投鼠忌器,毕竟他们做的那档子破事也不光彩,真要闹起来明显更不占理。
回到家中已临近深夜,三人洗漱完就各自回房睡觉,时透月熬了将近一个小时,确定爸妈都熟睡后,才悄咪咪地溜进卧房。
成功找到禅院直毘人的电话号码,但现在时间太晚,中老年人早已入睡,只能明天再打给他问询。
第二天上午,时透月来到离家一公里远的电话亭,她做贼心虚,不敢用家里的电话打。
电话拨通后,话筒中飘出熟悉的男声:“喂,谁啊?”
“我是您可爱的小侄女。”
沉默几秒后,禅院直毘人开门见山:“你是想问关于咒术师的事吧。”
“嗯嗯,”时透月点头如捣蒜,不住夸赞,“您真是料事如神,简直诸葛在世,让我等凡人自惭形秽。”
“……”
头好痛,同时胳膊上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毘人沉沉叹了口气:“小姑娘啊,你如果不会拍马屁可以不用硬拍。”
“额,好的,”她敛去假笑,表情正经许多,直奔主题,“请问哪里有卖咒具?”
“哦?”
直毘人感到几分意外,他没料到对方知道的还不少,看来她昨天说什么想要参观只是借口,实际上是去收集情报了。
小姑娘的执行力不错。
“那东西用的人不多,所以数量很少,我记得在横滨有家咒具店,等我查一查……”
把地址认真背下,时透月刚想开口道谢,就听到灵魂发问。
“你为什么想当咒术师?真的只是为了钱?”
嗯?他在期待些什么?
时透月深吸一口气开始吟唱:“那不然呢?我这个人超级虚荣!超级物质!想要买奢侈品的衣服、包包还有鞋,昂贵的珠宝首饰、跑车、游艇和私人飞机。长大之后再包养几个小白脸,天天供我玩乐。等老到走不动路,就雇一堆翘屁嫩男来当护工,伺候我吃喝拉撒,我还能趁机摸帅哥屁股!啊~简直是完美的人生!”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诚实。
作者有话要说:【1】来自公式书
十二岁的甚尔还没那么反社会,正处在难以自洽、十分拧巴的叛逆期。渴望被肯定,被认可,也曾努力过,但结果都不尽人意,所以有点习得性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