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王磊手机,只是简单翻阅。
鹿软软便不由自主眉头紧皱。
“最近这几年,国内兴起了很多新型虐猫群,和普通随便发发虐猫视频的虐猫群不同。这种虐猫群的粘性更高,群成员普遍对社会影响更大。”王磊看向鹿软软,表情严肃又认真。
“我有些朋友曾经潜伏进这种新型虐猫群中举报,但群很快解散,又会建立起新的虐猫群。”
“这些新型虐猫群的群主地址,往往显示的都是国外,且群主还会定期在群内,用私人悬赏的方式,发布各种各样的奖金活动。”
“群内各种残忍的活动,像金字塔一样,设定了各种等级,虐猫越残忍,等级越高。”
“比方说——掰断小猫下巴,敲掉它们的牙齿是2级,而开水活烫是4级……”
王磊双眉紧皱成川字,声音更因愤怒而变得略微沙哑:“鹿警官,您看这些群成员,每完成一种虐猫任务,上传相应的视频和图像打卡,就能得到相应的虐猫点和金钱,金钱我就不多说了……小到几十大到几百上千,有很多人都愿意顺手完成任务领取奖金。”
他指着其中一张群内排名截图道:“而虐猫点就像游戏角色经验,虐猫点越多的人,等级排名越高。”
“在新型虐猫群中,排名等级越高的人,越受人尊重。”
王磊看向鹿软软,深吸口气严肃道:“其实部分被吸引进虐猫群的青少年,原本只是为了追求刺激和猎奇,但现实中本人却很少虐猫。”
“可在这种奖金模式刺激中,成员等级升格的排名下,形成了一种新的竞争攀比模式。”
“那些原本只打算看看视频的人,也开始虐猫。”
王磊表情严肃,长叹一声道:“我朋友这两年前附近各大虐猫群中,发现这种新型虐猫群成员的虐猫概率,至少比其他群提高了三分之一。”
“我先前之所以和那小子打起来,一是想看看究竟有多少猫咪遭受过对方虐待,二也是怀疑那小子大概率就是新型虐猫群的成员之一。”
“这新型虐猫群的查验非常严格,甚至还需要将身份证信息抵押在群主那。”
王磊尴尬的挠挠头,“我很早之前就被各大虐猫群群主拉黑了,根本混不进去……所以就想利用那小子的手机混入新型虐猫群,将群内成员及群主等人尽量一网打尽。”
话说到这。
肌肉壮汉满脸窘迫,他没想到手机没抢到,自己恐怕还会遭到刑拘。
“鹿警官,请您回去后一定要严查处理这种危险的网络群,还咱们这些老百姓一个安静的生活!”反正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王磊也不怕丢脸,梗着脖子大声道。
这夸张的模样,倒是将旁边两名患者家属吓了一大跳,
鹿软软指尖划过一张张手机截图,两条好看的柳叶眉,几乎快要被她拧成两条毛毛虫。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机界面,快速将王磊手机内的群截图传送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鹿软软皱眉。
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先前草地上那台黑色手机屏幕会碎裂成那样,还被踩上多脚,惨烈又夸张。
“嗯……!”
鹿软软沉吟片刻,严肃点头,承诺道:“你放心,这件事回去后我会仔细调查。”
虐猫群这种事,向来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范围。
毕竟目前以全国的警力,实在没多余到为了几只小猫大面积出动的地步。
可一旦有人报警,对于这些危害社会,违背公序良俗的事,警察也会严肃对待,既然这次案件到了她手上,鹿软软就会认真处理。
只是,虐猫群和普通打架斗殴案不同。
这些人天南海北,群主IP地址还显示在国外,想要抓人很困难。
不过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将案件递交给网警办的同事,让他们帮忙处理。
思绪在脑海中打个转。
鹿软软将三份笔录交给三人签字后,收好纸笔,便打算去对面等候区找师父。
忽然,
不远处等候区,豁然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好你个张亚琴!我一直以为你们家都是好人,没想到你母子俩竟然是这样的人……我之前都听我女儿说了,你儿子居然在小区里虐猫。上个月咪咪不见的时候,我哭的眼睛都肿了,你还安慰我说大概是咪咪不小心和别的小母猫跑了……”
——“你说,我家的咪咪是不是你带走的?是不是被你虐待致死的?”
