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是个足够热情开朗的少女,哪怕她的衣服有些奇怪,哪怕她有些时候鬼鬼祟祟的,但看着单纯可爱的少女,路过捡到她的赵老太还是不忍心去深究。
她太孤独了,幼年没了双亲,被叔父转手卖了人,结果没有一年,病怏怏的丈夫也没了,被没了独子的公公婆婆挫磨了半辈子,到了现在的年纪,她身边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靠着年轻时候的一手好绣活,赵老太攒了些银子,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空荡荡没了丈夫和公婆的破旧木屋里。
香菱是她在外出捡柴火的时候捡到的,赵老太心善,眼看着天快黑了,唯恐娇嫩的女娃被山里的饿狼叼了去,便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现在被可爱的女娃抱着手臂撒娇,赵老太忍不住笑开了花,“你啊,去吧,去吧,早点回来,婆婆等你回家吃饭。”
香菱一下笑弯了眼睛,“婆婆对香菱最好了!”
她一下窜起来,还高兴的拥抱了下赵老太,这才兴高采烈的背上竹筐准备出门。
“婆婆,我做的香菇饭记得吃,放在锅里了,要热一热的。”
走到门口的香菱顿了下,回头郑重其事的竖着一根手指叮嘱送她到门口的赵老太。
赵老太笑的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冲她直摆手,“去吧,快去,婆婆知道。”
香菱这才又笑起来,一边开心的冲她挥手,还一边往外走,“婆婆也进去吧,外面冷,我天黑前回来。”
赵老太无奈的提醒这跳脱的小闺女,“看路呀,别摔了。”
笑的开怀的少女背着竹筐慢慢远去,赵老太直看着人不见了影儿,这才眯着眼进了门,坐在院子里给捡到的小女娃缝起了衣裳。
蹦蹦跳跳的香菱抬手遮着早晨的阳光,扫视了一圈山上,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哇!好多好多,好多不认识的食材!一定能做出更好更美味的食物!”
香菱在山林里找了好些食材,还顺手抓到了一只兔子和野鸡,这才心满意足的背着满满的竹筐进了城。
杭州城一如既往的热闹,香菱一路走过,路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和她打招呼。
“是香菱,今天又进城啊?”
“香菱,上次你采的药还有没有?”
“香菱姐姐!我要吃糖!糖糕!”
香菱把热情的大家一个个招呼了回去,等好不容易到了李家食铺,这才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感慨了一下这甜蜜的负担。
惹得李家食铺唯一的小二有些怨念,“李掌柜也是,怎么所有人都这么关照你?”
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嘛,有什么值得这么多人喜欢的。
香菱揉了揉自己的脸蛋,笑眯了眼睛,“当然是因为香菱很厉害啊!”
她一路走进后厨,把竹筐放在地上,探出头冲小二招手,“小二哥,小二哥!过来一下。”
两天前才被招进李家食铺的小二怀疑的看她,到底还是慢慢凑了过去。
香菱小小声的捂着嘴和他说悄悄话,“小二哥,你知不知道昨天预定堂食的花公子啊。”
小二点头,“当然知道。”
他看了眼少女娇嫩可爱的脸,有些别扭的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香菱声音更小了,还拉了拉他的衣袖,“哎呀,当然是因为花公子不差钱啊,还出手大方,只要我们牢牢抓住他的胃,以后我们多跑几次百花楼,能得很多小费的。”
小二抽出自己的衣袖,看了眼少女认真的脸,怀疑的开口,“花公子是不差钱,但昨天他也只是订了食铺的常菜,我问过李掌柜,花公子并不时常点的,一月也就一两回。”
香菱骄傲的仰起小脸,一双棕褐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你等着吧!花公子今天一定点我们!”
小二知道,这个也才来食铺三天的小厨子很厉害,掌柜对她赞不绝口,昨天来的好些食客点名了要吃香菱做的菜,但知道归知道,他其实并不怎么相信这个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这时候不由问道:“真的?你这么自信?”
香菱笑的露出牙齿,“那还用说!你就等着看吧!”
