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宁安不理解神怎么能平淡地说出这种事,就像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神独自呆在暗无天日的禁闭空间,“您不用看轻自己,虽然您和其他神明有不一样的地方,但您是神,我是您的神侍,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也许不情愿,但众神也承认了他的神职,她的神主是神明中的一员。
如果神一直是懵懂无知的状态,那么他可能不会为此感到失落,但现在他变了,自然能够明白自己和他神的不同。
想起自己之前在另一个世界被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宁安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神的背。
这是当初的她希望得到的安慰,神也许同样需要。
神将她搂得更紧了,两只有力的臂膀像是缠人的绞藤,宁安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扼杀在他的怀里。
“宁安,你以后也要抱我。”神放松了力道,没有再提身份的事情。
“如果您不觉得被冒犯,我谨遵您的命令。”宁安知道自己不该心软,她原本是担心神成长到一定程度会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不敬才疏远神,但现在面对神坦荡到能一眼望到底的眼眸,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是这个世界的异类,神是神明中的异类,也许他们可以构建起不一样的关系,不是尊卑分明的神侍和神,而是更亲密和平等一点的同伴关系。
将神抱到车壁延伸出来的长榻上,他在她颈边蹭来蹭去,不时伸出舌轻扫而过,像是蜻蜓点水般的试探,让宁安的心脏突突直跳,快要爆炸了。
没骨头似的黑发神明用糖丝一样黏糊的语调念着“宁安”,躺下来的时候还不愿意放开她,想要将她一起带倒。
亏得宁安现在有一把子力气和定力,不然真就让神得逞了。
作为一个满了十八岁的成年人,她不能被心智行为成熟了但又没有完全成熟的神给带到道德水沟里去。
宁安在心里唱起“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耐心地和神摆事实,讲道理,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哄好,放她下车。
真不容易。
飞翼兽早就吃饱了,无所事事地摇着大刷子似的尾巴,等宁安发出指令,它兴奋地叫了一声,扬起蹄子,疾驰在草地上。
黑石城地处偏远,当初为了及时参加选侍宴,宁安和老管家他们提前三个多月出发,突破荒漠秽物的阻拦,中间在十几座城池进行了补给,就这样也只是提早了几天到达圣莱耶城。
宁安粗略估计了一下,她和神都不需要用吃喝填肚子,如果路上没有出事,按照现在的速度,她应该可以在夏初赶到黑石城。
冬季在宁安清脆的口令声中滑过,春日之神洒下她特有的青春烂漫气息,覆盖了维坦大陆大多数区域。
冰雪消融只需一夜,当宁安看到脚下泥泞不堪的道路和枝头发出嫩芽的树木,她知道春天到了。
“神,您看到了吗?那片叶子是心形的,这里,在这里。”宁安眼尖地捕捉到了一片非常特殊的新芽,兴致冲冲地指给神看。
神无所谓地瞥了一眼,笑容不减:“我看到了。”
难道不可爱吗?
宁安觉得是神没有看清楚,于是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相对,食指弯曲,做了一个“爱心”形状:“您看,是像这样的特殊小芽,很有趣的。”
神这回仔细看了,只不过换了对象,他对于宁安比出的心形十分感兴趣。
在神新奇的眼神中,宁安把嫩芽忘到脑后,给神比了“蝴蝶”“小鸟”“花”之类的简单手势。
“宁安,爱心。”神其他的学得不好,唯独心形一教就会,他已经朝她比了十几个“心”了。
“神,您真厉害,我衷心地敬佩您。”宁安摸了摸自己被虚假的心弄得七上八下的真实心脏,照例热情又不失敬意地赞美起神来。
神的笑变得更加干净清爽,就像春日的第一场雨落在了叶尖,晶莹透亮的水滴溅起又滑落,汇入旁边的湖泊。
他将“爱心”放到了她的手里,维持着姿势不变:“给你有趣的东西。”
略微的怔楞之后,宁安将“爱心”包住,红瞳映衬着眼里的喜爱愈发光亮,怎么都掩盖不住:“感谢您,我收下了。”
这只是旅途中无数个小插曲中的一个,此时的宁安绝不会想到三天之后,她就遇到了一个让她尴尬不已的“小插曲”。
那是一个月光柔和的夜晚,经过近一个月的历练,宁安已经熟练掌握了在野外扎帐篷的技巧。
帐篷方便快捷,更重要的是,她和神不用去应付城里时有时无的试探和打量。
自从她在外表现出对神的尊敬之后,这种事就越来越多,但是就算如此宁安也坚持,她不想神再被误会为她的护卫。
神应该得到相应的尊重,如果她作为神侍都不能践行这一点,那她的神主也太……
“宁安,袖子脏了。”
神的提醒让宁安放下了杂七杂八的念头,她将那块灰渍拍掉了,掀开帘子,告知神可以休息了。
神弯腰进去,习惯性地往里一倒,滚到帐篷边缘,留出足够的空位,默默等待着宁安进来。
宁安来到另一个帐篷,她不像神,怎么靠怎么爬怎么滚怎么坐袍子都纤尘不染,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把附着在上面的污迹都吃掉了一样,她每天都要换衣服,特别是在进帐篷之前一定要把自己最大程度地清洗干净。
不然,她总觉得自己会把神“弄脏”。
“神,请问我现在可以进来吗?”即便知道神只有一个答案,宁安也遵循礼仪问一遍。
“可以。”
帐篷里有烛灯,橙黄的光芒照在神的身上,将蜜色肌肤的光泽展现得淋漓尽致,好像下一秒就能流出或许稠密或许清透的液体,神也会因为它们的浸润身躯似乎变得柔软起来,皮肉和水液交融在一起,肉眼无法区分,只有触碰到才能……
神明在上,请宽恕我。
宁安默念几句,闭了闭眼,想着下次经过城市时一定要买几个能发出非常亮白光的荧光石,悄悄安在四周。
多贵都没关系。
“宁安,来这里。”神侧卧着,拍了拍自己身前的位置,声音温柔又动听,听在宁安耳朵里却像是藏了一把细小的钩子,轻轻地擦过她全身,不经意地勾起一阵莫名战栗。
不管几次都适应不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宁安穿着裙摆到脚踝的长袖睡裙,直挺挺地躺到了距离神三公分的地方。
反正躺得再远神也能给她扒拉回来,不如省了这功夫,少点折腾。
现在的宁安想得很开。
“宁安,晚安。”
“神,晚安。”
他们面对面,不约而同地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安被一阵过于高亢的喊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发现神已经醒了,金色的眼眸晦暗不清,定定地望着她。
仔细一听外面的动静,宁安的脸瞬间红透了,连额头都有浅浅的粉红晕染。
“好棒,啊啊,科莫尔再快点……”
兴奋的男女声混合,越来越大,一时半会可能不会消停。
宁安尴尬地垂下头,伸出手,颤颤地捂住神的耳朵:
“神,请别听。”
过了一会,就在宁安以为是自己小题大做时,神开口,清悦动听,温柔笃定,因为离得近她听得很清楚。
他说:“宁安,你红得更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安安:什么红?什么更?什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