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当中,姑姑最疼的就是他,离家以后二人也保持着书信联系。
那夜故人难得入梦,万般思绪涌上心头,禅院直毘人醒来后就动身前往长野扫墓。
可当时只是被沙子迷了眼,没想到会恰巧让这孩子给撞见。
此前通电话的时候,听说她年仅七岁就能打断成年人的骨头,再联想到自己那无敌的姑姑,直毘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小姑娘一定拥有强大的咒力。
结果……居然为零。
反向天与咒缚,和甚尔一个类型。
罢了,至少她没生在禅院家,能当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也好。
只可惜时透月不是“普通人”,这个二货竟冲他竖起大拇哥,脸上挂着鼓舞的神情,“您不必感到害羞,能为重要的人流眼泪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
直毘人:“……”
她是完全读不懂空气吗?社交恐怖分子啊!快来个人把她丢出去吧。
“你为什么要跑去墓地?”早鹤咬紧后槽牙,心中默默祈祷:千万别是我想的那个答案,否则真的会被气死。
时透月心里一咯噔,随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眼底慢慢浮起忧伤,仿佛被勾起了什么伤心事。
“那边的月季花开得正好,我路过时就多看了两眼,却意外发现很多墓碑都积了一层灰,似乎很久没人祭奠,工作人员也不管,我突然有点难过……就摘了些花摆在碑前,希望逝者能得到一点慰藉。”
实际上是去偷吃贡品,但如果说出来就完了,凭老妈那个暴脾气,高低得把她头盖骨给干碎。
不过这么做实属无奈,那天因为拼命训练的缘故,体力严重透支,饿到眼冒金星,再不吃东西真的会挂掉。
况且她吃完之后,的确跑去旁边摘了点花放到碑前当做交换。
“原来是这样啊,”早鹤心中的怒气和猜忌顿时烟消云散,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发顶,“阿月真是个好孩子。”
“是妈妈教得好。”时透月撒谎不脸红,良心也不会痛,因为她压根没有什么良心。
见此情景,禅院直毘人脸上流露出几分欣慰,心想:这孩子虽然不会察言观色,但胜在心地善良,的确是个好孩子。
大人们一番寒暄后,时透一清把话题拉回正轨:“方便聊一聊关于我母亲的事吗?家主大人。”
听罢,直毘人沉吟片刻,缓缓道:“原本这些事不方便同普通人讲,但考虑到你们家孩子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就简单说明一下吧。”
从直毘人简短的叙述中,时透月接收到以下信息:人类的负面情绪聚集到一起会产生咒灵,咒灵约等于鬼,咒术师相当于鬼杀队,是正义的使者,咒力则是咒术师的“电池”,可以用来强化身体。
因为“天与咒缚”的缘故,她某得电池……但获得了远超常人的超强体质。
祖母的情况和她相反,属于拿身体来置换咒力,之所以看起来还算健康,只不过是用咒力勉强维持的假象罢了。
而禅院家是咒术界的名门,地位举足轻重,家中有不少人都是咒术师。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时透月坐姿乖巧,如同上课认真听讲的学生般高举右手。
“说。”
“当咒术师很赚钱吗?”她亮起星星眼,满怀期待地指了指自己,“您觉得我能吗?”
在时透月看来,禅院家之所以富得流油,大概率是因为咒术师属于高新职业,可以日进斗金,她也想要分一杯羹!
