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宋驰将他的马牵来,道:“马车已经坏了,谢小姐骑我的马吧。”

凤翾的脚腕还痛着,闻言犹豫了一下,便爬上了马背。

不过宋驰没有上马,而是牵着缰绳,悠悠地拉着马回了城中。

凤翾高坐在马背上,自进城后就越来越觉得不自在。

怎么所有人都在看她?眼神为何那么震惊?

然后她看到前方的宋驰,顿时理解一切:谁见过赤蝎使给人当牵马奴啊,若是让她在路上撞见这一幕,定也是要惊讶地停下来看一看的。

凤翾默默抬手,用袖子挡住了半张脸。

看就看吧,脚还痛着呢,反正她不打算下马。

就在一路的万众瞩目中,宋驰带着凤翾,去到了卖手绢的那家店。

其实路上情绪平复下来,凤翾就已经有了猜测。

本来她近日都没打算出城的,那伙贼人却提前在她去崇寂寺的路上埋伏好了。

在宋驰停在卖手绢的店家时,猜测便得到了证实。

凤翾心中顿时漫起一股强烈的失望感。

答应了帮她,她才会中了她的计。

坑人也好害人也罢,凤翾觉得利用别人的善意是最劣等的行为。

她慢吞吞地爬下马,率先走进了店中。

楚安然在好友的陪伴下,倒还真在等着她。

毕竟要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一下。

凤翾冷了脸,蹬蹬地走向楚安然。

楚安然抬脸看向她,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但她很快掩饰过去,对凤翾吃惊道:“阿翾回来得好快。”

“是不是你主使的。”

凤翾直直地盯着她,沉声说。

楚安然不解道:“阿翾何出此言,你怎么了?”

她目光落在凤翾沾了泥土的衣服上,惊道:“阿翾,你受伤了?!”

凤翾哽住,比她更惊讶地瞪大了眼——她好会装!

“我出城的时候遇到了歹人,肯定是你……”

凤翾闭上了嘴。

无凭无据,她是没法指认她的。

楚安然好友张口反驳道:“天子脚下,哪里来的歹人?”

她护着楚安然,皱眉说:“你别自己摔了一跤就诬赖安然啊。”

店铺面积没有特别大,两人说话声略大些,店中人就投来了目光,其中不乏认识两人的。见她们起了争执,一边心道早就知道她俩要撕起来,一边围过来,表面上是劝和,实际是为掌握一手八卦。

这边楚安然白衣素面楚楚可怜,而凤翾气鼓鼓的带着怒气。

两相对比下,就让人忍不住去怜惜楚安然。

“是有什么误会吧?楚小姐弱质芊芊,能做什么事呢?”

“楚小姐这几日都消瘦了许多,就别为难她了。”

一群以貌取人的家伙!

凤翾咬住下唇,朝人群外看去。

她被救后就被带来这里,若说证据,还是要靠赤蝎司的副使大人。

宋驰刚在就在门口等着什么人。

两名赤蝎使将一个穿紫服的为官的男人带了过来。

正是楚安然之父楚谦温。

他突然被赤蝎使找上,整个人戒备不已。

宋驰对楚谦温揖了一礼,动作虽恭敬,语声却很随便:“楚大人,叫您过来,是为让你帮忙决断一个事。”

楚谦温紧皱着眉。

任哪名官员被赤蝎司找上都高兴不起来。

他们有圣上撑腰,横行无忌,何时需要别人帮忙决断事情了?

他满腹顾忌地随宋驰步入店中,一眼便看到自己女儿正惶惶地同凤翾说话,顿时大惊。

女儿和赤蝎司怎的扯上关系了。

楚谦温大步上前,唤道:“然然。”

楚安然神色僵了一瞬,随即起身走到楚谦温身边:“父亲。”

她好像找到了靠山一样,凤翾嘟了下嘴,也唤宋驰:“副使大人。”

宋驰笑吟吟地说:“赤蝎司今日在城外斩杀了几个歹人,还把谢小姐吓到了。我觉得很恐惶啊,为了给谢小姐赔罪,不得不将那几个歹人的来历弄个清楚了。”

楚谦温皱眉道:“你说的这些,和然然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因为那些歹人拿的是楚小姐的银子。”

楚安然的好友气愤道:“你们赤蝎司冤枉人到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身上了吗!”

楚安然落下泪来:“父亲,我没有……”

她这几日身形削减,瘦骨伶仃,哭起来就更显可怜了。

旁人看得不忍,在赤蝎司的威压下,仍有人敢为楚安然愤愤不平:

“信口胡说就能诬陷人了吗,你们别太过分。”

宋驰笑道:“赤蝎司从不做无凭无据之事。”

他抛出一个沾着血的布袋。

楚谦温手忙脚乱地接了。

“这是……”

“这是你女儿偷你的银子,恰好是端午节宫中赏下来的,你应该眼熟得很,回家翻翻看还在不在不就知道了?”

