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纪妈妈呆呆的在沙发上坐了五分钟,理智慢慢回笼。
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年纪对不上。
她记得海音寺小姐讲述的恋爱史并不速成,反而充满了情感和理智的拉扯,再加上怀孕生子的时间……
——五条家的那个,貌似有点小了。
女人捏着手机的五指终于有了些松动,想说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结果还没回神呢,桌子上的座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她“啊呀”的惊叫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去拿听筒。
电话依旧是从加茂本家打来的,但电话那头说话的人却不是她的宪纪,而是当初送她出门的、一位加茂家的家老。
“咦。”
她不明所以。
而家老也没有多解释的意思,直接吩咐,让她去试探那个海音寺小姐。
她还没转过弯来,傻乎乎的问:“为什么?”
等等。
不对……
女人后知后觉惊声道:“你们一直能听到我说的话?”
她没敢扔下听筒,却止不住惊恐的环视住宅内,根本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布置过监视的东西。
族老对她的情绪完全不以为意,说:“放弃吧,你看不出来的,何况平时也不会为了你浪费咒力维系它们。”
事实上,只有她在和加茂宪纪,也就是未来的家主进行交流时,本宅的人才会本着及时监控的心态,将这套物品激活。
而一般负责这项监控的,是正室夫人的贴身女仆,弥生。
她会将看到的一切,一字不差的进行上报,并在觉得有所需要的时候,将影像资料直接送去家老的手上。
听说平时都没启用,女人稍微有了点安全感,没再惊恐的乱看。
但她依旧毛毛的,所以下意识裹紧了衣服。
族老在电话那边“啧”了一声。
“把那副样子见不得人的样子收起来,”老人家刻板的声音听着就冷硬,“你这性子,也不知道有哪点是值得中意的,还好没有遗传给我们宪纪。”
女人条件反射性的蜷了下肩膀,一时语塞。
但通过家老的话也能推断出:对方此时依旧在“看”着她。
族老懒的说很多废话,只重复了命令,让她去试探海音寺小姐。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说:“算了吧。”
“之前只是我看到照片过于惊讶,随便说说的,两边人的年龄根本对不上,何况——”
何况同为御三家,五条悟跟家里闹没闹矛盾,加茂多少也能收到点风声。
如果一直没动静,那就和千秋家的事没什么关系。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你不用说话。”
族老并不在意她虚弱的解释:“你只要按照要求,去做该做的试探就好了,结论如何,我们自己会判断。”
他这一说,女人顿时失去了反驳的勇气。
咬紧嘴唇,神态萎靡。
族老大概也同步看到了影像,但并不觉得可怜,反而觉得她不中用。
“你能为孩子做的事情也就这一点了。”
这次,老人不止语气冷硬,连用词都冷硬了起来:“难道你就准备一直做个废物,废物到宪纪继承了家主之位,再千里迢迢的去接你回来吗?”
“他才六岁——你不心疼他累?”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女人蜷着肩膀坐在原地,耳边只有机械性的嘟嘟声。
一刻钟后,厕所门打开。
海音寺千秋修拆掉了窗框,也修好了水龙头,但重新安装这个活计过于硬核了,她准备出来打个电话,叫个专业的修理工来。
“宪纪妈妈?”
她试探性的向客厅探了探头,正看到女人抱着电话听筒,捂着眼睛痛哭。
那股巨大的哀恸,甚至有些刺痛了她的眼睛。
‘真是软弱的女人。’
海音寺很少产生喟叹的情绪。
但眼前这个女人,痛苦的太过真实了——
像是刚被人往心口插了一刀一样,明明哭声不大,但流出来的却不是眼泪,而是鲜血。
现在再去榨取她的情报,感觉跟吃人血馒头一样……
海音寺千秋啧了一声。
世界这么大,武力值涉及到她的人身安全,海音寺不会因为“同情”这样简单的情绪,就放弃从她身上找到端倪的机会。
但是……
高挑的女孩叹了口气:但是也不非得就是今天。
她没再说什么,甚至都不准备再管扔在洗手间里的窗框了。
海音寺沉默走到餐桌前,把自己打包提来的汤羹取走,放到微波炉里热了,再装碗后端出来。
然后一言不发的放到了女人手边。
她越过宪纪妈妈的身体,拾起扔在一旁的外褂,又装好被撂在茶几上的手机,沉默转身,准备就此离开。
结果:“千秋!”