小二还是怀疑的瞅了她一眼,这才低声道:“花公子是花家的第七个儿子,前几个月才搬出来到百花楼住,我听说这位花公子,眼睛似乎有些问题,除了花家人,还有一位百花楼很常见到的人,似乎姓陆,是花公子很要好的朋友。”
“我问过掌柜,花公子每次在店里点的都是像昨天一样清淡些的堂食。”
香菱听的直点头。
两人叽叽喳喳的又聊了会儿八卦,直到掌柜的打着哈切从楼下下来。
香菱迅速缩回脑袋,小二一下窜到食桌旁,拿着肩上的白布装模作样的擦坐凳。
掌柜的看了眼天色,似乎嘟囔了句什么,转头正准备去柜台后窝着,却一眼就看到了半掩着的布门后少女的身影。
一下就清醒了些,凑过去掀开布门,惊奇道:“香菱?今天怎么这么早?”
他和少女约定的是每天巳时上值,下午酉时下值,这太阳才升起来没一会儿,怎么人就到了。
香菱一边清洗食材,一边笑着转头,“我想早点来研究新菜,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梦到,早上一大早趁着灵感还在,就想试试啦。”
掌柜顿时笑眯眯的,“你试,随便试!不用害怕浪费,就是浪费了也没事,缺什么我们再买。”
香菱擦了擦手,似乎想起什么,站起来把放在竹笼里的糕点给掌柜,“这是我昨天回家做的,您和小二哥分着吃。”
掌柜一边嘴里客气,一边伸手就把纸包接过来。
反应过来后不好意思的摆摆手,“香菱啊,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了,试完菜歇一歇,食客就是等一等也没事啊。”
他笑的见牙不见眼,拿着糕点神清气爽的回了柜台。
小二拿眼一瞅,见掌柜完全没有给他吃的意思,吃了几块还特别珍惜的把剩下的包起来放怀里,显然是想拿回家的。
小二心下酸溜溜的,明明香菱说给他们吃的,还点了他名字。
哼,他才不稀罕!能有多好吃?!
剩下的时间就在不急不缓的闲暇中度过,转眼巳时便快到了,外面的人呼啦啦排起了长队,掌柜和小二忙的满头汗,结果外面的长龙还是不见减少,反而又越来越多的架势。
叽叽喳喳的人群显得有些嘈杂,小二恨不得一个人掰开成两个用,因为客人实在太多,掌柜早早还在外面摆了几桌,结果还是不够用。
香菱做菜速度很快,厨房里摆了两个大铁锅,火气一刻没停,少女清脆的嗓音一下下响起,就像这热火朝天里唯一的甘露般。
掌柜忙的记账,嘴上都快起燎泡了。
天知道香菱那姑娘才只是来三天啊!
三天之前他一个人都够用了,现在呢,他觉得再来五六个人才忙得过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这波客人好不容易过去了,掌柜和小二累的气喘如牛,厨房的香菱还能探出头来笑着和客人说话。
“哎呀,您真是过奖。”香菱鼻尖的小汗珠晶莹剔透,脸颊也不可避免的渗出些汗湿的潮红,这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累的,这道兔肉滑菇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食客一边吃的头都不抬,一边竖起大拇指。
旁边的人就叫开了。
“香菱姑娘!我们桌也要!就添这个菜!”
“哎!我们我们,你一边去,明明我们先要的!”
“香菱姑娘都说了,只有两份!”
“两份也是我们的!”
眼看着要吵起来,掌柜赶紧扑上来灭火,转头看了眼小姑娘,香菱眨巴了下眼睛,乖乖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等到了正午,人再少了些,香菱忙完便出来给掌柜他们帮忙。
因为一些达官贵人们不屑来这小破地方挤,多的是要直接送上门的。
小二一个人根本不够用,没办法,昨天掌柜就提前要了两个长得还行的小乞儿帮忙送食。
这时候还有一大批没送出去,店里掌柜够用了,便直接叫小二和香菱都去帮忙送。
香菱体力好,人家跑两趟,她就能跑三趟,还总是一副精力满满的样子。
眼瞅着香菱又是一溜烟跑回来,再跑出去,李掌柜难免有些心疼,盘算着再招几个小二,跑腿的,对了,最好再找个帮厨,小姑娘一个人累得慌。
香菱提着这趟的最后一个食盒,站在了百花楼外。
门户大开的百花楼鲜花满径,香菱小心翼翼的踏入了这里,她先前跑了好多人家,只要敲敲门,就会有人把食盒接进去,她就可以走了。
可这里似乎不一样,这里没有仆从,没有丫鬟小厮,香菱不太敢进去了,她站在小径上,大声喊了声,“花公子!”
昨天的外送是小二送的,这里似乎没有人,香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没想到,她只是喊了一声,楼上的小窗就被推开了,一个温润如玉的俊朗公子探出头来。
香菱扬起灿烂的笑脸,声音清脆,“花公子!李家食铺的外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