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穆家老宅外,入眼便是荒芜的蔷薇花丛,肆谑地爬满每个角落。
沈云鹿不敢向前,她永远记得在那片花丛中,有一位满身鲜血的少年朝着门外的她微笑。
大雨无情地拍打在他身上,略长的浓黑色发丝一绺绺贴在额头,如柱般向下滚落水珠,混着血水,染着污泥,他身上的纯白色毛衣已经看不出颜色,胸前狰狞的伤口向外淌着鲜血。
他冷白色的肤色在月光的映衬下,白的吓人,就连唇也是苍白,可唯独眼角那枚朱砂痣,红的灼眼。
他缓缓抬起手,曲起修长的指骨,但又局促地放下,用力扯动唇角:“鹿鹿不哭,我没事……”
打着伞的沈云鹿,不知道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只记得他的身影很模糊,化为了红蔷薇里晕开的一点白晕。
她只是来送东西的,却没曾想看到这一幕。
“阿姨又打你了?”她的声音不知不觉染上鼻音,身体跟着抽搐。
少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微笑着:
“鹿鹿,我可以抱抱你吗?”
伞孤零零地掉落在地,她不顾及滂沱的大雨,奔向花丛里的他,小声喊了声:“思思”
“嗯,吓到你了吧。”
沈云鹿摇着头,心疼地拍着他的背,“搬出来吧,要不跟我住在沈家也行。”
“会搬出来的。”
“我们去医院,伤口…”
“我就是医生,没事的。”
“那回屋吧,雨水淋多会秃头,你头发短短的,要是秃了就没人要了…”
她抽噎着,只希望他不要再泡在冰冷的雨水里。
“我母亲不在家,先进屋,你那么弱,要是感冒也要躺好几天。”
说完,少年就抱起了她,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但却执拗的不像话。
“喂,表嫂!你还杵那干嘛!”
沈云鹿回过神,烈日炎炎下,她还是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那晚少年的拥抱很冷,是沁入骨髓的寒,每每想到都忍不住颤抖。
她抬头看去,裴羽已经置身于花丛中,向她招着手。
“你再叫我表嫂,我就立马跟裴爷爷承认错误!”
“别别别,”裴羽慌忙从院里退出来,搂着沈云鹿的肩,“好鹿鹿,我们可是好兄弟,你怎么能插兄弟两刀。”
“别废话,去敲门。”
“遵命。”
似是听到门外两人的争闹,穆思开门而出,看到裴羽的手搭在沈云鹿的肩上,笑容满目春风,不禁皱了皱眉,轻咳一声。
“我真服了穆思你个老六,你不提前说你在老宅,害得我们去你公寓找你,扑了个空!”
裴羽边走边骂,聒噪地像是井里的□□。
但却被穆思完全无视,只是挑了挑眉头,轻哦一声,视线便绕过他停留在不远处的沈云鹿身上,询问道:
“没晕车吧?”
裴羽:“小爷的车,我家鹿从来不晕!”
穆思回头瞪他一眼,“问你了么?”
“他个傻/叉,大中午地开敞篷,我能晕车那才有鬼,思思,你看我晒成什么样?”
沈云鹿瞬间化身告状精,指尖轻点着泛红的皮肤,那里像是氤氲起一层粉红色薄雾,如同洗涤过的蜜桃,水润剔透。
“你看这,还有这!”
说着,拨开头发,露出光滑的蝴蝶骨,语气幽怨。
“黑才健康,你看我这充满阳光的腱子肉。”
裴羽拉开衣袖,用力挤出一团肱二头肌,向二人炫耀。
“你跟她能比!?”
穆思正打算踹裴羽,但视线无意间瞥见她后背的银色纹身。
作为一个医生,他很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代表着什么。
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恨意,而后消失不见,侧身让出位置,说:
“先进屋。”
走进宅子里,还是之前的陈设,黑白灰超简约的设计,有些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就跟穆思的人一样,无时无刻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干净严谨到极致。
穆思打开鞋柜,扔给裴羽一双灰色男士拖鞋,而后转身进了衣帽间。
“思思,我穿什么…”
沈云鹿话未说完,就见他拎着一双粉色、印着小草莓的拖鞋走了出来,放在她脚边。
“之前备的,一直放着没拿出来,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穆思搓了搓漂亮的指尖,那是他一贯要洗手的前兆,刚走几步转头问向二人,
“你们先坐,我去弄点喝的,鹿鹿,你要喝什么?草莓气泡水?”
“我都行,阿羽呢?”
“柠檬水。”
穆思抢先替他回答了,裴羽那丁点喜好,他都不需要腾出多余的脑容量去记。
“谁说的!小爷要跟鹿鹿一样!”
裴羽挑着眉,他是真看不惯这家伙自以为是的样子。
而且凭什么沈云鹿能穿那么精致小拖鞋,却扔给自己一双他爷爷都不穿的老式拖鞋。
而后无奈地耸耸肩,摆出副看淡生死的样子,毕竟三人里面他处于食物链最低端。
在穆思去厨房的这段时间,裴羽在房间来回晃荡,东摸摸,西碰碰。
客厅陈设的东西并不多,一个沙发,一台钢琴,一张桌子,一把摇椅,剩下就是正面墙的书籍。
裴羽随手拿出一两本,翻开后全是不认识的天文符号,不自觉地打个哈欠,看向沈云鹿,迷惑地问道:
“他都没有娱乐生活吗?”