女人突然叫住了她。
海音寺千秋闻声转了下身,微微侧头,示意她有话就说。
女人一顿,像是想说什么,但手背碰到温热的汤碗后,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她看着沉默离开,像是想把空间留给自己的海音寺小姐,忍不住慢慢咬紧了嘴唇,眼泪留的更凶。
‘海音寺小姐多体贴啊。’
女人嘴巴张张合合好几下,却硬是没有说话。
她看着海音寺小姐,就能想起她眼睛里偶然闪过的那些光,想起她笑容里,那一点点让自己也能品味到的酸甜。
不论她的丈夫到底是不是五条悟,在获得幸福前夕,被加茂这样的家族关注,都意味着节外生枝。
——意味着可能只有一步之遥的幸福,将会不受控制的远去。
原本家老都那样说了,哪怕是为了宪纪,她也应该听话的,可一旦想到这些,她就是开不了口。
海音寺千秋难得发一回好心,还是暂时的,结果回头就被这样一双通红的眼眶吓了一跳。
这副样子,可不像是想儿子想的啊……
海音寺千秋仔细辨别了一下,女人看的眼神甚至有些恶狠狠的,利的简直像是捕猎前的母狼。
为什么会有敌意?
为什么……会突然有敌意?
海音寺小姐眼睛微眯,心下微沉,面上却当不知道一样,笑着说起了道别的话。
整整说了三句,最后都有点车轱辘的意思了,但主动叫住了她的女人,却完全没有打断她,或是在说些什么的意思。
海音寺心头一定:虽然态度突然变奇怪了,但女人的意思,分明是想放她走的!
虽然接触新世界很重要,但在一无所知的时候,果然还是相信局中人的判断最好——她对自己有善意,所以让自己离开。
也就是说在当前这个场景中,离开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她微妙的叹了口气,莫名觉得这几天的家政也没白干,当机立断转身换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听到关门和远去的脚步声后,屋里,女人终于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
打来的人依旧是那位家老。
老人家叹气:“你啊,果然一直都是个废物呢。”
就像当初离开加茂宪纪,让他做了别人的儿子一样,她习惯了站在那里,把选择权交给别人,然后鹌鹑似的留在原地,接受被选择后将要承受的一切痛苦。
家老摇了摇头,一时试探不了,就去追好了。
自打五条悟出生,大家都坐卧难安,御三家的失衡,是一个逐渐向五条倾斜的过程,跟钝刀子割肉一样,让你每天都能看到大厦将倾的一点点。
而在这种情况下,每一颗能延缓坠落的螺丝钉,都值得被抓在掌心。
“毕竟已经知道了名字和长相。”
家老激活咒具,将重点的图像都拓印了出来。
甚至包括那封被错读的邮件。
老人还专门在抄送备注【竹吟·老板娘】的字样底下,划出了红色的标注。
除了放飞乌鸦和麻雀去跟,借鸟之眼看人——
有这些信息在,也可以从世俗的渠道去调查
——调查这所谓的“误会”啊,到底是不是真的误会!
