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半面妖帝

金色腾蛇天舟破开曦光里的缭绕雾霭,穿透重重云层,在天边旭日的光辉里披金前行。

“妖都到了!”

清晨,船首处掌舵的蛇族吹响雄浑的角声。

原本平静的甲板喧闹起来,人声、脚步声、重物挪动的声音以及护君卫队金属靴底和兵器顿地的铿锵声嘈杂纷乱,连铜墙铁壁般的船体都在这些声音里微微震动。

黎初雪被甲板上的声音吵醒,雾曦玄听觉敏感,比她更早醒来,健壮的右臂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左手贴在她腹部,正源源不断地向她小腹输送温热灵气。

见她醒了,他勾起她的下巴,微凉薄唇覆上她的,缱绻温存。

她本以为只是个平常的早安吻,谁知,他吻着吻着就滑到了脖颈、锁骨,甚至……

她连忙推开他的胸膛,晨光熹微中蛇君大人眼睫半敛,俊美的脸上还带着些微倦意。

“我刚才听见外面说到妖都了?”

她试图以语言阻挠他继续下嘴。

蛇君大人眸光微动,嘴唇还是微微嘟起的欲求不满状态:“嗯,到了。”

他揉了揉闪着细碎银光的长发,暗哑着声音答。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她简直按耐不住雀跃的心情,推着他起床:“那我们快去甲板上,我想从上空俯瞰妖都全景!”

作为一个人类,妖界本只是一个传说,是镜中花,水中月,是凡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踏足的地方。

但现在,她不仅来到了妖界,甚至可以亲眼见证妖界帝都的盛景,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极其令人心潮澎湃的事情。

相较于她的热切,雾曦玄显得十分落寞,眼神淡漠地凝视她片刻,重新压回她身上,头脸栽入雪白的羽枕里。

“哼,”他似有不忿,磨着嘴里的尖牙轻哼:“什么都比我重要!本君昨夜辛苦忍了一宿,今早刚亲了一下就被推开,你却一门心思只惦记着去看妖都。看来妖都这种死物都比本君重要得多!”

蛇君大人难得使用这种半委屈半撒娇的语调说话,一下就击中了黎初雪的小心脏。

她全身一激灵,双手不受控制地抱住体格健壮,一个人有她一个半大的蛇君大人,又是亲亲又是呼噜脑袋毛,抱在怀里好一番温言软语地安慰。

雾曦玄趁机揽住她的腰,埋在她胸前假装不经意地轻蹭。

——嗯,好香,好柔软!

果然荆沉说的“走鸟崽子撒娇卖萌的路,让他无路可走”的言论是正确的。

他决定小本子记下来,以后可以时不时走一波。

第一次撒娇大获全胜,蛇君大人趁胜追击,又将人摁在床上亲了个遍,等到黎初雪手软脚软,被雾曦玄抱着走上甲板时,外面已经天光大盛,护君卫队和十二蛇将整齐列阵,立于甲板一侧。

黎初雪晕乎乎地被雾曦玄抱在怀里,一上甲板,几百双眼睛瞪得溜圆齐刷刷看向她,她囧地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悄悄把脸转向靠近蛇君胸膛一侧。

雾曦玄毫不在意,单手抱着她越过众蛇族走至天舟船首。

“下面就是妖界帝都——闻殷城。”

他骨节分明的冷白指尖向着船下一点,一线银芒穿云而下,下方重重云雾瞬间退避,显现出清晰开阔的视野。

黎初雪向下看去,延绵起伏的群山间,星罗密布的建筑和街道如龙鳞一般附着在山体之上,繁盛壮观,宛若蛟龙。

而在类似于龙头的位置,雄伟壮观的空中宫殿悬浮于群山之巅。

宫殿气势恢宏,从下至上三十六辅殿,殿殿形似长剑,盘旋如一圈剑海托绕着奇陡狭长的玄青色主殿。主殿高耸入云,玉石为柱,金瓦为顶,一座向下俯冲的逆龙雕像赫然屹立于上,显得整座宫殿威风凛凛,霸气摄人。

“那一定是妖帝的王宫吧!”

她赞叹着指向浮在山巅之上的宫殿。

雾曦玄静默片刻,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冷质的声音在猎猎天风中显得飘渺。

“是。那就是妖帝君漓的王宫。”

*****

妖都。

王宫御池。

一颗披散着青色长发的头颅半沉在池水中,水面青白交加,晃动着映出水下人的身影。

那身影岿然不动,像是入定了,又像是睡着了,只偶尔冒出一连串晶莹的气泡。

唰——

一只黑羽大鸟拍动翅膀于静谧中突然现身。

落地后,黑羽大鸟化作一身黑衣的覆面男子。男子身材劲瘦颀长,半跪在御池边,双臂交错,拇指相勾置于头顶行妖族大礼后,俯首恭敬道:“帝尊,八方妖君均已至帝都附近,最多两日便可全部入都城。”

水中头颅动了动,水面震晃,很快,一个身材高大修长的男子破水而出,激起水花四溅。

御池边早已等候多时的美艳侍女们立即迎上去,为高大的男子擦拭长发、身体,披上月白色水墨金纹长袍。

妖帝君漓半阖眼眸,展开双臂任那些侍女伺候,侍女们显然不敢抬眼看他,但又似乎按耐不住,总想偷眼瞧一下服侍的男子,连带着每个人脸上都染上不同程度的薄红。

黑衣覆面的男子仍跪在池边等待男子发话。

君漓勾勾手指,黑衣男子跪着向他挪近一些。

“看清了?”

