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路离反倒是比为他们义愤填膺的大婶平静许多，“他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这句话由路离这么平静的说出来，总感觉有点诡异，像是诅咒，大婶打个哈哈，“可不就是这样，人在做天在看…”面对路离的视线，大婶有点说不下去了，心里嘀咕这女孩有点邪乎。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你们打算去哪？”
“清水村。”
“什么？”大婶声音都有点变调了，心里嘀咕前面那个司机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告诉他们的是这两人没啥具体的目的地，让他给介绍个不那么出名但景色不错的好地方。
这年头总有这么些胆大的小年轻，总觉得自己格外幸运不会出事，好地方不去，就喜欢到处跑去一些犄角格拉感受大自然。
司机特意观察了两人好一会儿，认定他们就是这样的人，才决定干的这一票。
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人半途给骗下车，开车就跑了，顺利得有些过分。
其实慎元白看着并不好招惹，这本来不会成为司机的选择对象，可司机就像着了迷障一样，而来接的人看着路离的照片就什么都没想了，直接打了订金，就带人过来接人。
直到“清水村”这三个字一出，大婶仿佛如梦初醒，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这个地方偏得很呐，你们不怕啊？去这干嘛子啰。”
“参加葬礼。”
大婶这下子是真的吓到了，她自己是清水村的人，怎么不知道这两天哪里有死人，没死人哪里来的葬礼！
“妹子，你莫吓大婶，大婶就是清水村的，大家都好好的啊！”清水村就这么大点地，哪家吃席，全村人都会知道，没道理她都不知道外人先知道了！
“现在是还活着。”路离点头，“不过很快有人就要死了，我得提前到才行。刚好你们是清水村的人，顺路啊。”
一点都不顺！
大婶有点不想带人回去了，这妹子让人慎得慌，还是换个人的好。
“妈。”可惜她儿子见色起意，另两个小伙子也不愿意放弃，“这不是刚好吗，一起回呗，这是缘分啊，咱做好事做到底。”
大婶无奈，又问，“那，清水村要那啥的，是你哪个亲戚哦，说不定我们认得。”
“不是亲戚。”
大婶：…这对话太难坚持了，“不是亲戚，那你？”
“我的工作是干这个的。这年头竞争激烈，哪里有事就去哪里，到处跑。”
大婶：…笑容无法继续维持，“专门，办白事？”
路离点头又摇头。
“我主要提供临终关怀，所以更早一点到，让死着在死之前感受到温暖和关爱，尽量不留遗憾的离开。”
大婶：虽然有点听不懂但大受震撼，好好的漂亮闺女怎么做这么，这么奇怪的工作？
虽然长得不错，看着也是个经济条件不错的，大婶挑剔的打量对方，但是工作不行，不体面！还孤男寡女的到处跑，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处，又瘦，搞不清能不能生个大胖小子。
“你在看什么？”
“没有，没有。”大婶摆手，“到我们村的路不大好走，之前修过，又被搞烂了，现在不大好走。”
随着大婶的话，车辆离开大路拐进旁边的羊肠小道，路面也变得凹凸不平而且时常拐弯。
“唉，就是这样，地方穷，修也修不起来…”
“人不行不要怪地不平。”
“这妹子，说得什么话！可不兴这么说！”大婶显然不高兴，但不知道为啥，看到这白嫩嫩的年轻妹子还是有些害怕，不敢随便动手，想要知道她跟村里人到底什么关系。
他们这一行也有讲究的，他们能安安稳稳到现在，就是因为大家拧成一股绳，欺骗别人可以，可不兴搞到同村人亲朋好友身上，除非他们自己愿意，主动把人带来，其他人就要多说好话，一起帮忙把人留下。
女人嘛，大部分生了孩子，管一管，也就认命了。
就像她，之前也是不愿意，也不过来了，现在唯一的想法是，儿子能快点娶到个媳妇，给自己生个大胖孙子，这人生啊，也就圆满了。
他儿子，又高又帅，还聪明，就是运气不大好，家里没条件，不然早给娶到媳妇了。
“你在想什么？”
“大胖孙子。”大婶下意识回答，说完之后白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找补，“唉，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穷，村里好多好小伙，拖了一年又一年，光长年纪了，一个两个都讨不到媳妇。”
