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沈云鹿扒拉着碗里的饭菜,眼神时不时瞥向窗外,天已经黑了大半。
再这样耗下去,肯定不能按时提交作品,难道真的要提交裴羽那乡村风拉满的视频吗?
越想越心烦,不自觉脑袋就耷拉下来,用筷子戳着碗中的米粒,仿佛那是裴羽那张蜜汁自信的臭脸,戳着泄愤。
“要是吃饱了,我们开始吧。”
对面传来林辞琛温柔的嗓音,沈云鹿晦暗的眼神霎时间就亮了起来。
“我能做什么?”
“不用。”
林辞琛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抽出一张消毒纸巾,细细擦拭着修长漂亮的指骨,碰到无名指时,动作顿了顿,
“你负责照顾好它就行。”
说着,就缓缓取下婚戒,递到沈云鹿面前。
看着手里的一小枚戒指,通体银白,钉钻璀璨生辉,戒指内层还雕有一只小鹿,这是当初结婚时她小小的私心。
虽然她是Alpha,但却一直被当做Omega来养,多多少少会对林辞琛这样的未婚夫抱有幻想。
可婚后她很快就认清现实,不论是身份,还是性格,她只是他的花瓶太太。
他们的婚姻只有本家人知道,没有婚礼,没有亲友的祝福,好似从未结过婚。
她的那枚婚戒从未佩戴过,一直被压在黑暗的柜底,想来也是蒙上了厚厚的尘土。
反倒是他,一直将戒指戴在手上,圈内平白多出了神秘的“林太太”。
“阿琛,为什么一直戴着它?”
像是喃喃的呓语,话一出口,沈云鹿下意识地捂住嘴。
摆弄手环的林辞琛身子一怔,而后转身,低垂着眉眼,唇角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故作轻松,
“毕竟得有一个人要糊弄老爷子他们,不是吗?”
林辞琛工作繁忙,一天到晚顾不上家,但却对沈爷爷分配的任务格外上心。
他们的婚姻也是任务之一。
至于感情,沈云鹿从未奢求过。
就算在他面前,游戏陪玩一口一个“宝贝”喊她,他都不会蹙一下眉头。
“平日里其实可以不戴的,爷爷也看不到……”
戴着婚戒总归是挡桃花,喜欢他的莺莺燕燕近不了身,那他怎么遇到喜欢的Omega?
若是耽搁了他,她内心会过意不去。
“嗯,知道了。”
在打光灯强烈的映衬下,林辞琛瞳色极淡,但却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薄唇微微颤抖,轻“嗯”一声,转身背对着她。
沈云鹿踩着兔绒拖鞋,站在他拉长的背影里,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张口,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戒指,钻石尖锐的棱角硌着皮肤生疼。
若是他还像之前那样,视她为无物,或许离婚,于她而言,也是自得其乐。
但现在林辞琛事事上心,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时钟的指针指向‘12’,沈云鹿一直定的十点闹钟如期而响。
她从沙发上惊起,身上盖在那条天鹅绒薄毯,下意识地揉了揉尤染绯色的眼角,捏在掌心的东西顺势滑落。
划过毯子,掉落在地,依旧向前滚动,碰触到一只男士拖鞋才打了个转,停下动作。
她勾着腰,想要去捡,但身形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胳膊被人捏的发疼,沈云鹿蹙着眉角,沁饱水的眼尾竟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弄疼了?”
林辞琛赶忙将她扶回沙发,松开手。
“戒指……”
沈云鹿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半卧在地毯缝隙银蓝色的物件,声音带着初醒时怠懒的哑。
听见耳朵里,仿佛细小的绒毛,轻轻剐蹭着。
“没事。”
林辞琛俯身捡起后,低眉,轻咬长指指尖,稍一用力,白色手套悬在嘴边,重新将那枚戒指戴回无名指。
抬眼发现她目光依旧停留在戒指上,轻咳一声,
“戴习惯了。”
沈云鹿这才收回目光,突然想到视频,看向桌面,却发现之前杂乱的桌面,此刻干干净净,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有些疑惑地问道:
“拍完了?”
“嗯,拍完了,还需要剪辑,你要来看看吗?”
“可以吗?不会打扰到你吗?”
沈云鹿听说过林辞琛工作时不喜被人打扰的传闻,就连有人在他身边都不行。
“不会的。”
她正打算穿鞋,却不曾想林辞琛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霎时间,鼻尖萦绕起暖暖的木质清香,夹杂着一点烟草气息,她抬头望着他立挺的五官,情不自禁地伸手去碰。
指腹上传来灼热的烫意,才后知后觉地收回。
“怎么了?”