楚谦温心中已有所猜测,但仍不愿承认:“京中为官者众多,有此银的不在少数,仅凭此物就栽陷给然然未免草率。”

宋驰笑了笑:“恰好我兄弟们还将那歹人留了个活口,本来看楚小姐身娇体弱,才没想着请她去赤蝎司,既然楚大人不信,那就只能请两位去辨认下那个活口了。”

“父亲。”

楚安然轻轻拉了下他,说:“是我做的。”

楚谦温如同受了当头一棒,愕然道:“然然,你说什么?”

凤翾抿了下嘴,紧盯她。

四周的人也都觉得自己像是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楚安然在见到赤蝎使出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了。

无所谓,没能让她受到惩罚,那她今日就让所有人知道谢凤翾的罪孽!

楚安然猛地抬起眼,对上了凤翾的视线。

凤翾心中一跳,她眸中的恨意如此强烈,令她莫名。

“怀真尸骨未寒,你就要另寻他人了,怀真在你心中究竟算什么!那个姓孙的比不上怀真一根手指头,为什么你说变心就变心?!”

凤翾皱眉:“什么?”

她另寻谁了?

楚安然冷笑一声:“又来了,你这种毫不在乎的表情。我每晚每晚都睡不着,怀真没了,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凭什么你还能逍遥自在,还想着嫁给别人,恶心死了!”

楚安然的语气越来越激烈,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是你非要做怀真的妻子,谢凤翾,我不许你背叛他。我会盯着你,这辈子你都别想再嫁给别人!”

她的话音好久才落下,周遭变得安静无比。

她的好友轻轻倒抽了一口气。

围观者惊恐地看着楚安然,他们方才维护的人怎么就忽然变成了疯子?

凤翾不解地看着楚安然,就为这个?

“请问……“她慢慢道,”云怀真与你何干,云怀真之前的未婚妻怎样又与你何干?”

“楚安然,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出去绕着城跑几圈,消耗消耗你管闲事的精力好不好?”

“你!”楚安然嘶喊着冲向凤翾,“我就是不要你好过!”

楚谦温拉住她,脸色铁青地给了她一巴掌,喝道:“够了!“

竟然为了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男子当众发疯,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楚谦温这一巴掌使足了劲,楚安然捂着脸,被打得懵住。

楚谦温强撑着对凤翾说:“小女失了教养,都是我的过错。我先带她回去教训一番,改日一定让她登门道歉。”

楚谦温又小心看了宋驰一眼,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忙拽着楚安然离开。

他今天因为这个孽女颜面扫地,只想赶紧离开众人的视线。

凤翾没有因为她真的受到什么伤害,楚谦温又是个御史大夫,所以她明白楚安然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

不过,今日围观者众多,楚安然如疯子般撒泼将人吓得不轻,以后她的名声是要一落到底了。

凤翾对她的背影说道:“你想让我为云怀真守身,我偏不如你意,明天就让我阿娘为我在京中遍寻俊美郎君,气死你。”

楚安然背影一顿,就要回身冲来,被楚谦温低斥着拉走了。

凤翾得意地“哼”了一声。

而宋驰听了她的话,眼皮一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她真打算找别的男人?这小娘子这么猛的吗?

那晋淮怎么办?

凤翾满脑子跟楚安然对着干的想法,抬脚也要走。

宋驰忙道:“谢小姐今天受惊了,我送你吧。”

“喔,那就麻烦副使大人了。”

宋驰今天实打实地帮了她好大的忙,凤翾对他的信任度提升了一大截。

宋驰走在凤翾身后,四周人顿时纷纷往后退了几步,给两人空出一条出路。

他们有些敬畏之色,待两人离开,方低声议论起来。

说的不是楚安然如何奇葩,却是在猜测赤蝎司与谢凤翾的关系。

今日这场戏,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赤蝎司副使是来给谢凤翾撑腰的。

赤蝎司一向与权贵为敌,怎的对长公主的这个女儿这么护着?

宋驰把凤翾妥帖地送到长公主府,扭头就快马加鞭地赶回了赤蝎司。

“快,快,传消息给指挥使,出事了!”

宋驰将马鞭甩给别人,快步往里走着。

“京中一切平静,并无事发生啊。”

有人疑惑道。

“他心尖尖上的人要另投他人怀抱了,这事还不大吗?”

宋驰推开门,话音戛然而止。

戴着面具的云怀锦翘腿坐在屋子当中,心平气和,充满好奇地问宋驰道:

“我上一刻才刚刚回来,倒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一阵子还发生了大事。我心尖尖上的人……她打算投谁的怀抱?”

宋驰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心道,京中美男子们还是赶快祈祷自己不要被谢小姐挑中,不然一场血光之灾可就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