鹿软软惊讶,下意识回头。
只见对面等候区绿色长椅旁,一名头发半白年纪看上去约莫六七十岁左右的时髦老太太,正抓着高三生一领大声怒吼,丝毫不顾这里是医院急诊科:“你说你把我们家咪咪藏哪了??!!你快将我的咪咪还回来!”
老太太穿着件极为时髦的碎花短袖,气得满脸胀红,花白的头发就差根根倒竖,她死死的瞪着母子两人怒吼道:“我们家咪咪那么小,今年才7岁,你怎么下得去手啊?!亏你还是个读过书的高中生,你妈知道你在外面有猫吗?”
“哦,你妈知道啊……”
“不仅知道,还帮你打掩护呢。亏我当初见你妈想要收养小猫,还特地给她推荐了好几个领养渠道。”
“老太婆我简直瞎了眼,才会认识像你们这样的邻居!”
“那些被你们领养回家的小猫,简直就是倒了血霉!”
别看老太太年纪大,但气急了骂起人来,嗓子却不小,再加上急诊科人来人往,很多患者及患者家属,还有医务人员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里瞧,有些甚至掏出了手机,对准现场一顿猛拍。
那速度之快,动作之迅捷,饶氏鹿软软这个当警察的,也难免心生敬佩,心有戚戚。
这就是当代年轻人的生活习惯——
遇事不慌,先掏手机。
于鸿德上一秒还在做笔录,下一秒差点被老太太的吼声惊到原地去世。
抬头一看……
好家伙,原来是小区有人猫丢了,打上门了啊。
看看老太太身边两个女子拉都拉不住的愤怒场景,于鸿德一时间不由自主心中暗叹。
这算是什么?
恶人有恶报?
先前这母子两人在小区装病,就是为了躲避其他人的围观拍摄,防止继续丢脸。可如今手持智能相机,围观拍摄的患者及患者家属,何止小区那么点?
围观群众增加十倍。
社死程度增加十倍。
一时间,于鸿德都有点同情这对母子。
思绪只是在脑海中旋转了一圈。
胖乎乎的中年警察动作还是很快的,他连忙放下纸笔,忙跟着其他急诊科工作人员进行拉架劝架。
鹿软软也担心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万一气出个好歹来不划算,忙小跑上前跟着师父于鸿德一起安抚老人。
瞬间,整个急诊科等候区都跟着热闹起来。
医生,护士,老太太,警察,保安,中年母子……
吵架的,劝架的,拉扯的,全都乱成一团!
“你这小兔崽子,还我咪咪。你敢虐待我咪咪,我今天就在这里打死你!”
“啊,不要抓我头发,你这臭老太婆!我都说了,你们家那只猫不是我抓的!我没抓过你们家猫!”
“你说没抓就没抓?那么多小区视频摆在那,不是你还能是谁?”
双方人马越吵越起劲,越扯越激动。
尤其是人群中心,被扯着头发揪着耳朵往下撕的高三生更是怒火上涌,他本就是个暴脾气,否则先前也不可能和肌肉壮汉当场打斗,如今被一个老太太如此对待,高三生如同发狂的蛮牛,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挣扎,双手更是用力向前推搡!
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哪能经得起年轻人如此力道?