“回帝尊,看清了。”

君漓伸出手掌,不需言语,黑衣男子弓着腰从口中吐出一粒红色珠子,迅速以灵力净化干净,再双手捧至头顶,催动红珠飞入君漓掌心。

君漓五指一收,红色珠子在他掌心瞬间碎裂,接连不断地画面和影像自他瞳孔闪过。

君漓青色的发丝悄然滑落几缕,半遮住刀削般的侧脸。

“那个女子,就是雾曦玄的人族王妃?”

他出声,嗓音清雅如松竹流水,却不知为何染上些嘶哑的尾音。

“是。”黑衣男子低头回答。

“像?”

他不轻不重地吐出一个字,黑衣男子却猛地僵直了脊背,身体轻颤着,半晌不敢回答。

“本帝问你,像不像?”

君漓陡然拔高音量,清雅的嗓音瞬间如漏风般粗噶难听,还带着诡异的嘶哑尖啸。

黑衣男子吓得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像……很像!”他结结巴巴答道。

“是吗?”

侍女们已经为君漓穿好了衣物,本欲梳拢他的长发束入金缕玉冠之中,却被他方才的厉喝声吓得跪了一地,君漓斜扫她们一眼,挥挥手让她们下去。

侍女们劫后余生一般抚着胸口退下,徒留黑衣覆面的男子瑟缩着趴伏在地。

“像就好,”君漓躺上御池边铺着青色皮毛的锦榻,轻轻呵了口气,“本帝倒要看看雾曦玄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你说呢?”

他说完,又问了一句,手掌揉了揉塌上青色的皮毛,看视线方向,这句话竟是对着塌上皮毛说的。

黑衣男子听见他问话,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竟看见妖帝君漓正轻抚塌上皮毛,嘴唇甚至凑在皮毛上轻柔吻了吻,他惊得魂不附体,赶紧低下头去,谁知慌乱中额头却嘭一声撞在地面上。

突兀的声音让君漓微皱眉头,他伸出手忽的五指一张,再一抓。

黑衣男子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下一秒,他脑浆迸裂,眼球血淋淋凸出,大张着嘴颓然倒在地上。

“清理干净。”

君漓继续抚着锦塌上的皮毛,稀松平常地交代。

很快,两个与黑衣男子如出一辙的黑衣覆面人显现身形,施放黑色火焰将地上的尸体烧化殆尽,再以灵力清除脑浆血迹等污物,手法娴熟麻利,显然是做惯了此类事情的。

两人欠身退下前,君漓随意点了其中一人,道:“你,继续盯着蛇君那里,必要时,把人抢过来。”

他的声音又恢复平和,低声吩咐时甚至给人一种温柔可亲的错觉。

“是!”

被点中的黑衣人立时化作一只黑羽大鸟,扑扇翅膀从窗户飞出,很快消失无踪。

君漓转头看向另一人,苍白的手指点了点身旁案桌上的酒壶,那人立即心领神会,上前替他倒满了面前的两只青玉杯,一杯置于他面前,一杯放在案桌另一端。

案桌另一端其实也置着一张锦塌,上面铺着月白色的金丝软枕,扶手处垂挂着细密柔软的金色流苏。

只是数百年没有人躺过那张锦塌,此时却在靠近那里的案桌上添了一杯酒,反倒显得它更加孤冷凄清。

“打个赌吧,”他举起青玉杯碰了一下另一端的酒杯:“赌这次我还是会赢,就像以前赢你一样。而这次的战利品,我想看见你痛苦的表情,那种痛不欲生,向我跪地求饶的表情,如何?”

对面无人回答他,只有清风缓缓滑过。

“不回答吗?”他举杯浅酌一口,嗤笑一声:“可惜终有一天你必须回答我,因为……”

“你早已与我融为一体。”

他仰头靠上锦塌,阳光从高大的水晶穹顶上照射进来,照清他脸上半边温润俊美的五官——眉如笼烟,瞳眸温和而潋滟多情,眼尾微微下垂,神情中总带了点善意与慈悲,既显得清俊多情,又温润柔和地让人心折。

而他的另半张脸,覆盖在狰狞丑陋的恶鬼面具之下,无人得见真容,就连他自己,都快忘了面具之下的那半张脸是什么样子。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一缕酒液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滑下,他不由呼了口气,盯着穹顶的双眼逐渐失神。

“闻沧岚,”

“闻沧岚。”

“闻沧岚!”

“你让我永生孤寂,永浴痛苦,我必要你挫骨扬灰,万世不得超生!”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打工人下班回家到现在才码完章节……

我太挫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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