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藏起来。”
年轻的女人压着声音低喊。药铺里抓药看病的女人着急地观望四周,寻找着能藏身的地方。
“这边。”大夫掀开柜台后面的门帘,带着女人往后院走,最后停在菜窖门口。“你们暂时躲在里面。”
十来个女人大喜,你推我搡挤进狭小的菜窖。
萧漪懵逼地被一位年轻女子拉着走进菜窖,蹲在一个角落里。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女人们害怕得四处找地方藏身,也跟着一起藏了进来。不知情况跟着原住民行事准不会出错。
感受到探究的视线。萧漪环视一圈,目光定格在左边角落里的灰衣女子。面容有些熟悉。想了片刻才恍然。女孩是李氏的女儿谢长静。
谢长静看她的目光好像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眼底布满了不加掩饰的厌恶。
萧漪茫然眨眨眼。她好像没有惹过谢长静吧?
“晦气。”谢长静被发现也没有收敛脸上的厌恶,冷哼一声。“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可不就是晦气,今天真不该出门。”清秀女人皱起眉,眼底流露出害怕和恐惧。
萧漪没有搭理谢长静。脑海里想着今天街上的异常。之前上街都好好的,今天再来突然就变了样?压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声询问刚才拉她进门的女人。
“今天为什么不能出门?”古代出行还限号?
“你是刚来罪城吧。”
她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萧漪更好奇了,大胆点头承认。“我和夫君一家刚来不到一个月。”
“难怪你不知道。”年轻女子指了指门外面,压着声音解释。“城主的庶长子崔文栋特别好色,喜欢在大街上猎艳。若是被他看上就糟了。我们怕给家里带来麻烦,就躲着他走。”
“他当街强抢民女不怕引起众怒吗?”闺女、媳妇被公然抢走,是个男人都不能容忍。
“他不会强抢,但手段更恶毒。”年轻女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燃起怒火。“这位大少爷最喜欢明着讨好看上的女子,暗地里打压女子的丈夫或父母兄弟。让女子不得不从。”
“可不是。”另一名紫衣女子接话。“我隔壁有位姐姐因为长得漂亮被崔家这位人渣看上了,暗地里让矿场找茬施压,她爹被留在矿场连续工作好几天,放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去了半条命。”
“女子最后从了?”萧漪问。
“不从能怎么办?弟弟妹妹都还没长大,家里又只有她爹一个顶梁柱。”紫衣女子叹口气。“后来崔家大少爷或许是腻了把人放回来。那位姐姐回家不久上吊自杀了。”
“就没人反抗?”
渣爹、渣男不少,但不可能人人都是吧。总有些男子会心疼女儿和妻子。
“怎么可能没有。但能怎么办?”
“反抗?崔家有一万士兵护着。”
“告官?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被崔文栋强迫,甚至还有些官员说女子属于自愿献身,自甘下贱。”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尽量躲着崔文栋,能躲一时是一时。”
萧漪听得怒火噌噌往上冒。这种人渣就该没收作案工具,省得总去祸害姑娘。崔文栋最好天天拜佛烧香祈祷别落到她手里。
萧漪环视一圈,无意中看到角落里蹲着一位白脸书生。眸光炸裂。
“崔文栋连书生都不放过?”
十多名女子齐刷刷转头,眼底流露出茫然。崔文栋最近改口味了,她们怎么没听说?
