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父子俩在慈宁宫用过膳,又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会话,才回乾清宫去。

午睡了片刻,康熙又开始处理政务,胤礽不情不愿地在一旁陪着。皇子大多在上午读书,下午练习骑射,但康熙总以他年龄还小为由,不许他去。

如今长成的皇子中,也就大阿哥胤禔能日日泡在校场了。

“保清也是满六岁才开始练习骑射的,你如今才五岁,不急。”康熙一边朱批,一边同儿子说话。

“儿臣这不是想早早强身健体么。”胤礽百无聊赖地翻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康熙闻言乐了,“朕每日清晨都会扎马步,最能强身健体,锻炼意志,不如你陪着朕一起。”

“不要。”胤礽一听,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扎马步无聊的要死,还要起早,他才不要受那个罪。

康熙颇为遗憾的“诶”了声,“那朕也无法了。”

“哼。”胤礽背过身去,盯着停在窗边的鸟儿,忽然说:“儿臣想出宫走走。”

“出宫?”康熙抬起头,看着儿子的后脑勺,“不准。”

胤礽随手抓起手边的一本书,用力掷了出去,惊走了那鸟儿。康熙使了个眼色,梁九功连忙小跑着去捡书,捡回来陪笑道:“殿下真是好臂力。”

胤礽理也不理,起身走了出去,连一声告退都没说。

梁九功将书摆放好,低着头不敢看康熙的脸色。

“梁九功,你是不是觉得朕太过纵容太子了。”

“……奴才不敢。”

“朕的确娇纵了他。”康熙又拿一本折子来看,续道:“可朕就是喜欢保成和朕耍小性子。”

除了保成,这世上再无人敢同他这般。康熙莫名享受这种感觉,这各朝各代的天家父子,有几个能做到如此?

“太子殿下率性而为,正是因为心里头亲近万岁爷啊。”知道康熙并未因此责怪,梁九功放下心来。

康熙听罢很是受用,从身上扯下一枚玉佩,“行了,别在这杵着了,朕还有折子要看,你拿着这个,替朕哄太子高兴。”

那孩子气性大,康熙虽然喜欢保成和他耍脾气,但也不能叫他气坏了身子。

“嗻。”梁九功小心翼翼地拿着玉佩,匆匆去了。

到了夜里,西暖阁。

敬事房太监捧着各宫的绿头牌来请康熙翻牌子,康熙想着有日子没去看过宜嫔了,道:“就翊坤宫吧。”

“嗻,奴才这就去传旨,好叫宜嫔娘娘提前准备着。”

敬事房太监正要退下,康熙忽然道:“罢了,今夜朕宿在乾清宫,不去宜嫔那了。”

“这,皇上……”

“没听皇上说么,还不快退下!”梁九功给了那太监一个眼神,那太监不敢再说,连忙退了出去。

“梁九功。”

“奴才在。”

“你说保成收下了朕的玉佩,面上却不见高兴?”

梁九功将身子躬的更低,“……是,奴才无能,不能哄太子殿下高兴。”

康熙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心想:朕的保成,还得朕亲自哄才行。

下午,他批完折子后见了几个大臣,晚膳时候又被承乾宫请去用膳,一直没得空去看胤礽,眼见到了安寝的时辰,再不去哄哄,只怕那孩子要气到明早。

“去东暖阁。”

胤礽方才亲眼看到敬事房太监唉声叹气的走了,就知道康熙今日又得留宿乾清宫了,没准会来东暖阁和他同睡,便将一直把玩的玉佩放在了书案上,显出毫不在意的模样。

康熙过来时,一眼看到了孤零零躺在书案上的玉佩,拿在手里,还有余温,唇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

胤礽躺在床上打滚,见了人也不起身问安,只道:“这么晚了,汗阿玛怎么得空过来了?”

“朕来看看你,顺便……”康熙走过去,把滚到床里的人捞进怀里搂着,“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朕今晚就宿在你这。”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胤礽一阵恶寒。

“别说这小小的东暖阁,整个天下都是汗阿玛的,汗阿玛想宿在哪里都可以。”他哪有资格说嫌弃。

胤礽难得“拍马屁”,康熙听得很是开怀。

旋即,他将手里的玉佩举到胤礽眼前,“朕送你的玉佩,不喜欢?”

说不喜欢吧,实在是违心,说喜欢吧,又有点说不出口。

胤礽犹豫了半天,刚要回答,便听康熙又道:“也罢,既然保成不喜欢这玉佩,那朕就收回了。”

“啊?不行!”