“他是医生,可能要与时俱进吧。”
“有可能!咦?”
裴羽从众多书籍里,终于翻出一个能看得懂的东西,勾了勾手指,示意沈云鹿过来,
“发现个好东西,过来看。”
沈云鹿摇摇头,“不太好吧,思思没在……”
“没事,随便看。”
穆思拿着两杯冒着气泡的粉色果汁,把其中一杯递给沈云鹿,
“这杯冰能少点。”
“鹿鹿,我去,你看这是啥?”
裴羽快走两步,兴奋地将册子展开在她面前,
“穆思小时候穿女装!”
“咳咳”
听到他后半句,刚喝半口的沈云鹿彻底被碎冰卡到,一阵阵干咳起来,肩头耸动,带出眼尾两滴生理性泪水,欲滴未滴。
“那是我姐!”
穆思轻拍着她的后背,她清透易碎的模样像是轻薄的瓷玉,稍一用力,就会碎成一地。
但掌心每每触及到那片枫叶纹身,却如同针扎一般,刺的生疼。
裴羽:“你还有姐?”
回答他的是穆思一个白眼。
“你还有姐姐?”
沈云鹿也好奇地看了过去,小姑娘约莫五六岁,五官确实跟穆思十分相像。
穆思:“嗯,一个Beta,长居国外,所以没有跟你们提。”
她接过相册,一页页翻着。
穆思从小到大的样子都是干干净净,像是阳光下的栀子花,总是绽着温暖的微笑,只是后来眸子里少了些细碎的光子。
“这个人是我表哥吧?”
沈云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虽然略显稚气,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昨日跟自己耳鬓厮磨之人。
只不过他身旁为什么还站着一个女孩子,一袭白裙,肩头还搭着男子的外套,一脸幸福地看着身侧。
而旁边的人也拦着她的腰。
那一瞬间她像是坠入湖底,湖水倒灌,淹没口鼻,缺氧的绝望让她久久不能回神,只是喃喃道:
“林辞琛?”
相册被穆思单手合住,“那只是他们以前的感情,我姐一时半会回不来,鹿鹿别多想,话说你不是来看看猫咪的么?”
他将相册重新放回书架上,背对着沈云鹿,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对对对,猫,我们是来看猫的。”裴羽也发现自己闯了祸,赶忙起身应和,“猫呢?”
“在楼上。”
沈云鹿抽抽鼻子,很快就平复好心情,虽然她跟林辞琛定的娃娃亲,但之前见面次数并不多,她并不能阻拦少年情窦初开,至少现在跟他结婚的是自己,他满心满眼的也是自己。
干嘛要去吃过去的飞醋?
没过多久,裴羽怀里抱着一只小肥猫下楼,沈云鹿霎时间两眼放光,一转头就将刚才的苦闷抛之脑后。
谁能不爱可爱的猫猫呢?
小猫是只金渐层,蓬松且绵软的毛发,触感极佳,像是一个毛绒团子般,在沈云鹿怀里乱蹭。
沈云鹿:“你怎么会养猫啊?”
穆思抱来一个箱子,回道:“同事给的,他生宝宝了,养不成,就送给我养了。小猫两岁四个月,还送来一堆玩具,有些需要组装。”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纸箱。
“什么玩具?让我看看。”
她抱着小猫,一个箭步冲到穆思身边。
箱子挺大,东西一应俱全,有猫抓板、逗猫棒、猫条、猫罐头、化毛膏等等,其中最占位置的还是一个巨大的猫爬架。
“猫爬架放在哪里呀?”
“随便,按你喜欢的来。”
沈云鹿将小猫放在地上,在房间环视一周,最终选定好一个角落,按好猫爬架,小猫可以直接跳到二楼,
“阿羽,干活!”
“好嘞。”
裴羽从沙发上一个弹跳,蹦到她身侧,在箱子里抓出一个个零件,
“开工!”
“你们先研究,我去洗点水果。”
见两人干劲满满,穆思不禁轻笑出声,但转身之际,忽地看见沈云鹿蹲着身子,将如瀑般的长发松松垮垮地绾起,皮肤的红晕已经褪去,重新变得白皙剔透。
她蝴蝶骨处的银色纹身因此格外惹眼,缀着斑斑红点也似在诉说昨日的旖旎。
穆思下意识攥紧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眸底的寒意涌现。
二十分钟后。
“喵!”
伴随一声凄厉的猫叫,沈云鹿惊叫出声,痛苦地捂着后背。
“鹿鹿!”
穆思手里的果盘摔落在地,朝着沈云鹿跑去。
“疼…”
后背的疼痛,疼得她声音都在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后背好疼……”
裴羽被突如其来的事吓蒙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沈云鹿已经倒在他身侧,光滑无瑕的后背上冒出多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血流止不住地往外沁,浸湿她黛青色长裙,像是无故开出大片海棠花,刺目灼眼。
她痛苦地蜷缩在一块,小脸惨白,仿佛一瞬间被抽空血液,不断喃喃着“疼”
裴羽瞥见金色身影一溜烟窜到二楼,瞬间明了,叫喊道:“那畜/生竟然抓人!”