“我男生女相,出门在外自然躲着崔文栋走。所以就跟着进来了。”白面书生顶着众人的目光,露出个腼腆的笑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其他人:……
萧漪:……
你是懂得自我保护的。
“别说话,人来了。”
菜窖里骤然安静。
萧漪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慢吞吞的脚步声渐渐变大,男人的声音传来。
“董大夫的生意似乎不大好,铺子里没什么人。”崔文栋的声音落下,枪击墙壁的咚咚声响起,似乎是在找暗室。
“城主庇护着罪城的百姓,生病的人自然是少了。这是好事。”大夫回答。
“我就喜欢和董大夫这样的明白人聊天。”
“蒙大少爷错爱,小的不甚欣喜。”
哈哈大笑声响起,外面的人似乎聊得很开心。敲击声停了,脚步声慢慢走远。崔文栋似乎走了。
等了一会,菜窖的木门被拉开。年轻药童站在门口。
“崔少已经走了,大家出来吧。”
十几名女子陆续离开菜窖。
萧漪刚走到菜窖门口被一股大力撞开,正是面带厌恶的谢长静。
“你干什么?”萧漪自诩好脾气,但被刻意针对心情也不爽。果然三房的人都让人喜欢不起来。看向谢长静的目光冷下来。
“你是想找我切磋。”
谢长静面露惧色,跑出门外到达安全距离才停下,狠狠瞪了一眼萧漪。
“你们二房害了全家人。居然还有脸活着?”
“活着和脸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会夜夜诅咒你们。”谢长静恨恨说完跑了。
萧漪盯着她远去的背景,对诅咒的事无所谓,反正也不会伤害到她一根头发丝。她为谢长洲默哀三秒钟。有这样的家人真的惨。父母兄弟用命守护边疆却被无限成卖国贼,如今还要被家人辱骂诅咒。
萧漪按着药方抓了七包药,足够谢长洲喝一个星期量。离开药铺没有立刻回家,从街头到街尾逛了一圈,买了一百包白糖糕才满足地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茶楼。崔文栋倚在窗边打量长街上来来往往行人,目光精准地扫过一个又一个女子。最后目光定格在萧漪的背影上再也移不开眼。头也不回的叫来旁边的高个护卫,指着萧漪。
“你跟上去。看看她是哪一家的娘子。”
高个护卫跑下楼,没多久又跑了回来。垂着头小心翼翼开口。
“大少爷,人跟丢了。”高个护卫偷偷打量崔文栋难看的脸色,连忙小声解释。“小的刚刚追上去,穿过一条巷子人就没了。”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高个护卫低着头,不敢说话。
崔文栋又看向窗外,蓦然觉得索然无味。茶杯扔到桌上,走到摇椅坐下长长叹口气。
“这无聊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少爷再忍一忍。老爷说最迟半个月姓王的就会离开罪城。”高个护卫安抚道。
“半个月?”崔文栋痛苦地闭上眼。“时间太久了。”
“城里不能玩,我们可以去城外。”高个护卫双眼转了转,压低声音道。“昨天小三抓了两个黑石山的山匪,就关在城外的别院。”
崔文栋双眼蓦然睁开,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
“走,去别院。”
——
萧漪提着药包和零食回到茅草屋,进屋看到刚发的黑面只剩下小半袋,笑容消失。
“他们又来收保护费了?”
“刚走不久。”谢长洲看向桌上剩下的小半袋黑面,眸色微沉。“这次他们多收了一部分。”
“他们是想活活饿死我们?”
上个月剩下的半袋黑面根本不够吃,是她偷偷买了些粮食又靠着孙大花偶尔送一点,才勉强撑到了月底发粮。
这个月发的黑面还没有捂热又被收走大半。简直欺人太甚,萧漪沉下脸。“不能一直被动受欺负,我们要捍卫自己的利益。”
“我们被人盯上了,不宜太过高调。”谢长洲撑着床板起身,语重心长地劝慰。“罪城有一万驻军,真发生冲突我们讨不了好。”
“放心吧,我不会莽撞到硬碰硬。”
她偷偷捍卫利益不就可以了吗?萧漪把这话压在心底没说,就怕谢长洲一直叨叨个不停。
他有时候挺烦人。
萧漪进厨房生火煎药,得空的间隙回到卧室发现床上放着个黑色包。
“什么东西?”
