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通讯镜传来援军即将到来的消息让众人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纷纷服食丹药补充自己灵力与体力的空缺,阵中的气氛轻松了不少,不再如之前那般无力压抑。

外门弟子林林总总从外围区域安全撤离,留在阵中镇守灵幡的修士们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施展范围性法术,不必担心误伤到自己人。

战场上剑光飞舞,曲稚言驱使灵剑照看两个灵幡,忙得不可开交。

谢云晚被魔气沾染的伤口泛着大片惊怖的黑色斑点,她再度斩杀数十头魔兽后,由于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她所受的伤已将魔气深入内腑,单凭自身的恢复力难以痊愈,即便搭配特定的的丹药也需静养多月,最终还是和外门弟子一齐被送回春序城。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他们不求击溃魔族大军,只是尽全力缠住魔族出逃的脚步,拖到仙盟的援军支援。人群之中只有陈子铉一人仿佛不要命般向魔兽群中杀去,他的眼神怒不可遏,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火焰。

陈子铉冷哼一声,悬于空中捏起法诀,白衣随风飘舞胜谪仙。疾风打着旋儿,拧成多股无形的束绳,毫不留情地封锁住魔族可以逃跑的路线。

一剑劈斩而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魔兽的左臂果断被陈子铉的剑气斩落在地,血迹在袖断处触目惊心地蔓延开来,将地面染红大片。

陈子铉垂下浓密的眼睫,他的双眸中星光碎散,像是有一道银河在他眼中缓缓流淌。他直截了当地舍弃近战,轻轻一挥手,展开以自身为轴心,直径约为一米的风域。用风域中凛冽的风刃缠磨,一批批收割着风刃领域内的魔兽。

淋漓的鲜血来不及渗透泥土,流淌在地面上一滩殷红。风刃的速度极快,修为低的魔族甚至无法在风刃领域中坚持一个呼吸。修为较高的魔兽奋力抵抗着,最终结果不过也是被风刃削去骨肉,生生流血而亡。

携着魔兽滚烫的血液,本身无色透明的风刃像被染成一道道血刃,划破漆黑如墨般的黑夜。

宁谧且残忍,像极了陈子铉本人。

能一己之力于魔域斩杀于魔尊的人又怎会是等闲之辈。狂风利刃的范围领域逐渐扩大,众人清楚陈子铉终于要展露出自己真正的实力,皆识相地离开自己负责的领地,去援助更远处的修士。

他们所护卫的灵幡处于飓风中心的无风地带,若有不长眼的魔族胆敢接近,下场只会如同被丢入碎肉机般撕裂搅碎。众修士对于陈子铉的实力都很有信心,若不及时离开,比起灵幡,更需要担心的分明是自己的性命才对。

在众人心中燃起希望之时,林中突如其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重物倒地掀起的尘烟遮住众人视野,有魔物的脚蹄重踏在地上,在松软的泥土中留下沉重的脚印。它仰天嚎叫一声,众人惊觉一股强大到令人绝望的魔气在战场蔓延。

从林中走出的魔物,它头上半米长的鹿角如树冠般叉开,上面挂了一只新鲜的断手,血顺着鹿角流到皮毛上。

环绕在大拇指上连城之价的翠绿扳指,可以轻易让在场之人辨出断手主人的身份——这次任务的领队,清虚门的王长老。既然这头魔物能来到包围圈的边缘,恐怕王长老大概率已经遭遇不测。

群魔哀嚎之声如同鬼哭般突然令人悚然,能让修为高深的长老断一只手,这头长鹿角的魔物自然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对抗的。头长鹿角的魔物加入战局,让本不稳固的防线更是接近崩溃。

之前所处的境遇即便再差,众人心中仍觉得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清虚门的长老为他们抗住。如今王长老下落不明,众人心中升起荒谬与恐惧之感,气氛再次黏着又压抑。

先不说其他的小妖兽,这等实力的魔族放出去是一场灾难,陈子铉自认自己是外围实力最强的修士,他的责任感促使他不惜任何代价顶上。

他眼神一凛,也不管自己的身体状况是否经得起短时间内再次使用神器的副作用,强行祭出神器长渊剑,剑体出窍那一瞬间,强压将身边任何生物不留情面地碾得粉碎。

头长鹿角的魔物浑身棕褐色的皮毛近乎炸起,像一颗颗银针般竖立。它扭过头想去阻止陈子铉的行动,他手中映着青光的长渊剑给它带来无法忽视的威胁感。

陈子铉的嘴角溢出鲜血,他将长渊剑握在手中,一剑横扫。天地都仿佛陷入死寂,他的目光坚定而神圣,像是一尊未入凡尘的神佛。剑斩之处,只见废墟一片,浓烟散去,原地空余鹿角魔物的一条魔腿。

