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月圆,唐幼鱼都会失去五感中的一感。
现在,她只隐约看见一袭白衣立在眼前,带着如霜似雪的寒意,玄丝袖袍垂落,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说书少年的话言犹在耳——
“传言有人送美女讨好宗主,可惜名字里带了个‘鱼’字,结果被我们宗主震碎了丹田,一脚踢了出去。”
“还有个女子,因眉眼像我家中长辈,碍了仙尊的眼,最后被他一剑给捅了……”
唐幼鱼头皮发麻,捂住肚子,嗫嚅了两声,当即两眼一闭,十分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宿主,你受伤了吗?”系统落在她身上。
“嘘——”唐幼鱼传音,“我装的。”
她躺在地上,听见众人齐齐跪地的声音,“见过宗主,见过上官师兄。”
男人没有答复,唐幼鱼能感觉到那道视线依旧落在自己身上。
半晌——
“嗯。”男人的声音模糊传来,灼人视线消失。
他似乎已经挪步走向那边。
唐幼鱼终于松了一口气,继续听着——
“兄长。”
上官鑫上前对沈阳曦身后那人道。
哦,明白了。沈阳曦身后那人就是她素未谋面的夫君啊。
唐幼鱼在心里调侃了一下,又稍微挪了一下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听万剑宗弟子跟沈阳曦禀报之前发生的事情。
嗯,很好。
都不知道怨兽是她杀的。
可禀报完后,上首的人依旧静默着没有说话。
树林静谧,所有人皆屏息伏地,大气不敢出。
直到那边突兀传来一阵男子冷淡的声音:
“进阶者何人?”
唐幼鱼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把自己噎死。她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地继续装晕,直到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这边。
修为这东西,就像才华,想藏也藏不住。
身侧依旧是怨兽消散的地方,无忧剑斜刺在地,蓦地发出一声嗡鸣,身下草地微颤,唐幼鱼的小心脏也跟着颤了颤。
就在沈阳曦挪步转身向这边走来时,她连忙爬起来走过去,跟着一群人跪在地上:“是我是我。”
上官鑫见状捂脸,不忍直视:好傻……
唐幼鱼低下头,“这地方突然灵气暴涨,不知怎么地我就进阶了。呵呵,许是修为低,进阶也快。”
这话说得并无错处,进阶会吸纳周围所有灵气,但浓郁的灵气也会使修士进阶,这两者并无先后关系,唯有当事人知情而已。
她不敢抬头,实际上就算抬头也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沈阳曦垂下眸:“唐……”
他的语气很淡,却莫名有些喑哑。
“唐、唐余。”唐幼鱼说完,又连忙补充了句:“多余的‘余’。”
唐家有财,族中子弟领间皆有元宝图案,所以唐幼鱼觉得沈阳曦能猜出她的姓氏并不稀奇。
她看不见眼前人,只是感觉这人的视线渐渐沉了下来。
许久,才听他说:“吸引怨兽之物在何处?”
上官鑫许是不忍心唐幼鱼独自面对这个冷面人,直起身子,替她答道:“数名联盟弟子的尸身还在洞内。”
沈阳曦依旧低着头,声音清清冷冷:“不是。”
唐幼鱼战战兢兢,生怕沈阳曦多想,看出什么。于是赶忙取出一把被怨气腐蚀了的白玉梳,双手托举,恭恭敬敬送至头顶。
“在这儿。先头那怨兽扑向我时,又一只怨兽自它体内生出。被……被仙君您给斩了,掉出这把梳子,我捡了起来。”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怨兽为了进阶,吃人、也吃同类。
她实话实说,只是隐去了部分细节。
周围静的吓人,唐幼鱼视野漆黑一片,看不见沈阳曦神情。
他久久不动,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觉得漫长。
“师尊?”她听沈阳曦身后之人上前一步,询问:“此物怨气颇深,还是让弟子保管吧。”
然后是布料摩擦的声音,似是有人伸出了手。
这定是她那未过门儿的“新郎官”。
唐幼鱼感动,上官家的孩子就是好。她幽幽起身,将梳子递到那人手中。
待那人要缩回手时——
“等等,”唐幼鱼突然握住了他,“我手伤了。”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那双宽大手掌上,掌心向上,露出烧焦的部分,上面还有刚刚拿梳子时沾染上的怨气。
这么一看,倒完全像是被怨气灼伤一样。
“很疼。”她佯装委屈地哼唧,“可以早点回去吗?”
赶紧离开,躲沈阳曦远一点。
还没等手底那人有什么反应,就听身后一群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怎、怎么了?
唐幼鱼心中忐忑,小臂僵硬,莫不是抓错了人?
“我……”她刚要缩回手,却感觉那人掌心稍举,突然握住了她,清冽灵力自男人的手掌传入她掌心。
那是像山间清泉般冷彻的灵力,阴湿的怨气随之而散。
唐幼鱼愣住。
系统着急忙慌地飞到她头顶,传音道:“你、你、你,已经看不见了吗?你握的是沈阳曦啊!哎……罢了,你自己看!”
它啼叫一声,将自己的仙力灌注于唐幼鱼身上。
视野再次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如玉般白皙修长的手,再往上是一截雪白广袖,袖边是一圈繁复黑色暗纹。
唐幼鱼心若擂鼓。
风拂广袖,唐幼鱼看它飘起,半掩男人紧束的玄色腰封,黑白两把剑鞘佩于其上。
人修多喜白。浅色居尊,深色次之,黑色最末。这种颜色从来都用来象征魔性外道。
无论是大小宗门,没人会将黑色作为外观上的配色。
偏偏,偏偏这人总喜将白衣绣上黑线。
偏偏这人是沈阳曦。
唐幼鱼轻颤着指尖仰首,看见了男人平直的肩膀,看见了他利落的下颌。
五指渐渐收紧,她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眉眼,依旧是好看的,凤眼微挑,眼眸狭长,眼下多了道朱色仙纹。
男人垂眼斜睨,皎洁月光落在他眼睫上,有点惊心动魄的意味。
这样的眉目应该是艳极的,但因他总是冷峭的气质,生生将那份艳压了下去,只让人觉得凉。
像松间雪,画中仙。
而唐幼鱼意识到,他正在看着她,辨不出情绪。
沈阳曦的身后半步还站着一名少年,他低着头,面上的错愕还未散尽。
云雾遮月,所有人都规规矩矩跪着,只有她拉着他的手,亲密相偎……个屁!
唐幼鱼烫到似地抽回手,提起裙摆哐当就跪了下去,半点不含糊。
嘤,她只是想找个靠谱的,赶紧带她离开这里罢了。
谁知道接梳子的会是沈阳曦。
他作甚亲自接!
身后上官鑫立刻躬身道:“仙尊恕罪。她、她……”傻孩子想了很久,终是斩钉截铁道:“嫂嫂她脑子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唐幼鱼:?
上官齐:?
沈阳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