说实话,一直以来,大家也挺难的。
五条悟身为御三家的一份子,却任性的跑去了东京,距离太远,天然就阻隔一定的情报传递。
然后这位六眼的脾气还不好。
他婴幼儿时期,倒是短暂的乖过几年,长大点就开始隔三差五闹脾气,十岁以后能单人出特级任务了,更是没人敢再管他。
哪怕在家里闹了,五条的长辈们还会手动遮掩——毕竟被自家神子天天的怼,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于是情报阻隔X2。
等他进了高专后,难得有了同学,也确实产生了些名为“友谊”的羁绊:
结果一个是咒灵操使,一个是反转术式。
就……挺难为人的。
好像苍蝇守着一颗无缝的蛋,这么多年……
家老磨蹭着拓印出来的纸张,上面【不露面他就一直来这里……】的句子被缩放到了基本看不清的地步。
虽然只是可能,但他们也只是派出点人看看罢了。
这样的功夫,对加茂来说九牛一毛,最后发现是误会,也不算什么损失。
但如果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证明了【真爱的女人】和【藏起来的儿子】都是真的——
老人低头喝茶,轻声道:“那可真就太好了。”
同一时间,东京街头。
海音寺千秋冷静的在冷饮摊前排队等位。
点了杯柠檬乌龙茶,加双倍糖。
付完款,抬眼一看,点的是中杯,但小哥给他拿的好像是大杯。
见她望来,小哥灿烂一笑。
海音寺千秋并不吝啬的冲他点了点头,转而复盘起了刚才,有些后悔了那一时的好心——
她要是全程偷听了,也不至于如此的懵逼。
“……”
难不成是移情移错了?
海音寺勉强顺了下逻辑:比如听到儿子的声音,想起了自己过的有多不好,于是迁怒着恨上了她幸福版本的自己?
想不通啊。
海音寺小姐低头舒了口气,并没有继续难为自己,反而掏掏袖袋,研究起了自己莫名少掉一截电的手机。
打开邮箱已读栏,最近的发件人是老板娘。
“啊,”她想起来了,“是那个打听我的小白毛的事。”
因为手机附件已经下载过一回,这次打开图片的过程及其的流畅,以至于海音寺千秋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一张高天落雪似的脸。
“……还挺好看。”
她倒是诚实。
海音寺放大了原图,并不嫌烦的上上下下细看了一遍,拇指不自觉在对方眼睛的部位缓缓磨蹭,感觉跟蹭到了薄荷草一样,被蓝的心绪都凉爽了些。
“哦呀。”
再往下,就是眼熟的东西了。
“这个扣子,”她想起来了:“和夏油杰君,貌似是同款哦?”
大姐姐想通这点,再联系老板娘说过的情况,突然就笑了:“所以,他也是那个什么‘道场’里的一份子?”
那这算什么?
——自己的好哥们被“玩弄”了,所以撒钱来找场子吗?
“这都什么弟弟行为啊……”
说到一半,曾经被称为“千秋姐”的女性轻轻的弹了下舌,低笑着纠正到:
“这都是什么……可怜又可爱的弟弟行为啊。”
世界上会让人觉得可怕的,只有未知这一点,而落实到海音寺千秋身上,就是她会讨厌不明所以的斯托卡。
现下知道了来历,又是个傻乎乎的少年人,她就——
等等。
她脚下一顿,又一次想起了老板娘说过的情况。
【高级vip来着】
【从早餐吃到夜宵】
【有一沓会员卡】
海音寺千秋拇指微动,想起被自己暂时放下了的引导任务,心想照片里的这位弟弟……
不知道能不能当个目标用哦?
因为看着顺眼,以及一些有枣没枣打三竿子似的心态,海音寺千秋摸着下巴思考了仅仅十秒钟,就重新掏出了手机,拦了个热心的路人,然后抬手比耶,用小白毛同款的动作,搞了张高质量的自拍。
邮件附件,上传。
【上传成功】
选择联系人:【竹吟·老板娘】
发送!
【发送成功】
仅仅三秒钟的延迟后,城市另一边,俱乐部区的竹吟店里,老板娘阿姨的手机,就响起了对应的提示音。
预读备注:【那个海音寺】
附件是个大小一般的jpg。
抄送题目只有三个字:
【给他看】。
老板娘打开附件,一看那个眼熟的比耶姿势,“他”指谁简直不言而喻。
“切。”
老阿姨哼笑了一声:“就说看脸会觉得值了吧。”
她点着海音寺的名字,喃喃道:“这种品相,送上门来都不吃一次,哪怕是你,也该天打雷劈了。”
说完出了后厨,走到前台招了下手。
“哎,小哥。”
她招呼着已经和大厨聊上了的白发男孩,冲他摇了摇手机:“打听是打听不到了,但照片要看吗?”
