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没人敢在赤蝎司外停留,所以宋驰毫不费力地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凤翾身上。
京都佳人何其多,眼前这位仍能令宋驰眼睛一亮。
好一个冰肌玉骨妍丽多姿的小美人!
娇娇怯怯的,却只带着俩侍女就敢来找晋淮,真是桩奇事。
宋驰露出个可亲的笑容,道:“姑娘是长公主府的谢小姐么,来寻我们指挥使大人?”
凤翾点点头:“嗯……”
宋驰热情地将凤翾迎入赤蝎司:“来来,进来说。”
这是凤翾第一次进入赤蝎司内部。
当然,有这种经历的人也没几个,大多数进来的人都是有来无回。
一踏进赤蝎司,凤翾便觉得一股凉意袭来,比外面温度低了许多。
她怕看到什么不能看的,目不斜视地走得端庄。
此时赤蝎司中格外安静,都听不到什么人声,导致凤翾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明显起来。
身后惜香往她身上贴近,凤翾就知道,她这俩侍女也不比她好到哪去。
她以为宋驰是领她去找指挥使,可进了一间空屋后,宋驰就坐了下来,对她笑道:“指挥使已经离京,你是见不到他了。不过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转述给我,或许我能帮上些忙。”
凤翾有些迟疑。他有些过于热情亲切了,太不符合赤蝎司的调性啊。
但宋驰的脸迷惑性实在强,真诚得凤翾都不好拒绝。
她斟酌着用词问起云府的情况。
宋驰抬手,捻了捻他脸上并不存在的胡须:“你说,指挥使让你替云怀锦赎罪?”
凤翾苦恼道:“说什么只要我来这找他,他就饶过怀真。我不明白,我又做不了什么。”
宋驰呵地一声,突兀地笑了。
合着晋淮暗示了半天,这位娇小姐半分没领悟到。
他因能看到晋淮的乐子而兴奋起来。
晋淮这人表面嬉笑无忌,内里却冷得很。本以为他这辈子是谁也看不上的,没想到也有郎有情妾无意的这一日。
“这样啊……”宋驰假装思考,“谢小姐不用担心,指挥使经过调查,已经排除了对云府的怀疑,不需要谢小姐劳累。”
“咦?”凤翾一愣,“真的吗?”
宋驰笑道:“自然,谢小姐大可放下心。”
凤翾觉得身上骤然一松,眉眼都舒展开了。果然亲自过来问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就好。”
她起身,想要告辞。
宋驰却又说道:“但指挥使要你来赤蝎司,大抵是对你有些怀疑。”
凤翾:???
她刚放下的心又悬上去了。
“可我又没有做什么。”她颦眉委屈道。
“那就只能等指挥使回来后,劳谢小姐再来一趟,同他说清楚了。”
宋驰认真道。
凤翾怔怔点头:“好吧……”
宋驰亲自把凤翾送出了赤蝎司,含笑目送她离开。
“宋副使……”
一回头,宋驰就见好几张黄金面具对着他,差些闪瞎他的眼。
“那小美人和指挥使什么关系啊?”
他们神秘兮兮地问道。
宋驰嘴角一翘,说:“以后见到这位谢小姐,兄弟们多护着点。”
他们顿时明白了宋驰的话中意,嘿嘿笑起来。
“是!”
————
凤翾一坐上马车,惜香就长长地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说:“在里面快吓死了,我都不敢大声喘气。”
慕月忧心忡忡地说:“小姐,你真的被赤蝎使盯上了吗?”
惜香也忙道:“对啊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凤翾有些气地嘟起嘴:“我哪里晓得。”
亏她还曾经觉得那个指挥使是好人,他竟然会认为她做了坏事?
真是有眼无珠!
不过听宋驰的意思,他过些时日才会回京。凤翾决定按下这事不去管它。
反正她人正不怕影子歪,要是他硬要诬陷她,她就让阿娘跟圣上告状去!
凤翾怕阿娘担忧,出门时没有同她说。
因为宋驰捏造的云怀锦的话而对他生起一些气,回家后凤翾就想找阿娘说说赤蝎使的坏话,却见杨祐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
凤翾忙凑上去,见她皱着眉,脸色甚是不好。
凤翾握住她的手,感觉凉凉的:“阿娘的小日子到了是吗?”
“嗯……”
杨祐阖着眼,说话也有声无力:“阿翾你且去出去玩吧,我躺着就好。”
阿娘每次小日子都不好过,凤翾也帮不上什么,给杨祐暖了暖手后,出去找到父亲。
谢端衍正在书房中欣赏他新购得的山水图。
凤翾轻叹了口气,父亲每日无事,却宁愿泡在书房中。阿娘一个人躺在床上,分明是想让人陪的。
谢端衍抬头见了俏生生的自家女儿,顿时笑逐颜开:“阿翾,来,看我刚买的这幅画,是不是蕴含佛心,妙得很?”