对胤礽来说,这枚玉佩相当于出宫通行令,有了它,还怕以后没有出宫的机会么?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收回去啊。

“汗阿玛金口玉言,既然送给了儿臣,哪有收回的道理?”说罢从康熙手里夺了回来。

康熙由着他抢,见状还是忍不住笑,“一枚玉佩而已,宫里多的是,你若喜欢,朕明日命内务府都送到你这里来。”

提起内务府,胤礽想起康熙提拔凌普的事。

前世,凌普成为内务府总管后,心里很是惦记他,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先用,以至于他的用例越发夸张,一贯高过太皇太后和康熙。而对于此事康熙也是知情的,可却从未说过什么,他便以为一切都是康熙默许的,亦未曾有过收敛。

只是没想到后来,康熙初废他时,说他穷奢极欲,恣取国帑……

胤礽闭了闭眼,心里有些不痛快,想让康熙收回成命,但朝令夕改是皇帝大忌,康熙绝不会应允。

好在自己有了前世记忆,定然不会如前世那般奢侈成性,以后再找机会敲打敲打凌普,想来不会重走旧路。

见儿子半晌不说话,康熙问:“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胤礽回过神来,打了哈欠,“儿臣困了。”

本以为康熙听到这话就会让他睡觉了,谁知下一刻就听康熙问:“可喝过药了?”

胤礽一顿,“喝…过了。”

康熙半点不信,扫了一眼凌嬷嬷:“太子的药呢。”

“回皇上的话,药已经煎好了,正在小厨房温着呢,奴婢这就去拿。”凌嬷嬷说完得了康熙的示意,赶忙去将药端了过来。

大半碗黑乎乎的苦药,胤礽一见,便苦了一张脸。

康熙亲自端着放到他嘴边,“来,朕喂你喝。”

胤礽一下扭过身子,将脸埋在康熙胸前,瓮声瓮气的说:“药太苦了,儿臣不想喝。”

白日里还同自己耍脾气的人,这会儿又是如此的亲近他,康熙心里别提多喜爱了,恨不得宝贝儿子说什么都答应。

可是不喝药,保成的梦魇之症就不会好。

“保成乖,把药喝了才能睡得安稳。”康熙温声哄着。

“不要。”胤礽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康熙,“汗阿玛,儿臣保证不会再梦魇了,这药就别喝了吧。”

“求求您啦~”

康熙看着那碗苦药都忍不住皱眉,见胤礽这般更心软的不行,差点扛不住就要点头了,怎知这时凌嬷嬷又端着东西进来。

“殿下,奴婢拿了蜜饯来,您喝了药,吃一颗就不苦了。”

康熙瞬间“清醒”过来,“不错,吃一颗蜜饯就不苦了,快趁热把药喝了,凉了会失了药性。”

胤礽:……

他幽怨的瞪了一眼凌嬷嬷,多事!多嘴!

他来了倔劲,偏就不喝,康熙也拿他无法。儿子才朝自己撒过娇,哪里还忍心强迫他喝药?只能把人哄高兴了,自愿喝才行。

想了想,康熙叹口气道:“真是不让朕省心,也罢也罢,你乖乖将药喝了,朕明日带你出宫。”

“真的?”一听出宫,胤礽的眼睛都亮了。

“你方才不是还说朕金口玉言?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胤礽自然知道康熙不会骗他,高兴地点头,“好!儿臣这就把药喝了。”一鼓作气将药喝下了肚。

看着儿子的小脸被苦的皱成一团,康熙连忙喂他一颗蜜饯,又揉揉他的脑袋瓜。

“明日出宫哦。”

“出宫。”

将蜜饯吃了,漱过口,又得了康熙的保证,胤礽终于可以安心睡了。

父子俩同睡一床时,向来是胤礽躺在里面,除了梦魇的时候,都能一觉睡到天亮。他不折腾,康熙便也能睡得安稳。

可今夜,许是睡前喝了一碗药的缘故,胤礽被尿意憋醒了。不想扰了康熙好眠,他连梁九功都没叫,想自己爬下床去。

殿里留了两盏烛火,隐隐的有些光亮,胤礽小心翼翼站起来,考虑从康熙身上跨过去的可能性。

谁知这时康熙的手往里搭了过来,摸了个空,一下猛然惊醒,“保成!”

胤礽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就地解决了,“汗…汗阿玛,您怎么醒了?”

康熙睁眼就见儿子站在自己腰间的位置,想起上次被踹一事,那处似乎还隐隐作痛,一下坐了起来,“保成你这是……”

“皇上,殿下,没事吧?”梁九功听到动静瞌睡都吓没了,生怕皇上和太子出了什么状况,赶忙问。

康熙:“可是又梦魇了?”

“没有,是…儿臣想小解。”胤礽有些懊恼的说。

原来如此,康熙听罢瞬间乐了,“你啊。”接着吩咐梁九功:“去拿夜壶来,伺候太子小解。”

重新躺回床上时,康熙把宝贝儿子搂到了自己的被窝里,“再想起夜就叫人,烛火那么暗摔着可怎么好。”

“……唔,儿子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将儿臣二字变成了儿子,康熙心里一软,把人搂的更紧了。

“朕不怕你扰朕清梦,朕是你阿玛。”

作者有话要说:胤礽的性子别扭又傲娇,康熙无法,只能宠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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