经过陈子铉这一击剑气,众人低沮的士气被鼓舞起来,又是一阵厮杀。

曲稚言斩翻一只魔物,余光扫到有魔物在暗中接近陈子铉的后背。陈子铉本就在魔域大战中驱使过神器长渊剑,使用长渊剑斩出的每一次攻击都极为耗费神识与灵力,以他此时的精力无从躲避。

想到这里,她脚足一登,闪到陈子铉背后,斩杀欲想偷袭他的魔物。

陈子铉微愣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无所顾忌地发起进攻,极为信任曲稚言会帮他把所有来自魔族的攻击尽数挡下。

玄衣少年的衣诀被秋风卷起,边角处稍稍有被划开的痕迹,他的视线停著在白衣少年和紫衣少女身上默契无间的联合上。

陆冷惟赶回森林边缘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英雄配佳人,极为融洽又耀眼至极。月华如练,轻柔地洒在两人的缠绵的影子上。他们并肩而行,步调一致。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清辉皓月般夺目,时间也凝滞在两人的眉眼间,两人仿佛为彼此而生,形影相随,不问朝夕。

呼吸微微一窒,陆冷惟垂下浓密的睫毛。他沉默地望了一会,随即嘴角勾起轻嘲的一笑,转头就走。

曲稚言确实就应该和陈子铉这种耀眼的人在一起,而不是选择他这种潜伏在阴森沼泽中的黑蛇。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是替身,他搞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草丛之中,眼露凶光的嗜血魔狼不知从何处冲出了包围圈,压起耳朵冲他低吼。

陆冷惟眼底隐约中有一抹冰冷的杀意闪过。只是冲嗜血魔狼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它便动弹不得,只能眼看着玄衣少年向自己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近,又轻而易举地一脚踢飞了它的头颅,未来得及产生一丝悲鸣。

“吵死了。”

瞳孔倒映着化为为实质的冷意,杀戮仿佛也无法消解他心中的烦闷。

陆冷惟迈开步伐,再度向春序城的方向走去。

春序城内,仙盟正堂阒然无声,郝厄被修士押住双肩,强迫他跪在冰冷的地板。

堂上所坐之人肥头大耳,他将脸板得严肃,冲郝厄沉声喝道,“队中四人,一人叛变,一人生病,如今谢家仙子负伤昏迷不醒,只有你完好归来,你又作何解释?”

郝厄大脑一片空白,他刚入春序城,还未来得及平息心神,便茫无所知地被押送至此地。

他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嘴唇哆嗦道:“回......回仙君,队中反叛的那个弟子已被谢师姐当场击杀,至于高项得病之事,其中缘由弟子并不知情。”

“休得狡辩!将此人拉下去抽个二十灵鞭,再行审问!”高堂之人脸色一黑,惊堂木猛地一拍,郝厄的身体忍不住往后一缩,一下子瘫软在地。

郝厄脸色发青,脸上长着的麻子被吓得一抖一抖。他哪里还想不通这人是想屈打成招,他在戒律司所罚的灵棍,伤势还未恢复,这次若再被罚鞭,哪怕自己不死也要脱成皮。

在战场上受伤很正常,但被叛徒所伤,这可就不是件小事了。谢云晚此时昏厥不醒,而仙盟自然要给她的爷爷,清虚门的谢长老一个交待。而与叛徒一个小队又无背景的自己显然是最好的替罪羊。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郝厄灵机一动,像是捡到一根救命稻草,把矛头突然一转,“今天早上,我看到有一个人出现在我们屋门的门口,我早晨出去散步,离开的时候高项还没有生病,回来时他就浑身瘫软,疼痛难忍。是了,一定是这个人搞的鬼!”

“继续说下去。若胆敢有所欺瞒,想必你心中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台上之人微微加重了语气。

郝厄满脸堆笑,连连称是,像得到了某种鼓舞,更加添油加醋地编造起事件的细节。他越说越理直气壮,最后甚至把自己说得深信不疑,仿佛事实本该如此。

将所有的事情都交待完毕,郝厄用长袖轻轻抹掉额头上的虚汗,忙不迭地讨好说道,“弟子所言句句属实,请仙君明察!”

“此人是谁?”对仙盟而言,替罪羔羊是谁都无所谓。

“是天缘峰的弟子......陆冷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