她看着这个小年轻,说不上是怅然还是惋惜,道:“是你要找的海音寺哦~”
五条悟点着桌台的手指突兀一顿。
他饶有兴致的舔了下嘴唇,也不准备继续为难主厨给他捏麻薯了,踢开凳子站直,相当活泼的举手喊了声:“要看要看!”
他模仿着老板娘的语气:“再没有她的消息,我都要枯萎了啊~”
一天三五顿的吃,补到快流鼻血了。
“可以把照片传给我吗?”
——家入硝子跪的更早,一天都没撑下来,他好歹坚持到了胜利,怎么也得带个战利品才好回去。
老板娘:……
老板娘想了想,说大概不行。
她把手机递过去:“看到备注了吗,只说让你看而已。”
五条悟不以为然,接过后图片也是加载好的,也属于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一张高山云雾似的笑脸。
她没戴墨镜,为了比划出同样的姿势,特意抬手撩起了一缕刘海儿。
清隽的脸,眉眼缱绻,像是隔着镜头冲人脸上扑了一层清凉的水汽,从大中午,生生把人拉到了月上中天。
连吹拂而来的夜风,都是凛冽又温柔的。
“哇哦。”
五条悟像是隔空对上了一双兴味盎然的眼睛,撑住下巴,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后,突然露出了“有趣唉~”的笑脸。
可是……
“本人看起来和杰描述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哦?”
=====
城市的另一边,冷饮摊前。
海音寺千秋已经拿到了点单的乌龙茶,转道甜品店,准备吃点东西放松心态。
她坐的依旧是窗边的位置,唰唰唰就点了半本的东西。
“先吃这些好了。”
她对自己的食量很有信心,“然后……”
然后等宪纪妈妈冷静两天,她再打个电话过去,试探下情况好了。
此时,重新找回了平常心,准备享受美食的海音寺小姐并不知道:
再过上两天,加茂家的监视者就会找上门了。
同样,她也不会知道——
此时此刻,已经有一波黑衣的监视者,静静等在了她的“门前”。
不。
再确切点说。
这一波监视者,正静静的呆在对面大厦的楼顶,隔着狙|击|枪的瞄准镜,静静的看着她。
“喏。”
冷色长发的男人扶了下帽檐,从狙击枪前让开:“过来看吧,就是那个女人。”
他身后不远处,穿着一身棕色皮衣的金发女人,正懒洋洋的用手去接阳光。
她并不是娇柔的长相,百无聊赖时却异样的动人。
此时听到召唤,也是慢了两拍才给反应。
明亮的日光下,女人撩了撩阳光般明亮的长发,转而侧头过来,露出一张冷艳远超阳光的笑脸。
这张脸,曾经属于知名好莱坞影星:莎朗·温亚德。
在对方日渐走向衰老,并因为身体不适离开人世后,现在,这张脸属于她的女儿:
克丽丝·温亚德。
但现在,这间房间里,每一个人都知道,她们都是一个人。
“贝尔摩德。”
琴酒懒的陪她玩什么分饰两角的扮演游戏。
“时间不多了,是你提议要来的,既然来了,就快过来看。”
贝尔摩德露出了个“真无趣”的表情,姿态还是一样的慵懒。
——这次她离开美国,是为了借着葬礼和散心的借口,将自己在大众眼中的身份,从母亲莎朗,切换为女儿克丽丝。
——都说是了散心了,这么认真做什么?
不过到底是任务,还是琴酒拿来的……
贝尔摩德踱步走到窗边的瞄狙|击|枪前,在琴酒身侧站定,手压在他肩膀上时,还轻轻握了握。
琴酒十分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贝尔摩德几不可查的勾了下唇,低头,看向瞄准镜。
然后半晌没说话。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起身。
她小小的“哇哦”了一下,双手抱臂,突然笑开。
“我还以为真的是来度假的呢,”女人饶有兴致舔了舔嘴唇,“没想到是个这么有挑战性的角色。”
“所以……”
琴酒挑眉:“你做不到?”
