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潮跟着丁妈妈回了慈幼局,就算被骗了,他现在好像也没有力气逃跑了。
身体是冷的,双腿是麻的。
在又惊又惧过后,休息的那半个时辰还不如不休息,他现在全身都酸软无力了。
算了,他暂时放弃挣扎了。
这个女人还能把他扒皮吃了不成?
不过等到裴观潮被丁妈妈半拉着去了她住的地方之后,路过一间屋子,里面放着一张张小床,一间屋子里挤了十来个年龄大小不一的小孩。
“怎么还不睡。”那些被窝里露出小脑袋的孩子,听到丁妈妈温柔中带着一丝严厉的话语后,嗖一下把脑袋瓜子又藏回了被子里。
丁妈妈扭头冲着裴观潮笑笑,同他边说话,边把屋子里的一个柜子打开。
“这都是些皮孩子,早早叫他们洗脸洗脚上床睡觉了,总不听话,睡前还要闹好一会儿,男孩子都是这样,女孩儿那屋就安静多了。”
裴观潮打量四周一圈,也相信了这里是慈幼局,刚刚进门前他就悄悄抬头看过牌匾了,上面写的确实是“慈幼局”三个字。
他冲丁妈妈笑笑:“人多热闹嘛……”
“这倒也是,人家四世同堂都没有我们这里孩子多,大家也都是懂事的孩子。”丁妈妈从柜子里抱出被子,说起孩子们的时候,脸上泛起温柔笑意。
丁妈妈抱着被子先走在前面,示意裴观潮跟着她走。
“这里没有多余的床了,我给你安排另一个屋子睡,房间有点小,不过每天都打扫的,很干净,房间小点,不灌风,这被子也厚厚的,睡着一点都不会冷。而且这套被子我白天才换洗晒过,现在还暖洋洋的,睡起来一定很舒服。”她说道。
裴观潮跟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话想像了一下,确实很舒服。
丁妈妈说的小但干净温暖的屋子在穿过数间屋子门口回廊,一直到屋舍的另一头,距离刚才拿被子的“男生宿舍”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古代的房屋四四方方,每间屋子都长得都差不多,要是第一回来,恐怕都要在里面迷失东西南北,不知道刚刚去过的是那间屋子。
这个慈幼局作为官府创建的公益机构,占地面积确实不小。
“这是这间。”丁妈妈打开房门让裴观潮进去,屋子里确实和她说的一样小但干净,里面也没有透着一股长久不住人的腐朽味道,看来确实是打扫得很勤快。
“你先在这里歇歇,我给你去提壶热水来,你洗脸,洗洗身子,烫烫脚,干干净净的躺在床上才会舒舒服服。”丁妈妈已经麻利给铺好了床铺,转头同裴观潮叮嘱道。
裴观潮悄悄按住心口,丁妈妈的话语再次击中了裴二娃那颗缺爱的心。
对,是裴二娃,不是他裴观潮。
丁妈妈走了之后,裴观潮打量了一下这间小小的屋子,没有什么特别的。
很快丁妈妈就提着热水回来了,裴观潮就着这点热水把身体擦洗干净,然后脱光溜一头钻进厚厚的被子里。
果然和丁妈妈说的一样,被子充满阳光的味道。
他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被紧紧得包裹着,一夜好眠无梦。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睡过的最舒服的一个夜晚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裴观潮还赖在被窝里,他脸颊蹭了蹭被窝,感受柔软的被子,舒服的实在不想起床。
“吱呀——”一声,房间门直接被推开了,丁妈妈轻手轻脚地进来,正好对上被子里裴观潮圆溜溜的眼睛。
“这么早醒了?”
裴观潮眨眨眼,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模样,没有即刻与丁妈妈搭话。
丁妈妈也不在意,她手里拿着一套陈旧但浆洗得十分干净的衣裳,过去把衣裳放到裴观潮脑袋旁边,又用手摸了一下他的眼皮子,掌心细腻温暖。
“再睡一会儿吧。”
“嗯……”被子里裴观潮含糊不清的答应了一声。
看到裴观潮又闭上眼后,丁妈妈径直走到了裴观潮昨天换下衣裳的地方,捡起他换下的衣裳,轻手轻脚地抖搂干净,似乎怕吵着裴观潮睡觉。
啧——
寂静屋舍,伴随着细碎衣料抖动声音,宛若幻觉空响。
裴观潮已经睁开眼了,让他继续睡也睡不了多长时间,一盏茶后,他换上了丁妈妈给他送过来的干净衣裳。
不是特别合身,长短是够了,就是有点宽。
裴观潮把这归于裴二娃太瘦了的原因。
他拍拍手臂,拍拍肚子,自言自语:“要吃胖点啊!”