大婶说着就开始难受，“我们那会儿，哪里有这么多要求，有个住的地方，看着对眼了就在一起，有什么过不去的，夫妻俩过日子，就是要一起努力，慢慢就把日子过好。”
“现在的女娃，俏得很！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只想着往外跑，也不想想，外面那么多条件好的，她们拿什么比？蹉跎了一年又一年，快30了还不肯结婚，又挣不到几个钱，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年纪大了不好生养要求还高！”
“我看就是被城里迷了眼，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眼高手低的。也不想想。这么耽误下去，以后没个孩子，老了怎么办？”
“你看我那儿子，长得不差，又聪明，现在也就30出头，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就因为家里穷了点，现在还没找到媳妇，我愁啊。”
“让相亲，一开口就是问车子房子学历年龄干啥工作的，家里也不是没房没车，虽然比不得大城市的，但也没有车贷房贷啊！压力多小。”
“等生个娃，留在屋里也行，两夫妻一起去外面打工也行，我还能帮忙带娃，他们放心挣钱，总能在城里买个房子。”
大婶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话里话外就是自己儿子优秀，现在的女娃不行，不肯吃苦啥都不会干要求还高，不知所谓。说到底就是仗着自己女的就想嫁个富贵人家去城里享福，看不起农村家庭，拜金得很。
完全忽视，其实挺多农村出身家庭不好的年轻人外出打工，都找到了媳妇，两人一起在大城市奋斗，不少都没靠家里人就靠自己，在县城或者价格便宜许多的城市结了婚买了房子。
条件好就买好房，条件差就买个便宜的，二手的也行，再不济一起打工存钱租房，以后回老家发展的也有。或者实在是卷不动，不结婚不生孩子，拿着剩下的存款回老家摆烂的也有。
人的路有很多，纵不能让大家满意，让自己满意，也不应该把自己的痛苦强行转嫁到别人身上。
“他为什么不自己先出去？”
“什么？”
“他有手有脚，学门技术，去外面打工。以他的体格身材素质，当个保安也不难。这世间，男生的选择比女生的多了。”
大婶还没说啥，她儿子不满意了，“当个看大门的看别人眼色我才不愿意！工资才那么点，要赚钱还是要做大生意！”
“我就是没头本，要是有头本，我肯定干得好！还有去工厂的更搞笑了，日夜颠倒，一年到头没个休息，一天上班十几个小时，好多还没一万的工资，那些有钱人，老板，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
慎元白从始至终沉默的看着听着车上的一切，不得不说，这女孩，是有点邪门在身上的。
这几个人，都忘了自己开始是干嘛的，什么都往外秃噜，做尽了丑恶嘴脸。
“之前修路，居然还要我们各家自己凑点，还要出人头帮忙，什么玩意！国家拨款就被那些尸位素餐的玩意层层剥削，让我们帮忙买单，搞笑！路烂了也没人里说就是没钱！说要帮忙发展，结果租地全tm偏向资本家，他们赚那么多，多给我们一毛钱都不愿意！”
好家伙，这地方是有点儿…将穷山恶水出刁民演绎得淋漓尽致，有些地方和地方的人，始终摆脱不了贫穷是有原因。
愚公移山，有能力的就搬山开路，没能力的就搬自己，树挪死人挪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有些穷苦人是真的没办法，但不包括车上这几个。
“我明白了。”
“唉，还是妹子懂事理，其他人就说不清，我们要是有其他选择也不会干这事…”大婶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露嘴，赶紧堵上自己嘴巴。
过了一会儿才道，“妹子，跟大婶说，你到底找谁呢？村里的人家我们都熟，直接送你过去，到家门口！”
路离点头，“好啊。”
她侧耳听了听风中越来越近的声音，“冯芸芸，我找冯芸芸。”
大婶听到这个名字，瞪大眼睛，整个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肥鸭子。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