鹿软软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眼看着老太太就要往旁边跌倒,鹿软软眼疾手快本能向前一拉。
然而……
同样被男生推搡跌倒的还有老太太的女儿。
一老一少两名成年人跌倒时抱成一团,再加上高三生的巨大推力。
“咔擦——!”一声脆响。
鹿软软左肩,猛然传出了一阵钻心般的疼痛。
女孩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
急诊科医生办公室。
季时清穿着白大褂,黑色的领带系到了微微凸起的喉结下方。
他坐在办公桌前,深邃的黑眸里泛着凉凉的冷意,锋利的五官如同寒冷宝剑,只是轻轻一瞥,便能令人如坠深渊,凉薄,危险,却又充满了神秘。
“季主任,今天这事我很抱歉,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昨天收到了男朋友的求婚,一时间太过兴奋,担心戒指弄丢,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故,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赵蕊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她低着头委屈的泪水从眼眶滑落,模样看着着实可怜。
可没等赵蕊说完,办公桌前的男人已经眉头紧蹙。
办公室内白炽灯,从头顶照下。
白色的灯光洒在男人的脸颊,令男人深邃的眉眼更加冰冷。
他漫不经心看向赵蕊,殷红的薄唇,吐出凉薄的话语:“你们个个都说自己有苦衷,都说不是故意的。”
“今天这个跟我说对不起,明天那个跟我说抱歉……但你们对不起的是我吗?”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表情浅淡,“你们对不起的……是那些躺在病床上的患者。”
男人语气不带半点温度,目光冷漠且平静:“患者躺在病床上,全心全意将自己的明天交给你们。你们犯了错,却来跟我道歉。”
季时清:“不觉得讽刺吗?”
“………”赵蕊抿唇没说话,鼻头发酸,眼泪却掉的更凶了。
“你是不是很委屈?觉得自己只是戴了个戒指,我却当众批评你。”
季时清冷漠的目光穿过镜片,淡淡的落在赵蕊身上,“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以为你读了十几年书,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连这都不明白,还是早点转业干别的。不仅能带金戒指,还能带银的,钻石的。”男人低下头,整理手中文件,冷漠刺骨的声音如割肉冰刀,让旁边两名跟着季时清学习的研究生,几乎快要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天哪噜!
师姐带个戒指,他们导师给人骂哭啦!
导师这么凶狠他们回头还能毕业吗????
别人的导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工作二十年后还能打电话帮忙擦屁股。
他们的导师……该不会一边拿手术刀抽他们屁股,一边将他们团吧团吧打包送回教务科吧?QAQ!
“………”赵蕊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喉咙哽咽的吐不出一个字。
这件事是她错了,她以后一定不会在这样大意。
只是话到嘴边,赵蕊又觉得这话分量太轻,太过简单。
最后千言万语,赵蕊红着眼眶,还是只瘪出了一句僵硬:“……对不起。”
“………”男人掀了掀眼皮,狭长的桃花眼底没有半点波澜起伏。
“对不起和后悔,是最没用的语言与情绪。”
季时清从文件种抬起头来,看了赵蕊一眼,毫不留情抬手指向大门冷淡道:“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耽误我看诊时间。”
“………”两名研究生一个激灵,头皮发麻。
阿巴阿巴,就说他们两现在闭眼装死,还来不来得及啊啊啊啊!
“时间到,叫号吧。”季时清也没看旁边两名如坐针毡的研究生,沉声吩咐道。
作为急诊科副主任,季时清每次门诊都需要面对大量患者,工作量极大,两名研究生跟着季时清好几个月也清楚导师的习惯,因此忙不迭按下电脑上的叫号键。
“嘭!——”
然而就在这时。
半掩的办公室大门忽然被人撞开。
一名小护士满脸焦急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男男女女。
“季主任……不好了,刚刚有人在门诊打架,好几个都受伤了,其中有个警察好像胳膊断啦!”
“……?”季时清起身,视线缓缓下移,目光最后定格在办公室门口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上。
“呵呵呵呵……”鹿软软干巴巴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只觉尴尬又煎熬。
我的天,急诊科那么多医生,为什么小护士偏偏要带她来找这个家伙?
季时清挑了挑眉,狭长眼眸一眯,盯着女孩僵硬的左手手臂,声音清冷:“……脆皮警察,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