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枪炮轰鸣,曲稚言凭空扯出七尺青锋,对着机甲的方向用力斩出,甩出的剑气与子弹在空中激烈对撞,随即产生爆炸,林间蔓延起灰白色的烟雾。
此剑通体霜银,光泽极佳,剑体烙印如意祥云纹,雕镌龙吟九天之貌。剑柄处嵌入质腻润滑的纯漆墨玉珠,尾端结连一缕暗金流苏长穗。
曲稚言祭出自己的本命剑——稚情。
驱使此剑消耗的灵力极强,好在曲稚言打的就是一个速战速决。
曲稚言将身体微弓,好似利箭般将自己的身体蹬着树干弹出。远程发挥不出曲稚言作为剑修的优势,她要趁着烟雾未散,接近白漆机甲笨重的身躯。
也不知白漆机甲是用何种方式判断出曲稚言的攻击轨迹,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响毫不犹豫地向曲稚言轰鸣而去,场上蔓延的灰白烟雾并没有影响到它的感知能力。
目的被看穿,曲稚言向右方一闪,只好放弃向白漆机甲靠拢的打算。
剑修若想打出高额伤害就得打近身战,躲在远处刮剑气难以破开白漆机甲外壳的厚重防御。而笨重的机甲也对灵活的剑修毫无办法。短时间内,场面陷入了僵持。
几番进攻皆不成,曲稚言咬紧牙关,她必须要弄清是谁在背后搅动剧情,所以在白漆机甲的援军到来之前她要将白漆机甲迅速解决。
弹仓所能蕴藏的子弹有限,再与白漆机甲拉扯几圈,曲稚言便能找到它的薄弱之处。然而曲稚言现在最缺乏的东西也是时间。
白漆机甲移动时都会在雪地里踩踏出深重的脚印,每走出一步,筑成它双腿的木头关节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巨大响声。
变换到绝佳的攻击角度,将近两米高的白漆机甲折叠手臂,头部旋转一圈切为圆柱体状的炮台形式,不再进行移动。
它缓缓挪动头部的炮台,轰的一声,无数的金光向曲稚言劈头盖脸地迸发,爆发的恐怖能量将气流焚烧地扭曲而窒息,直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是一招无差别范围攻击。曲稚言嗅着四散的焦糊味,头皮发麻,连忙持剑相抵,她的手腕被震的生疼,身形足足被推后了十尺有余。
曲稚言笃定,以白漆机甲现在的完成度还做不到连续使用这招无差别炮轰。果不其然,待她稍稍喘息过气,白漆机甲又切回原先的枪炮形态,再次将黑漆漆的枪口瞄准她的心脏。
白漆机甲这招无差别范围攻击在紧逼曲稚言走位的同时也暴露了自身的弱点——它的右腿。曲稚言盯准白漆机甲的右腿,握紧稚情剑,欲凌空跃起,却突感身体一沉。
当覆满细密的尖刺的青翠藤蔓死死缠绕在曲稚言的腿部之时,她这才后知后觉,原来白漆机甲并非没有逻辑与智商,它使用炮轰的目的是将她逼入噬血藤的攻击范围。
腹背受敌,螺旋弹射出的子弹也即将击碎曲稚言的心脏。
一道残影伴随着雷霆闪过,噬血藤瞬间被切碎为多段,病恹恹地散在地上抽搐,其余的藤枝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缩回棕褐色的树干。
曲稚言急速扑出,险险躲开这致命一击。扭过头,眼前掠过的是泉水旁那只雷纹蝎尾虎高傲仰头的背影。
又是一阵雷光电闪,木屑纷飞,被捉出弱点的白漆机甲很快便被击败,肢体骨架被拆散茫茫雪地。
曲稚言半蹲在已被拆解的白漆机甲前,轻轻用手指抚摸机体上的每一条纹路,手腕微转,一块拳头大的莹蓝色核心便被收入乾坤袋中。
将失去核心后了无生机的废铜烂铁们一并收好,曲稚言钻入萧森的丛林之中,不见踪影。
刺骨的寒风顺着洞口窜进洞窟内部,刚积攒的融融暖意被尽数吹散。
洞窟,月光半明半暗,倾泄如墨的长发掩住了少年的表情。陆冷惟蜷缩一团,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良久未动的小腿有些许发麻,似有千钧之重。