推开房门,外面天空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灰白,远处有隐约鸡叫声,现在天还早得很,慈幼局里也是一片安静祥和。
裴观潮离开之前,返身扫视了一圈屋子。
屋内干干净净。
裴观潮轻轻掩上门。
身后传来丁妈妈温和的声音:“起来了?我带你去吃饭。”
“麻烦丁妈妈了,我的衣裳?”裴观潮转身,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丁妈妈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回答裴观潮的话:“衣裳我拿去给你洗了。”
裴观潮脸上带着羞涩:“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丁妈妈了……”
裴观潮跟着丁妈妈穿过几条回廊,在眼花缭乱,分不清东西南北之前,到了一个像是饭堂的地方。
裴观潮站在门口,垫脚往里面看,里面几张桌子,只有零星几个人。
丁妈妈迈过到她小腿高的门槛,注意到裴观潮的视线落在零星几个吃饭的人身上,在裴观潮说话之前,便回答了他:“这会天还有点早,那些个皮孩子昨天晚上睡得晚,早上估计还没有起来。”
等裴观潮费力迈过对他来说有些高的门槛之后,丁妈妈领着他到饭桌上,这张桌子上只坐着一个看起来格外壮实的小男孩,瞧着八九岁的模样。
丁妈妈在裴观潮面前放了副碗筷,示意他在这位置坐下吃饭后,就先行离开了。
裴观潮视线落在桌上,不知道什么粮食做的杂面窝头,一碟子咸菜,还有一盘小葱炒鸡蛋——这早饭中规中矩,说不上好坏。
裴二娃的记忆里,爹娘在的时候,早上喝的粟米粥,吃的白面馒头,配的也有咸菜,鸡蛋,因为他娘做饭手艺不错,时常还能吃上咸鸭蛋、炸油条之类,裴家的早饭是比这要好多的。
而爹娘不在了之后,那就不用说了,裴二娃午饭、晚饭都不一定吃得上,更不用说早饭了。
小葱炒鸡蛋可能是这桌上最好的一道菜,油汪汪的,炒得也非常漂亮,裴观潮想起在现代的时候他家里人给他做的火腿肠炒鸡蛋,而裴二娃的身体都不知道多久没好好吃上一顿了,瞬间口水泛滥,他不得已吞咽了好几下口水。
或许是他落在桌上这盘炒鸡蛋的视线时间太长了,突然一双筷子插进了那盘炒鸡蛋里。
那筷子拖着炒鸡蛋的盘子往一边拉去,让炒鸡蛋远离了裴观潮的方向。
裴观潮顺着那双筷子的方向抬头望去,正好撞见那个壮实小孩凶狠地瞪着他。
两人目光接上之时,他显然有些诧异,然后迅速用筷子夹起一大块鸡蛋塞进了嘴里。
那是一整块的蛋饼,只是松松用铲子铲成了几块,但好些地方还粘连着,他一筷子下去轻轻松松把大部分都夹了起来,盘子里只剩下几块零星碎末。
他脸颊两颊鼓囊,见到裴观潮对他的视线一点都不回避,又冲着他做了一个难看的鬼脸,嘴角颤动之时,口腔里有些鸡蛋碎末喷出。
裴观潮瞬间对那盘鸡蛋没了食欲,他暗自打量那壮实的小男孩,暗中咂舌,这慈幼局的伙食倒好,这小孩的胳膊快比他大腿粗。
这么霸道能吃,怪不得长得这么壮实。
裴观潮不再看那小男孩,在窝头里夹了点咸菜,咬了一口,滋味很一般。
窝头口感很粗糙,咸菜酸味大于咸味,有的地方又过咸,像是撒多了盐,没有化开的那种口感。
这一顿早餐完全没有裴观潮那一日在小客舍拿的那几个馒头好吃,更不要比陈老板家的火烧了,就连他来的那天,和狗哥抢的那顿狗饭,似乎也比这顿饭强上不少。
毕竟狗哥吃的也是主人家剩下的剩饭。
聊胜于无吧!
裴观潮把桌上一盘七八个窝头打扫干净,那咸菜实在太难吃了,他就第一个夹着吃了,后面一筷子都没有碰过。
他吃东西的速度很快,都是念书的时候留下的习惯,毕竟高三生是在和时间赛跑,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值钱。
裴观潮吃第三个窝头的时候,那个壮小孩就下桌跑了。
也是,都吃一整盘炒鸡蛋了,怎么可能还吃得下喇口的窝头,还有难吃的咸菜?
裴观潮嘴里嚼着窝头的时候,还不忘记转头去看别的桌上是个什么情景,不过他个子小,就算伸长了脖子,别的饭桌上是什么情景他也看不到。
这里总共吃饭的才三桌而已,他和刚才那个壮小孩一桌,然后男一桌,女一桌。
等裴观潮吃完窝头的时候,那两桌也吃完了,桌子上连个空盘子都没有剩下。
这群人吃饭的速度,比他这个前高考生动作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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