“先别管猫,去医院!”
穆思伸手想要抱起沈云鹿,却被裴羽一把拍开,
“去开你的车,我车没顶!”
穆思怔愣片刻,看见沈云鹿倒吸冷气,微翘的眼睫已经沾满水珠,才缓过神,匆匆向外跑去。
医院。
沈云鹿趴在床上,后背被包的像个王八壳子,噘着嘴对身旁的裴羽叮嘱:
“思思进来后,不要怨他家猫猫,猫咪认人,何况是只两岁的成年猫咪,被抓伤很正常,不许提他半个不是。”
“好了,知道了,小祖宗,你都能把人吓死。”
“缝了六针,肯定会留疤,我的背……”
她抬眸忽然看见穆思进来,立马收了声。
“对不起鹿鹿…我不知道会……”
穆思低着头,眼尾潮红,和他眼角的朱砂痣一般,声音也透着伤心的沉哑。
“没事,因祸得福,我打过疫苗,就可以毫无顾虑撸半年猫。”
“鹿鹿…”
夜晚。
穆家老宅。
随着门缓缓打开,一只橘色的小猫咪顺着二楼楼梯冲到男人脚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
穆思蹲下身,骨节匀称的长指轻抓着猫咪的脑袋,温柔的嗓音缓缓流出:
“今天做的不错。”
猫咪似乎察觉到主人在夸奖它,喵喵叫了两声,更加粘他。
可下一秒,空旷的房间传来凄厉的猫叫声。
洗手间里,水龙头里流出的涓涓细流划过男人手背,带走赤红色的液体,显露出他修长且漂亮的指骨,仿佛是精心雕刻的白玉,想要人藏在柜中好好欣赏。
男人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冷白色的皮肤挂着几点猩红,狭长的眉眼微眯,长指轻轻触及其中一点,夹在指尖揉搓,腥臭黏腻。
但丝毫不嫌弃,嘴角上翘,似是在慢慢享受,久久才自语道:
“本来不想沾血的,可你偏偏抓伤的是她……她也是的,我对她那么好,为什么都不多看我一眼……还要受疼”
视线从镜中滑落向下,落到一旁的玻璃瓶上,隐约可见悬浮着一只血肉模糊的小爪子,还贴着一张标签。
【抓伤她的猫爪。】
伸手拿起,静静观赏,嘴角的笑意更浓。
接着,转身离开洗手间,来到二楼一个上锁的房间,打开后,是各种各样的玻璃柜。
柜子里摆放的不是工艺品,而是悉数常见的物件,且每一样都贴着标签。
有透明玻璃杯,吸管,书籍等等。
他没有停留,打开一面柜子,将装有爪子的玻璃罐认真摆放进去,罐子的旁边是一张塑封好的淡粉色草莓糖纸,以及一个针头。
同样,也贴有标签。
【吃药时的草莓糖】
【伤口的缝合针】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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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
1.凌霄门二峰主景霰性子寒凉,恰似玉竹峰常年不化的冰雪,透着沁入骨子的寒。
世人都知,他仙魔大战输了,修为尽失,满头乌丝变白发,眉心更是多出一点诡异的红痣。
但没人知道,那场大战前夕,景霰埋在心尖的那个人丢了一身傲骨,跪在他面前求他
“容连年纪尚幼,什么也不懂,要是被发现是他打开通天锁,他就全完了。”
所以,
仙魔之战,是他守护不利,放出妖魔万千,是罪人,被囚于玉竹峰百年。
是师兄护在怀里的小徒弟容连,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是功臣。
2.景霰,红灯区有名的交际花,仅仅是侧眉一瞥,就有人想跟他春风一度。
不曾想,他竟穿成仙侠文里断情绝欲的玉竹仙尊。
穿来后,玉竹峰除了冰天就是雪地,唯一能看到的活人就是他师兄裴清许。
纵然裴清许模样好看,又对他百般讨好,但景霰从不买账。
景霰:我虽然放/荡,但也不吃垃圾。
3.禁欲几个月,景霰就绷不住,褪去白衣浮尘,身着一袭红袍,连夜赶去合欢宗。
与某位男修翻云覆雨一夜后,又急急赶回去,做回玉竹峰的高岭之花。
如此反复,从未失蹄。
4.通天锁开启,魔尊暮云淮破开禁制,本以为可以重获自由,却被一个不要命的疯子打的半死。
但那群人竟让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封天,他趁机溜走。
伪装成合欢宗弟子,四处寻找那个掏他心窝的疯子。
5.仙界大会,仙门后辈指着仙台上白衣白发的男子,怒声呵斥:
玉竹仙尊,仙门罪人,空有皮囊的废物,有何颜面被称尊者?!
却被身披魔焰的青年一袖掀翻。
他步步逼近,尾指勾起男子鬓边白发,
“仙尊,昨夜欢愉是否满意?”
“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