沉默地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像是做出了什么妥协一般,玄衣少年将悬挂在他腰间的乳白色玉孚攥在手中,以获取些许安心之感。
山洞内的呼吸声愈发急促,陆冷惟只感到丹田剧痛,身体从内至外如烈火般烧起来。他整个人被烧得意志模糊,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自己能够得到的带有曲稚言气息的任何物件。
他被抛弃了。脑海中确凿不移的认知引起在他丹田内部情花蛊的躁动。他的脑海中不断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声音,混乱无序,颂念清心咒也无法将其驱散。
短暂拥有却失去比从未拥有过的痛苦更深刻,情花蛊猝不及防地发作让他好似离水的鱼一般感到无能为力。
他在内心不断说服自己,这些痛苦的情感不过是情花蛊毒所携带的连锁反应,他不应该如此沉溺于这份令他患得患失的温情,却依旧无法缓解丹田处痛楚的分毫。
陆冷惟将身体贴在冰冷的岩壁上,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深处化开。悲凉涌上心头,情绪如被攻占的城池般坍塌失控。
当曲稚言赶回山洞时,所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少年面色惨白,依附着山洞岩壁半躺半靠,身体在玄色长袍的勾勒下显得更加纤弱。明明年龄尚幼,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冷冽寒意。
“你怎么回来了?”
他呼吸紊乱,闻见洞口处传来就脚步声。他愣了半响,仰头直视曲稚言的双眼,话语中尽是冷淡。在曲稚言的角度能明显看到他的双目深沉如墨,浑浊又稠密,从中透不出丝毫亮意。
“我不回来难道要住外面吗?”曲稚言一头雾水,见陆冷惟眼尾通红,状态晕晕沉沉,她连忙快步赶赴到陆冷惟面前,用手心探了探他的额头,皱眉道:“额头怎么这样烫。”
她就是出去烧了个通讯符,短短时间内,陆冷惟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曲稚言惊疑不定,心中暗问系统道。
「看着像情花蛊毒犯了。」
曲稚言更诧异了,魔族本身体质就好,三个月陆冷惟都抗下来了。他们最近一直朝夕相处,怎么她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才几个时辰就又病的这样严重。
「中蛊者情绪波动过大时也会引起蛊毒发作。」
系统说完这一句后,任凭曲稚言询问,没有再回过话。
曲稚言把视线投注回陆冷惟身上,只见少年烟灰色的眼眸湿漉漉的,还不忘死死盯着自己。他的脖颈处露出一大截柔滑白净的肌肤,宛如品质上好的羊脂白玉。
思绪飞转,想起陆冷惟刚对他说的话,曲稚言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不会是以为我抛下你,自己跑了?”
洞窟中一片沉默。
见玄衣少年蜷缩在墙角,肩膀瑟瑟耸动,一副硬撑的模样。曲稚言叹了口长气,蹲坐在陆冷惟面前,抚了抚少年柔软的发丝,语气中带了些无奈道:“要不要抱抱。”
“要......”半响,陆冷惟才做回答,声音小得让人听不清。
曲稚言左手垫在陆冷惟的后背,将他揽入怀中。少年柔顺的黑发垂落在曲稚言的肩上,眉眼之间的脆弱清晰可见。
雪松的香味侵入鼻腔。陆冷惟大概是烧得有些糊涂了,意识到曲稚言的靠近,好像在撒娇的小狗一样,握住她带有凉意的手在发烫的脸颊上蹭了蹭,小声低语道,“你别走。”
“我不走。”昏沉的夜里,曲稚言低声喃喃,像是在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