“我怎么可能做不到?!”
琴酒于是点了下头,转身招呼伏特加收拾东西。
易容需要的数据、原料、相应的人物资料,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要不是贝尔摩德非说要见一面本人,他们也不至于赶着这个时间点,爬到这样的高度,在连望远镜都没准备的情况下,组装起狙|击|枪来看人。
“你该庆幸她这三天的行动都很规律,不然临时起意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满足你的要求。”
说完他一回头,贝尔摩德还呆在原地。
“啧。”
“不要这么不耐烦嘛,”贝尔摩德躬身趴在瞄准镜前,“等不及你们就先走吧。”
琴酒皱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贝尔摩德挑唇一笑:“谁不是呢?”
然后在琴酒眼神骤冷,下一秒就要开始发火的档口,贝尔摩德轻巧的招了招手,说好吧,是我错了。
“一开始提的要求,确实是为了折腾下你们,但现在……”
女人郑重的表示:“现在我将要做的事,不是因为任性,而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工作?”
“嗯哼。”
贝尔摩德女士磨蹭下巴:“你们的计划是今天傍晚动手吧?我看挪到午夜好了,等下我要去和她搭个讪。”
“这么有挑战性的目标啊,” 女人啧啧有声的感叹道,“不近距离接触一下,我还真是不太好办。”
琴酒没有说话,眼底冷意依旧。
贝尔摩德于是叹了口气。
一看这个表情就知道,这个男人果然没把她刚才的话当回事。
“我不是开玩笑的,这位……海音寺小姐,扮演起来是真的很麻烦。”
贝尔摩德擅长易容,自然也仔细的研究过人类的五官结构和骨骼肌肉。
按理来说,美人她见过不少,自己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但这么长的这么和谐,和谐到能给自己拉出一层氛围感的人——
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种氛围感,甚至不是你改变身体姿态,修正动作去模仿就能营造出来的。
那得是精细到小指比例、五官位置、睫毛浓淡这种程度的天生丽质。
单看时,她可能没有明艳挂的自己(注:这里指影星状态)抓眼,但放在同一张画面里,这位海音寺小姐,一定比她更像是中心。
“得天独厚的简直像个假人嘛……”
“贝尔摩德!”
“我是真的在工作!话说这种水平的女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年纪20岁……她在日本大街上走了20年,都没被抓出来过?”
“日本的星探是眼瞎吗?!”
琴酒看到她现在才翻资料,头都要疼了。
“你来做任务前,连任务说明都不看?”
贝尔摩德头也不抬继续翻,说:“我原本以为是来度假的谢谢。”
事实上,任务简报中,关于海音寺千秋的部分并不多。
这件事的开端,还要追溯到几年前。
组织内曾经的研究人员宫野艾莲娜,一直在研制一种被称为“银色子弹”的药剂。
虽然没出结果,她就因为“意外”身死了,但作为后来大名鼎鼎的APTX4869的前置药品,它的衍生物并不少。
然后最近,他们突然发现:组织里的某位边缘研究员,一直在将类似的药物衍生品向外转卖。
琴酒耐着性子去杀二五仔,从研究员、家属、中介,一路查到了药贩子本贩。
事实上,露出去的特殊药物并不多,毕竟这种药的优点是无痕迹,缺点却是必须要长期服用,对外售卖时,只适合拿来处理一些阴死事。
一年都卖不了几份的。
再加上地下黑医不正规,基本不会留档案,他们灭口药贩子后,只找到了一年内的购买记录。
而且只有一条:
【河田斋】
黑医有自己的情报网,认出了这位农协委员常用的灰手套,追根溯源之下,直接把正主记在了小账本上。
“所以。”
贝尔摩德大致翻完了任务简报:“这个男人买了药,是准备无声无息的弄死自己的太太,好让心爱的情人上位?”
