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雨回到揽梅园后才知裴敛臻比自己还早到一步,用过晚饭,她照常来到璧月院。
甫一踏进屋内,便见裴敛臻神色冷峻地坐在榻边,周身充斥着一种闲人勿近的压抑气息。
她迟疑着揣摩片刻,排除了自己惹他动怒的可能性,裴敛臻既然没有阻拦她考进临溪,应当也不会在晚归这种小事上同她计较。
何况她方才听张和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位殿下今儿连晚饭都没用,孟知雨有心关切几句,还未及开口,就听裴敛臻沉声道:“过来。”
孟知雨定下心神,上前几步,紧接着自己的下巴就被一只大手扣住。
裴敛臻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忽而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抛至榻上,俯身覆了过来。
榻身不似床上宽大,孟知雨每次想逃的时候都会被一只大手轻而易举地按住,实在被他折腾得狠了,她小声又娇气地抱怨了一句:“你好凶。”
自打先前吃过苦头后她便知道求饶在裴敛臻面前没什么大用,反而只会刺激得他愈发失控,所以她也学乖了许多,只有实在经受不住时才会开口。
殊不知她这句话听在男人耳里更像是在有意撒娇。
裴敛臻的动作跟着一顿,倒似真因为她这句话而放轻了动作。
他看着她眼尾沁出的泪珠一滴接一滴地滑进鬓角,心头仿佛被什么柔软中藏着锋利的东西挠了一下。
他猛地加重力道,泄愤般在她颈间咬了一口:“闭嘴。”
直到后半夜孟知雨实在受不住了,白中带粉的脚尖才痉挛似的在空中胡乱一蹬。
她觉得自己并没怎么用力,没想到上头的人却浑身一滞,僵硬地停下了动作。
她恍恍惚惚地抬眼望去,就见裴敛臻神色隐忍地捂着腹部,面上的血色在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孟知雨心头一紧,脑海里立时清醒过来,急忙起身扶住他:“殿下怎么了?民女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
裴敛臻冷冷睨她一眼,见她眼底的悔意和焦急不是作伪,这才咬牙道:“穿上衣服,去把张和叫来。”
孟知雨见他额角已然冒出一片细密的冷汗,心头慌乱,连忙跳下地来穿好衣裳,正打算帮他一把,却见裴敛臻已经自己披上了寝衣,只是衣带散乱,在凌乱中袒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
她不敢再看,连忙去将张和叫了进来。
张和一见孟知雨的神色就知里头出了事,连忙垂眼大步跨进屋内。
觑见裴敛臻面色煞白,连张和都不由跟着慌乱起来:“殿下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裴敛臻冷声喝道:“啰嗦什么,去请大夫。”
“欸、欸,老奴这就去。”
宁王府中原有常召的医官,但此刻已至中夜,只好就近去外头请大夫,张和跑出去招呼手下,但他实在放心不下,只好匆忙拜托孟知雨帮忙照顾片刻,心急火燎地出了门。
孟知雨此刻已经镇定许多,她见裴敛臻皱眉靠在床畔一言不发,便只能让木桃先送些热水过来。
裴敛臻冷眼打量着她在眼皮底下忙前忙后,等递来喝的水后,又搓了软帕帮他擦去身上残留的汗意,反倒是她自己有些狼狈地披散着长发,眼角和鼻尖尚残留一点糜艳的潮红。
不过大抵美人向来得天独厚一些,即便鬓发略显凌乱也自有一股独特的风流韵致,令人过目难忘。
他目光掠过她面上的红晕,这才放平声线:“好了,你先收拾一下自己。”
孟知雨闻言下意识看了自己一眼,胸前的衣襟因为方才忙乱的举动松散开来,露出星星点点的红痕,她脸倏地一烫,急忙躲到屏风后拿热水简单擦拭一遍。
裴敛臻本就是在中途被打断了兴致,此刻瞥见屏风上投射出她玲珑曲致的模糊身影,难免又觉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只得强忍着移开视线。
好在孟知雨很快便从屏风后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守在床侧。
屋内的气氛莫名安静下来。
裴敛臻拧着眉心抬眼看去,却见她侧身而立,眼尾通红,面上正大颗大颗地掉着泪珠,偏偏这人连哭的时候都没有半点动静,只是因为离得很近方能看清她浑身都在克制中隐隐发颤。
裴敛臻从小到大最厌烦看见别人啼哭的模样,可是她连落泪时都如此安静,若非他正好抬眼看见,恐怕都难以发觉她正哭得伤心。
胃里传来阵阵绞痛,疼得他整个人都焦躁不堪,只是这一眼却奇异地平复了他浑身的燥意。
唯独那些滚烫的泪水好似凭空生出分量,重重砸在他的心头,激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哭什么?”
孟知雨微微一顿,急忙抬袖想要拭去眼泪,却被裴敛臻一把扯住了袖口。
“说话,孟知雨。”
孟知雨心头懊恼,她并非有意在裴敛臻面前落泪,只是一想到是自己亲手伤害了对方,她便内疚得再也忍不住鼻头的酸意,若是她方才能够再克制忍耐一些就好了。
女子平复着胸前的抽噎,低声道:“民女不慎误伤殿下,因为担心受到殿下责罚,这才一时没能忍住。”
裴敛臻额角轻轻一抽,他原以为这女子说不定要趁此机会表明一番心意,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来。
自打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平日相处起来也逐渐变得自在轻松许多,倒是越发纵得她在床榻上时没有一点尊卑观念,动不动就对他又抓又挠,平日里也就算了,他只将对方当作一只气急败坏的小猫,偶尔伸出爪子也算一点情趣。
但今夜孟知雨竟然胆大包天到胆敢踹了他一脚,虽然这点力度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但他难免生出些自己是不是平日对她太过娇纵的念头,这才故意沉下脸来吓她一吓。
没想到竟直接将人弄哭了。
他看出孟知雨面上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反倒是愧疚地垂着眼缄默不语,当即便明白过来她心里头那点别扭。
裴敛臻自己都没察觉出他唇角划过一点笑意,只是依然放冷了声调:“好了,孤是突然间胃疼发作,不会罚你,不准哭了。”
孟知雨这才转过身来蹲在他面前,抽出自己的袖摆擦了擦脸,重又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真的?殿下别骗我。”
裴敛臻搁在床沿的手忽然被两只柔软温暖的小手拢着,然而这种触感却犹如烈火烧灼一般,烫得他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裴敛臻心头莫名腾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甚至没来得及冷下脸来呵斥几句,便有些不自在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只拿自己的后背别扭地对着孟知雨。
孟知雨抿了抿唇,不知自己哪里又触犯到了他的禁忌,只好继续守在床边,再不时抬手掖一掖被他抖落的被角。
好在没过多久,张和总算带着大夫赶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一直在掖被角呢,因为某人虽然背朝女鹅但一直在找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