凤翾随便看了眼,说道:“阿爹,阿娘房中没有热水了,你去给她送点去吧。”
府中当然不缺下人做这种活,她只是找个由头想让他去看看阿娘。
谢端衍脸色有些淡:“你阿娘怎么了?”
“阿娘身子不是很舒服。”
“知道了。”谢端衍见凤翾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禁在她头顶揉了下:“你这孩子,操的心倒不少。”
凤翾弯眸乖巧一笑,谢端衍心就软了。
凤翾远远地看谢端衍从侍女那接过刚熬出来的红糖益母汤,走进了杨祐房中。
有阿爹陪着,阿娘应该会觉得舒服一点吧。
这个家真的不能没有她。觉得自己做成了件事,她双手捧住脸愉悦地晃了晃脑袋,正要离开时,却忽然听到阿娘一声冷斥:“随你,那就滚!”
凤翾顿时叹出一口气。
又吵起来了。
杨祐本看在这碗益母汤的份上给了他点好脸色,可谢端衍在她喝完后收了碗就走,竟是一点也不想多待。
他说,你每月如此,不都习惯了?我又不是大夫,陪着你也没法让你不痛。
杨祐气得拿碗砸他。
谢端衍又是一副对无理取闹的她无可奈何的样子,让杨祐肚子疼得更厉害了。
因此接下来几天,杨祐也没有精神再去云府为凤翾退婚之事与严氏掰扯了。
凤翾陪了她几日,杨祐不愿她在家憋着,赶她出门去玩。
正好凤翾收到了萧秀林的请帖,约她到家中品茗。
这乃是萧秀林与她的默契,说是品茗,其实是每年夏日偷吃冰饮的时候到了!
她快快乐乐地带着惜香慕月去了萧家。
与长公主府不同,萧家人口众多,萧父除一正妻外,还纳了六个妾室。正妻所出的有一儿一女,妾室所出的孩子便有近十个。
萧秀林在众多兄弟姐妹中长大,关系复杂,就比凤翾多了许多心思愁绪。
见凤翾捏着银勺心无罣碍地一勺勺吃得开心,萧秀林不禁叹了口气。
“你还吃得下去。”她支颐望着凤翾娇美的容颜,说道:“你之后怎么办,想好了吗?”
“唔?”凤翾正要同萧秀林表扬今年她家做的冰酪比去年更好吃了,闻言怔了下,“什么怎么办?”
她一副万般事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萧秀林都不禁要替她着急:“你同云怀真那事啊!要不等他回来后,你再同他谈谈吧。”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阿娘准备退婚了。”
她说。
“你胡说,你才不舍得呢。”
凤翾和萧秀林是坐在萧府一渠活水边的石桌前,左右是繁花茂树,呖呖莺声,颇为惬意。
萧府中其他人自然也知道此处是好地方。
二姨娘生的萧秀柳与萧秀林年岁差不多大,活泼嘴巧,朋友不少。
今日萧秀林邀了凤翾来,不料萧秀柳也邀了几个闺友。两拨人正好在此撞上。
听见凤翾说要退婚,其中一女口无遮拦地说道:“你会愿意把云怀真让给别人?”
萧秀林抬眼望去,见萧秀柳带来的四人中有御史大夫之女楚安然,便担忧起来。
在云怀真定亲之前,楚安然就恋慕他多年了。因此楚安然对凤翾敌意不小,不过因为云怀真对凤翾的冷淡所有人都肉眼可见,才让楚安然好受很多。
最近的风波,楚安然大概要重新燃起对云怀真的心思。
楚安然目光幽深地看着凤翾,等着她的回答。
“阿翾,你别乱说……”萧秀林小声提醒她。
凤翾银勺停在空中,认真地想了想。
如果云怀真和别人在一起,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会难过吗?
会吃醋吗?
反正,凤翾想到这么多年来阿娘与阿爹生的那些气,她才不要和不合适的人在一起。
至于云怀真?他爱娶谁娶谁去吧。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将一勺冰酪塞入口中:“他又不是我的,谈何让给别人呢。”
萧秀柳好奇问道:“听说前两日长公主去云府了,真是退婚啊。”
凤翾点点头。
楚安然眸中微微亮起光。
“不过要等云怀真从单州回来,才能了结。”凤翾老实地跟她们说道。
父亲在枢密院,名为曹商河的姑娘弱弱道:“你们有没有听说,单州起乱了……云公子大概没法顺利回来。”
“什么?!”楚安然失声叫道。
曹商河这消息如石投水中,掀起波澜。
凤翾也愣住了:“起乱了是什么意思?云怀真会有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