室内多余的光都被他熄灭,只剩下一盏散发微弱光芒的小夜灯,灯光晦暗。
林辞琛微微颔首,棱角分明的面容笼上一层阴影,藏在黑暗里的眼眸愈加深邃,似是平静无垠的海面卷起的漩涡,只要多望一眼,就会被吸旋进去,溺毙在滔天的浪潮中。
沈云鹿迅速低下头,耳尖悄悄爬上淡淡的薄绯,
“那个……有东西,我帮你去掉了。”
“嗯,谢谢。”
声音低敛,好似一汪泉水,风一吹,荡起的层层涟漪,沈云鹿胸口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不由地揪紧他的领口,心里默数着时间。
那段只有几米的路程,硬生生被他走了几分钟。
被平稳地放在椅子上,斜对着电脑屏幕,她看见了精修后的作品,不但完整地展现出她精心雕刻的花纹,连细枝末节的地方都一一做了备注。
林辞琛坐在她旁边,熟练地打开软件,将素材逐个拖了进去,
“备注是我初步的理解,具体还要看你的设计初衷。”
他拖动着进度条,到关键点时,就会回头,询问沈云鹿的意见。
“你写的也太好了吧!我当时设计的时候根本没想这么多,就想着跟神话沾边就行。”
‘神话’二字脱口而出,沈云鹿意识到问题,小心地看向林辞琛,发现他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才暗暗松了口气。
“神话?主题是神话吗?”
林辞琛直觉耳熟,似乎听下属聊到过相关活动,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嗯嗯。”
“那我们这样改改。”
长指不断轻敲着键盘,微翘的眼睫下那双桃花眸带着温暖的笑意,晕着化不开的情愫。
“阿琛,谢谢”沈云鹿小声呢喃。
“你说什么?”
林辞琛转头,眼底的笑意更浓,放下鼠标,尾指勾起她的发梢,
“我没听清。”
音质淡淡,却微微上扬,夹着笑意。
听出用意,沈云鹿将脸扭向一边,咬着牙,逐字逐句说: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话说一半,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鹿鹿,我是商人,相比轻描淡写的,更喜欢实质性的。”
林辞琛微眯着眼睛,静静看着哈哈大笑的沈云鹿,希望她能把那枚胸针重新还给他,上次脑热扔掉,后悔了很久,
“所以,能把……”
半句话哑在嗓子,一个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待反应过来,只有额头残存的余温,还有怀里下意识搂住的一小团。
沈云鹿拍着胸口,小脸煞白,
“还好你接住我,不然我肯定摔得很惨。”
“下次别这样。”
他意识到,刚才是她在椅子上站起来亲他,没站稳,差点摔倒。
若是他没接住,她就磕在桌子上,不禁隐隐后怕,说话的语气强硬几分。
却没想到,沈云鹿蹙起眉,轻哼一声,“好了,知道你有洁癖,以后不亲了。”
刚想反驳,但言语上总是比动作慢上一拍。
水光潋滟的唇,果然轻咬起来是甜的。
小夜灯灰黄的灯色,不经意氤氲起暧昧的气息,空气仿佛凝滞一般,两人之间温度微微上移。
凌乱的发丝,冰凉而又充满毛绒感,还带着她身上的奶香味,林辞琛很喜欢在手上把玩,但此刻夹在他们中间,他只觉莫名的厌烦。
他松开她的唇瓣,腾出手拨开额间的发丝,露出她一双微圆的小鹿眼,眼尾挑着一抹新红,眼底还残存着不可思议。
“我对你没有洁癖,下次想亲,我递给你亲。”
大脑宕机的沈云鹿脑海里只有一行字:
【我不干净了!要拼刺刀了!】
听到他轻柔又真挚的话语,她才慢慢回神,那发自肺腑的话语,像是伊甸园树上那枚可口的苹果,她好想摘下来尝一尝。
浓浓的香气蛊惑着她,身不由己地趴在他怀里,鼻尖去探他后颈处的凸起。
一束电流‘噌’地划过脑海,沈云鹿灵台瞬间清明,立刻从他怀里跳起来,鞋都顾不上穿,赤脚就往楼上跑。
该死,她竟然起反应了。
留下林辞琛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很快他就自嘲地笑了笑。
是吓到她了么?
明明想好要放手,为什么她勾勾手指,就如此心急。
从口袋中拿出一根烟,夹在指尖,吸了一口,苦涩腥辣感传来,林辞琛肩头抖动,猛咳几声。
他从不抽烟,但不知这几日内心越发空虚,只有呛人的烟气才能勉强填充。
现如今,心烦意乱,这东西也无济于事。
掐灭烟头,视线重新落回电脑上,将视频导出。
本想关机,等明日提前喊醒她再提交作品,但却弹出对话框,显示有未完成的进程。
正打算关闭,却无意间扫到他子公司的logo。
网页显示的活动内容,赫然是子公司联合A大设计学院的比赛项目,项目奖励被着重放大。
星石展览馆入场券。
短短几个字,却让他如坠冰窟。
明明她只要开口,一叠券都能给她,可是她宁愿大费周章,与那裴羽花费数日准备,都不愿向他张嘴。
目光又移向导出的视频,金饰。
她宁愿去金店,也不愿打开保险箱去取,只因那些都是自己的吗?
酸涩感涌上心头,体温不禁上升,手开始颤抖,服下抑制片也不见效果,赶忙拨通阮风的电话,
“来桐园接我,要快。”
作者有话要说:阮.卑微仔.社畜.风:要恰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