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洲穿梭于黑衣护卫的尸体之间,手中的树枝在雪上乱舞。属于她的深厚脚印被抹平。
萧漪转念一想明白其用意。他们即将前往罪城,不能留下痕迹给人把柄。是个心细的男人,可惜命不久矣不能拐来做搭档。萧漪叹息一声。继续整理搜刮来的银子和值钱的物件,日后要靠他们在罪城生活。
萧漪藏好银子,发现谢长洲不见了。找了一圈最后在不远处的雪包前找到人。
雪包里躺着被邵玉杀害的谢家人。谢长洲屹立在前,弯腰祭拜。
“要不要把尸体挖出来换个风水宝地下葬。”萧漪走到谢长洲身旁问道。
“不行。罪城的人会前来确认尸体身份,少一具尸体活着的人都要获罪。”
“就让他们躺这儿不管?”
太惨了,死后都不得安宁。夏朝的制度太狠太绝了,简直不给人留活路。难怪古代的人口数量上不去。
“罪城会派人过来运送尸体,等确认之后会扔到乱坟岗。到时再找个好地方为他们下葬。”
行吧,便宜夫君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反驳。
祭拜完毕。谢长洲认真抹除痕迹。两人走出雪山踏上前往罪城的道路。
没了铁链束缚,两人的前进速度很快。
谢长洲本想尽快赶到罪城,奈何随行同伴不配合。饭点一到萧漪就会停下脚步休息吃饭。
“我们需要尽快赶到罪城,再忍忍等晚上歇脚再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要忍你忍,我可忍不了。吃不饱我没有力气赶路。”萧漪升起火堆烤着硬邦邦的面饼,瞥了眼面无表情的谢长洲,忍不住小声嘀咕。
“催催催就知道催。惹毛了我直接把人打晕,让你在梦里催个够。”
耳聪目明谢长洲:……
饿肚子的萧漪脾气暴躁,他惹不起。谢长洲深吸一口气,调节好情绪走到对面坐下。焦糊的味道飘来,顺手给面饼翻了个面。
“吃饱歇会再赶路可好?”
“嗯。”萧漪偏头盯着谢长洲的衣角。“你衣服上怎么有血迹?”
谢长洲眸光微闪,指尖自然地拂过血迹处。“昨晚流了鼻血,天太黑不小心滴到了衣袍上。”
“你这身体也太弱了。”萧漪叹息。“今晚不赶夜路,你好好休息一下。”
明明是你想休息才对。谢长洲内心腹诽。扫过衣袍上暗红色的血迹,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好。”
“你身体旧伤未愈又病着,不宜太过劳累。强制休息都是为了你好。”萧漪合上眼,靠着树干。“我小睡一会,饼好了叫我。”
“……”
我信了你的鬼话。
两刻钟后,啃完饼的萧漪被迫继续赶路。之后的每天,两人到点坐下休息啃干粮,填饱肚子后继续赶路。耳旁再没有谢长洲不停催促的声音。萧漪满意了。
妻管严的夫妻形式她很喜欢。当初接受原主条件时还有些忐忑,怕做不对露馅。末世时她没有交过男朋友,就算是交了男朋友也不太喜欢管着别人,末世活一天赚一天,管好自己都嫌累。
现在她觉得做到妻管严也不是难事,态度强硬点谢长洲就不敢说话,只要拿出对待管理新战友的态度就能完美拿捏妻管严。萧漪很庆幸原主人设和她性格差不多,让她少了很多麻烦。
三天后,两人脱离小道走上平坦的大路。
“你确定这条路通往罪城?”萧漪第五次询问,她也不想怀疑,但这几天走的都是偏僻小道,怎么看都不像去罪城的路。
“……这次绝对不会错。”
再信你一回。萧漪坐下歇脚,环视四周入目十几道人影,兴奋扯住谢长洲的衣袖。
“前面像不像是谢家人?”