贝尔摩德啧了一声:“讲道理,就算我顶替了他情人的身份,在上位后成功杀了他,可作为最终受益者,我也一定会成为警方的第一怀疑对象。”
再加上她本身就是个假的,经不起查——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边厢,琴酒对她的担忧嗤之以鼻,说:“我什么时候说让你杀他了?”
“不杀?”
贝尔摩德眼睛一眯,直起身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笑容里写满了危险。
“要是长期潜伏任务的话,恕我不能奉陪,事后我会另外跟boss汇报的,至于这单,琴酒自己再想办法吧。”
琴酒“啧”了一声,说:“你果然一点详细资料都没看过。”
他也懒的生气,从伏特加那又抽出一份文件袋,直接扔给了她。
贝尔摩德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表情,权衡了一下利弊后,才弯腰捡起了资料夹。
琴酒也没有彻底得罪死她的意思,低头点了烟,也配合着慢慢做起了说明。
他说:“河田斋的情人正在备孕。”
“那个男人的计划,应该是在情人怀孕之后,就开始给妻子下药,用大概半年的时间送女人去死,然后让他心爱的情人,做新的河田太太。”
贝尔摩德“嗯哼”了一声,正好看到了河田斋的照片。
“差强人意吧……”
这种水平,她勉强能忍上几天,而且这个计划,不跟她一开始猜的差不多吗?
“然后呢?”
她问。
“然后?”
琴酒捻着烟火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正好,河田太太也是这么想的。”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没忍住“哈?”了一声。
“好吧我懂了。”
半晌后,她捏了捏鼻梁骨,“她是要和外面的情人私奔吧?所以准备顺水推舟,也借机脱离这段婚姻?”
“不。”
琴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别挣扎着找借口了,事情就跟你一开始的猜测一样。”
“海音寺千秋,同时搞定了那夫妻两个人。”
“而你。”
男人呼出淡白色的烟气,倒也不怀疑她的能力,“你也得同时搞定两个人。”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哇哦。”
“可是和女人亲热什么的,我得提前做思想准备呢。”
琴酒哼笑一声,说不用,他们不亲热。
他一点窗外的海音寺千秋,“她,”再点资料档案,“不论是和他,还是和她,都不需要亲热。”
“我记得之前给你的文件里,有河田宅的窃听录音,你果然也没听。”
他咂了咂舌,说:“总之,你的任务,就是从今晚开始,杀掉她,然后替代她。”
“之后,只要顺着那对夫妇的计划——”
“我没有怀孕的计划。”
琴酒:……
琴酒认真建议道:“比起擅自打断我,你要不干脆自己把资料看了算?”
对面,贝尔摩德风情万种的撩了下鬓边的头发,好笑:“有人肯服务,我为什么要麻烦自己?”
琴酒额角青筋一跳,想着任务为重,到底还是忍了。
“你本来也不用怀孕。”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河田太太也有个和丈夫类似的计划,准备买凶杀了他,再和心爱的情人双宿双栖。”
“而到时候——”
他比划了时间数字:“我们会安排人,接替被下了单的杀手,先一步帮太太杀了先生。”
“这样,”琴酒点着档案上河田美智子的照片:“继承权就自然的转到太太手里。”
“事成之后,组织在关西的人手也会帮忙,以她娘家的名义,从先生的旁系亲属手里,拿下整个河田氏。”
“到时候,东西有海音寺一半。”
贝尔摩德“嗯哼”,突然一笑,说你说的不对。
她直起了腰,往墙壁上依靠,动作变换间抬起手肘的姿势,居然已经有了五六分洒脱懒散的样子。
好莱坞影后稍稍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个和她五官十分违和的温柔笑容:“你应该说:到时候,东西有我一半。”
琴酒无所谓这点口头争端,点头应了。
然后继续说正事。
“之前的药剂购买记录是现成的,等先生死了,就由你来喂给太太。”
他从兜里掏出个药瓶,放在了面前的柜子上。
贝尔摩德动作轻缓的点头,像是正穿着一身长衣大袖的羽织。
她语带怅然的说:“既然是情人,我确实有责任让她走的毫无痛苦。”
琴酒嗤笑一声。
“我是说。”
他推了下面前的药瓶:“你要让先生在死之前就开始给她喂药,还要把药掉包,换成我手上这种既能查出痕迹、见效也更快的类型——”
“毕竟假期只有三个月,你也不想全花在这些破事上吧?”