单手托住下巴的直毘人打量她几秒后,语重心长道:“且不说能不能吧,咒术师可是很危险的工作,在任务中丧命的人不计其数,很多人连个全尸都没有,我劝你三思。”
时透月相当心大地表示:“没关系啦,富贵险中求嘛。”
话音刚落,她遭到母亲一记眼刀攻击,“想都别想,我不允许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原本打算辩解两句的时透月,在瞧见早鹤铁青的脸色后选择乖乖闭嘴。
没办法,在自家妈妈面前,她就是个怂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还看不到咒灵吧。”禅院直毘人笃定地说道。
时透月一愣,虽然不知道对方从何得出此结论,但既然说的是事实,便点头承认了。
情况正如直毘人所料,他暗叹:果真如此,若是她亲眼见过咒灵凶狠丑恶的模样,恐怕就不会产生想要当咒术师的念头了。
对于生长在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而言,哪怕是面对最弱的四级咒灵,估计都会吓得当场大哭。
“禅院家有个同你一样都是‘天与咒缚’的孩子,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咒灵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太菜,还是知难而退吧。
这时的禅院直毘人怎么也不会料到,他以为很菜的小侄女,十多年后会短暂地成为咒术界的最强。
时透月满脑子只想着搞钱,所以完全没有听出劝退的意思。
她凝眉暗忖,琢磨起直毘人的话来,分明是在暗示那个孩子出生时也看不到,但长到六、七岁就能看见似的。
刚想追问,便被一旁的母亲用眼神暗示她闭嘴,她也只能当个憋屈的小哑巴,把各种问题压在肚子里。
谈话结束后,禅院直毘人作为东道主邀请他们留下来用晚餐。盛情难却,一家人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距离饭点还有一两个小时,时透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小跑着来到禅院直毘人身边,刻意露出那种冒着傻气的笑容。
“敬爱的家主大人啊,您家真的好漂亮,请问我可以四处参观一番吗?”
“你想到处转转就去吧,需要我找个人带路吗?”
时透月自信表示:“没事啦,我的方向感还是挺不错的。”
直毘人提醒道:“待会吃饭的地方就在旁边,你差不多六点钟过来。”
“遵命!”
得到应允,她一溜烟似的跑出屋子,生怕被老妈逮住。
参观是不可能参观的,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另一位“天与咒缚”问个究竟,具体该怎么做才能看到咒灵。
目光环顾四周,时透月很快锁定目标,她轻轻拉住一名侍女的衣角,对方正是将他们从大门带到主屋的“领路人”。
“漂亮姐姐您好,我听说禅院家有位‘天与咒缚’,请问可以告诉我他的住处吗?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侍女先是目露惊讶,随后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斟酌半晌后才委婉开口:“甚尔少爷的脾气……不太好,您确定要去见他吗?”
“嗯嗯。”
“他就住在西北角最偏僻的小院里,妾身来为您带路吧。”
“谢谢!姐姐真是人美心善,我自己可以去,就不给您添麻烦了,再见。”
时透月一边小跑,一边在脑中回味着方才的对话,隐隐觉得这位“甚尔少爷”不太受待见啊……不然为什么要给他安排个小角落住。
短暂思考后,她认为大概是自己多虑了,好歹也是位少爷,怕是不至于。说不定人家只是单纯的喜欢安静,住所的位置是他自己挑的。
跑了好一会,时透月总算抵达目的地。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严格来说她听到了好几种声音,正情绪激烈地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你这个禅院家的耻辱,为什么还不死啊?!”
“废物、蠢货、垃圾!没用的臭虫!”
“连咒力都没有的猴子!竟然还有脸活着!”
“怎么不吭声啊?你是断气了吗?!”
“给我砸!用力砸!谁最先让他发出惨叫谁就赢!”
……
什么情况?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时透月一脸懵逼,猫着腰悄声走到院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荒凉的庭院中间孤零零地立着棵枯树,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孩子被人用粗绳绑住手腕,悬挂于树干。
树下站着三名身穿华丽和服的少年,正背对着她,看身高得有个十四五岁。他们捡起小碎石往那人身上砸,哪怕对方已经遍体鳞伤也不打算停手。
其实时透月上辈子也算不上什么良善之人,她有虐待鬼的坏毛病,其美名曰“献给逝者的安魂曲”,手段可比这歹毒多了。
即便道德感薄弱如她,在见到这一幕时都忍不住皱眉。
人类啊,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清楚该怎么折磨同类的动物。
目光向下瞥,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由于年久失修,水泥裂开了几条口子,石头也变得松散。
她弯腰握住一块拔出来,放在掌心掂量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