谢长洲直勾勾盯着前方,半响后点头。“是他们。”
“太好了,今晚我终于不用再吃烤面饼。”
“……”
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居然想着吃?谢长洲真想破开萧漪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两人加快脚程,赶在天色暗下来前与谢家人成功会合。嫡支四房人只剩下三房四房两房人,加起来只有十三人。
九名差役也只剩高鑫、张武等四人。讨人厌的林东不见其影。
领头的差役干得漂亮,萧漪竖起大拇指。高鑫想得很周到,路遇马匪犯人死了那么多,衙差怎么可能不死人?趁机杀掉不听话的差役,既能排除异己,又能给这场大戏圆过去。可谓是两全其美。
萧漪想起曾经对高鑫的印象,沉默寡言,不虐待犯人。是个不错的好人,结果这位才是狠角色。
她迎上高鑫震惊的目光,露出自认为温柔的笑容。
“真巧,我们又见面。”
见过萧漪彪悍一面的张武等人齐齐后退一步,躲到高鑫身后。
高鑫:……
这两人命真大!
萧漪走到高鑫旁边坐下,直勾勾盯着他手上夹着牛肉的馒头。“差役大哥到点了,该放饭了吧?”
高鑫:……
谢长洲:……
“哎,我和夫君日夜兼程赶过来,就怕晚了让差役大哥们受罚。”萧漪盯着馒头中间的牛肉,咽了咽口水。“连日奔波瘦了七八斤,再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怕是走不动道。”
谢长洲:……
你在梦中日夜兼程?要不是同行,他都要信了。
萧漪的话很直白。表达得也直白。一双眼睛盯着差役手中的食物,脸上大剌剌写着我想吃三个大字。
最后一句甚至用上了威胁。高鑫虽没见过萧漪动手,但同僚们的伤势足以说明她的拳脚功夫不错。不愿意惹事,随手把差役们的吃食递过去。四个馒头夹牛肉。
萧漪给了两个馒头给谢长洲。牛肉从脸前划过,香味直往鼻间钻。她迫不及待咬了一口。金黄焦脆的馒头配上五香酱牛肉简直美味。末世的肉被污染过,又酸又涩很难吃。
来到古代居然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幸福!
啃了半个馒头,萧漪又盯上竹筒酒。“差役大哥赏口酒呗?天寒地冻下着雪,若是没有烈酒暖身我们怕是活不过今晚。”
高鑫觉得自己又被威胁了。萧漪能不能活过今晚不知道,但不给酒他们可能活不过今晚。他纵横……
“老大,给她。”
“老大求你给她。”
“老大,我不想被打。”
高鑫:……
他的后背被三个同僚的手指同时戳动。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把竹筒酒递出去。
萧漪拿着馒头和酒退到谢家人所在的火堆。喝着烈酒,啃着香喷喷的馒头。
“奶奶,我也要吃。”六岁的孩子盯着萧漪手中的馒头,不住地咽口水。一边不停摇晃头发花白的老人。
李氏瞥了眼吃得正香的两人,脸色冷下来。
“你亲娘怎么教你的?拿到好吃的也不说先孝敬长辈,眼里还有没有尊卑?果然和你娘一样自私自利。”
萧漪:???
这老太婆在说什么鬼话?
“你和你爹害了一大家子人。丧门星生的儿子果然也是丧门星,全身都缠着霉运,跟你做一家人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谢长洲沉默垂下眼睑,手指掐进馒头,手背青筋暴起。
“这位怎么说话呢?不会说话就闭紧嘴巴。”萧漪冷冷扫向对面的李氏。
“怎么你想殴打长辈?”李氏蹭的起身,挑衅道。“来,有本事来打我这老太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我不打女人和小孩。”萧漪把剩下的馒头塞进谢长洲手中。大声数了数李氏说了多少个字。
正当大家疑惑萧漪干什么时,她上前拉起李氏的弱鸡小儿子谢长志。
啪啪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彻四周。
所有人被萧漪突如其来的举动镇住,呆呆看着她。
没一会,萧漪打完主动停手。谢长志已是双颊高高肿起,唇角溢出血来。双眼没了焦距,似乎灵魂已经飞走了。
“老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骂人的那位知道错了吗?”
众人:???