贝尔摩德说:“当然。”
但才点完头,她又觉得不对。
情人的身份一向是上不得台面的,也得不到什么有效的法律保护。
“尤其我还是同性的情人。”
她皱眉道:“到时对外要怎么说?我只是因为感情因素,才能拿一半遗产的使用权,但它们名义上的主人,其实一直都只有河田太太。”
——而且关西的会社都出手了,怎么也会再从太太的娘家薅一笔。
“这种情况下,她活着才更有价值吧?”
琴酒:“……”
琴酒已经不指望她自己看资料了,只是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慢将整个计划说全。
“她们,或者说太太,有个收|养|孩子的计划。”
他草草翻了下资料夹,夹层里,有一张外围成员假扮佣人进入河田宅后,用微型相机转拍的照片。
拍的是【乖巧.jpg】:
惠君。
“河田太太已经已经询问过律师,确定好大部分的手续了,而你,”他隔空点了点贝尔摩德,“我是说,到时候的海音寺千秋小姐。”
“你只要顺水推舟,跟着她走完领养程序就可以了。”
“到时候,这两个女人会作为联合监护人,共同抚养这个叫做惠的男孩,再然后……”
“再然后太太也可以死了。”
贝尔摩德叹气,放松身体依靠在墙壁上,这下她全懂了。
“等我送她无痛的回归了梦乡,河田氏的继承权,就会下移到身为她养子的惠君身上。”
——而作为惠君的联合监护人之一,在他成年之前,河田氏旗下的所有财产,都将由“海音寺小姐”名正言顺的代为监管。
换句话说,归组织了。
事实上,在这件李代桃僵的故事里,河田氏的钱从来不是重点。
他们要的,是它背靠农协积累下来的人脉,是上一辈联姻关西后拿下来的土地,还有在这个高起点下,被组织重新规划后,能焕发的全新活力。
当初杀完药贩子,又发现这么条清晰购买记录,琴酒为什么没有干脆的上门灭口?
就是因为有的赚啊!
而且赚的还简单……
琴酒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嗤了一声。
“这次的杀人计划,不论planA还是planB,都是这夫妻俩自己做的。”
“买凶杀先生的,是太太,而买药毒死太太的,是先生。”
哪怕警察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什么端倪,查到最后,海音寺千秋这个角色,也必然是无辜的。
“呐,贝尔摩德——”
午后的阳光照进屋内,发色冷淡的男人碾灭了快要燃尽的烟,似笑非笑道:“这么简单的事情,够格给你休假了吗?”
“那当然够啊。”
贝尔摩德站回狙击枪前,再次隔着瞄准镜,看向了甜品店里悠然品尝着美食的海音寺小姐。
“这么一张漂亮又得用的脸……”
女人的声音低沉粘稠,带着让人耳朵发痒的蜜意:“再多看两眼,我都要舍不得对她动手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v前的最后一章啦,下一章写坏女人和贝姐对线。
本来想减字数的,一想还是算了,我目前爱很充足,除了打字慢,情节都想的很顺畅!
上一章我写了保时捷,写了车型,甚至写了琴酒早期tv版的车牌号,结果根本没几个人看出来吗……
以及我看到话题里有个投票,就是有关河田夫妇结局的,怎么说呢。
选择躺赢的遗产的,你们都和琴酒很有共同语言啊!
以及猜地下医生是森鸥外的,buff还没叠到异能者那呢,没看坏女人找个超能力渠道都很心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