“孙厨娘的丈夫刚送来的。”谢长洲回答。
萧漪双眼蹭亮,小跑上前拎起布包。有点小重。布包里全是碎银子。
“孙厨娘真贴心,还帮我们换好了碎银。”萧漪数下来足有两百五十两。“多了一百五十两。当初说好她爸我二。”
“孙厨娘值得来往。”这次赚了。
“你让她白白赚了两百五十两,她也认为你值得来往。”
“我人品绝佳肯定值得交往。”萧漪拍拍胸口,脸上浮起骄傲。“你娶到我赚翻了。”
谢长洲:……
她何时拥有了这样的自信?
——
谢长洲服药两天病情有所好转,咯血的次数少了。萧漪观察两天确定他暂时死不了。停止贿赂监工请假,让他回矿场上工。
萧漪也没闲着,暗地里打听收粮食的五名士兵,几天后踩点摸查完毕。
晚饭后,萧漪装了一竹筒蜂蜜,又拿了二两碎银放在兜里。“我去找孙厨娘商量买肉的事情,看能不能让你天天吃肉补补。”
谢长洲看看暗下来的天色,眉梢皱起。
“这么晚出门?”
“孙厨娘最近很忙,回家也晚。我也只能这个时间上门了。”萧漪扬起拳头。“放心,有人敢打劫,我就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早去早回。”谢长洲关好门窗与萧漪一起出门。
“???我不需要保护。”谢长洲跟着她还怎么去捍卫利益。
“薛留今天摔了一跤,我去帮他正骨。”
“薛留又摔了?这是第三次受伤了,倒霉两个字刻在他脑门上了吗?”一个月里受伤三次还能坚强活着,不容易。
谢长洲:……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萧漪疾步赶往孙大花家送了蜂蜜和银子就找了个理由离开。赶到小树林,换好事先买好的黑衣,戴上猪猪面具掩藏面容。转身没入黑暗。
萧漪避开巡逻士兵到达一处民宅,矫健地翻进小院里。
她经过几日的踩点摸查选中了程力家。程力是五名士兵的头。妻子最近回了娘家,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这人平日里坏事没少干。每次捞油水欺软怕硬专门欺负那些女流之辈,粮食一次比一次拿得多。这种垃圾揍起来才不会有负罪感。
萧漪站在窗口往卧室吹迷烟,等了几分钟估摸里面的人已经昏过去,大摇大摆推门而入。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脚步顿住。
程力仰躺着,微胖的脸青紫交加肿成了大饼脸。要不是这几天日日观察,她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萧漪挑眉,居然有人比她先到一步。程力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她又打了个激灵,妈呀钱财粮食还在吗?
不会要跑空吧?
萧漪拿过被子罩住程力的头,又去厨房找了一把菜刀握在手中。准备齐全,萧漪叫醒昏迷的程力。
“别杀我,别杀我。”程力似乎受到很大的惊吓,醒来后立刻求饶。“我真不是故意抢你们的粮食,都是被上面的人逼的。那些粮食我一点没分到,都送去了一巷仓库。”
“???”
一巷仓库是吧,她记下了。
萧漪把菜刀架在程力的脖子上,刻意压低声音改变声线。“你的银子藏哪儿了?”
“你怎么变成女人了?”程力呆住。
“闭嘴,快说。”
萧漪把菜刀贴着程力的皮肤,只要他稍稍一动锋利的刀刃就会划破脆弱的脖颈。
程力动也不敢动,手指微微抬起指着床边的柜子。
“柜子后面的墙里。”
萧漪手刀落下,程力软软倒在地上。她确定人真的晕过去,起身拉开柜子。巴掌大的洞口露出来。三个五十两的银锭散发着耀眼的银光,晃得她移不开眼。旁边放着两只青玉镯和几根银簪,花样各不同却很精致,一看就是从女眷那里收刮而来。
萧漪一股脑塞进包袱。随后又进了厨房。等再出来肩上多了个大包袱。矫健地翻出墙隐入黑暗。
矫健身影按照原路线返回,一路走进小树林。萧漪蓦然顿住脚步。面具下黑亮双眼扫向斜对面。
“谁在那里,出来。”
树叶翻动,两道纤长的影子倒映在大树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按错了, 这张该是20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