“天杀的,我的儿啊。”李氏反应过来,对上小儿子的肿成猪头的脑袋,心态崩了。“我跟你拼了。”
“你敢过来碰瓷,我就扭断谢长志的脖子。”
萧漪掐住谢长志的脖颈,后者出气多进气少,双眼不停往外翻。李氏对上萧漪认真的眼神,怕了。往后退了几步回到原位。
“放开志儿。”
“道歉。”
“道歉?凭什么?谢长洲和他娘就是丧门星。”李氏冷笑。
“你娘之前又说了十九个字。”
啪啪啪——
又是一阵响亮的耳光声。
李氏身体晃了晃捂住胸口,颤抖的手指指着萧漪。
“你——”
“娘啊,求求别说了。”谢长志回过神,哭喊着。再来一耳光他可能就要去下面见亲爹了。
“娘啊,心疼心疼儿子。”
李氏拉不下面子。触及儿子红肿的脸颊,心揪到了一块。最后心疼儿子占了上风。踌躇半响低下头。
“对不起。”李氏囫囵说出三个字。
李氏的声音极小,说得含糊不清。萧漪自认耳力不差一个字没听见,秀眉拢起。
“大声点,那么小声说给蚊子听?”
“你别太过分。”
萧漪的手伸向谢长志的脸颊,作势要打。
“对不起。”李氏大声喊出。
“早这样不就好了。”萧漪扔掉谢长志,擦擦手,走回谢长洲身旁坐下继续啃馒头。
“不许哭,不然我会忍不住揍你。”
谢长志原本打算和亲娘哭诉委屈,听到萧漪的话生生把哭声憋了回去,下意识捂住脸。她打人实在太疼了。
李氏恨极了谢长洲夫妻,又敢怒不敢言,就怕多说一句儿子又要挨打。只能用淬毒的目光怒视两人。
谢长洲无视李氏,神色自若吃着馒头。其实心绪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平静。这是懂事以来第一次被人护着身后,那种感觉很奇妙。
他转念又想到萧漪曾经的作为,好似有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冷得透心凉。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不要放松戒备,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她刻意为之。谢长洲重新冷静下来。
“谢谢你为我出头。”
“你别生气,为这种人气坏身体不值得。”萧漪吃完两个馒头,肚子只是半饱。发现谢长洲还有一个馒头,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那什么……你身体还在病中吃不得荤腥。牛肉我就帮你吃吧。当做你的谢礼。”
“……”
白感动了。
最后萧漪不仅吃到了牛肉,还分吃了一半的馒头。喝了一口烈酒,把竹筒递给谢长洲。“一口暖暖身。”
谢长洲喝了两口,萧漪拿回竹筒递给四房的人。“你们都喝两口暖暖身,应该能安全度过今晚。”
“多谢。”
“酒不用给三房,免得又被我们的霉运缠上身。”
四房的人点头同意。喝完酒传递给下一人,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三房。
萧漪很满意,针对他人谁还不会呢?竹筒酒被四房的人喝光,她靠着树干快快乐乐进入梦乡。
明天要早起赶路。其他人陆续地睡下。
火堆前只有四名差役还清醒着。张武还没从刚才的冲突中抽离,耳边回荡着响亮的耳光声。
“马匪落在萧漪手中怕是凶多吉少。难怪他们能安全回来。”
高鑫眼皮一跳,偏头与齐正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两人同时露出沉重来。
翌日赶路,萧漪发现少了一名叫齐正的差役。之后也没再回来。她心头疑惑但没有打听询问。一路上安静赶路。
如此过了半个月,萧漪眺望前方的大山,长长叹口气。这段时间看过最多的就是山,过了这座山还有下座山。
“前面有人。”
两名穿着灰衣的消瘦男子推着板车。板车上躺着四个人。萧漪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四具尸体。
尸体瘦骨嶙峋,几乎只剩下一张皮。全身青紫,手脚呈扭曲的姿势。他们在死前一定遭受过非人的虐打。
转过弯道,萧漪又遇到两板车尸体,姿态和伤势与第一辆板车上的尸体如出一辙。
还没到目的地,萧漪已经感受到了艰苦和危险。
这趟罪城之行恐怕不好过。
“罪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