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侍女名唤木桃。
孟知雨没有过问春雨的去处,昨日她有意将那几幅旧图递到裴敛臻眼前,目的就是想将话题引到出门上头,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倒是出人意料。
张和似是察觉出她的顾虑,笑道:“孟姑娘放心,今后您想出门便只管带上木桃和福喜,您是殿下的贵客,宁王府中绝无怠慢客人的规矩,老奴厚颜向你担保,先前的情况绝对不会再发生。”
张和莫名被罚了一月俸禄,要说不气也是不可能的,钱银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春雨这种欺上瞒下欺压客主的行为无疑是在作践他的脸面。
虽然孟知雨如今只是无名无分地住在这里,但凭此一点却也足以看清春雨素日的品行。
何况昨夜殿下竟然会在如此特殊的日子来揽梅园弈棋,可见这位孟姑娘在殿下心中也不是半点分量全无,张和自然不会与她作对,他的内心深处甚至隐隐期望孟知雨能够帮着殿下走出那一步。
“多谢张大人。”
孟知雨那日当着众人的面吩咐春雨回府请示,实则一早便料定以春雨的性子不会照做,她不过是赌一赌宁王府里会不会来人,所幸她的运气还不赖。
“孟姑娘太客气了,既然您没别的吩咐,那老奴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今日裴敛臻独自在梅园里头逗留许久,张和心知这座揽梅园一直都是他家殿下的心结之一,果不其然,之后裴敛臻便面沉如水神情冰冷地离开了这里。
张和心头苦笑,倒也不奇怪,若是殿下能够轻易地放过自己,当初也就不会突然自请前往边关,还一走就是三年。
孟知雨的病情很快康复,她的身体底子一向都好,为了作画甚至常常翻山越岭旅居山野当中,是以这场急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接连几日,孟知雨都没再见过裴敛臻的踪影,她见宁王府送来的颜料工具俱都品质上乘,自然不舍得浪费,只是花鸟绘画最为讲究一气呵成,又不似山水图一般易于修改,于是待身体彻底康复后,她便重新带着作画工具进入梅园。
期间她曾无意撞见过一回裴敛臻,但对方神龙见首不见尾,既没通知听风院,孟知雨自然也就不知这位神出鬼没的宁王殿下究竟是何时来的,倒也并非是她刻意在他面前出现。
裴敛臻远远看过她作画时娴熟的模样,这才真正相信这一手卓绝的画技果真出自其手。
他本以为这女子是故意凑到自己的面前,但观察过几日方知孟知雨作画时全神贯注,浑然忘我,丝毫不曾发觉过他的身影。
被一个民女忽视得如此彻底,他也不知该是好气还是好笑。
偶尔裴敛臻还是会找孟知雨下棋,两人对弈这么长的时间,也算对彼此的棋力风格都有了较深的了解。
裴敛臻此人棋风狠辣,尤其喜好剑走偏锋,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杀她一个措手不及,而孟知雨的棋风则偏向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这两种风格原无优劣之分,两人之间一直互有输赢,但不得不承认,裴敛臻的个人风格实在太过强势霸道,两人交手的次数多了,竟然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到了孟知雨。
只不过孟知雨并不喜欢这种风格,很快就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回来,不再一味执着于与他以偏打偏。
裴敛臻自然也意识到了对方的这种变化,心头更觉有趣。
他平日不爱下棋,便是因为对手很容易被他带得偏离原本步调,落入下风,让他很快便失去兴致。
剑走偏锋虽然往往有奇效,却也不是屡战克胜的法宝,像孟知雨这般很快便反应调整过来的对手极为罕见,倒也勾得他不时便有些手痒,三不五时地就找上来。
只不过很快朝堂恢复大朝之后,他也被建平帝安排了差事,再无现下这般清闲。
这天,孟知雨闲来无事,索性带着木桃和福喜一道出门。
京中商业繁华,历来少受年关时节影响,过了初六,城中的大小商铺便齐齐在鞭炮声中重新开张。
穿行在人潮如织的坊市当中,自然比独居一隅热闹得多。
孟知雨走进一家门面宽敞的笔墨铺子里,满脸堆笑的伙计便迎了上来:“姑娘需要买点什么?我们这里的文房四宝都是上乘的佳品,就连京中临溪书院里的女郎们都爱特地来我们店里买呢。”
“临溪书院?”
伙计点头笑道:“姑娘不是京城人士吧,临溪书院便是京中的女子书院,不仅书院里头的山长和先生们多是名师大儒,就连书院每年的考校都会由皇后娘娘亲自考核把关呢。眼看今年的入学考在即,不少女郎都喜欢上我们铺子里购买四宝图个好彩头,姑娘要不要也买一点?”
孟知雨顺着他的话头打量四周,果然看见不少年轻女子徘徊在货架前精心挑选着笔墨。
孟知雨在伙计陪同下逛得片刻,倒也看出对方并非信口开河,她挑了两支狼毫和兼毫去柜台结账,顺口问道:“不知这临溪书院什么时候入学考?”
伙计见她出手爽快,不过逛得片刻就挑出两支好笔,足见眼力非凡,当即一边动手包装一边笑道:“就在春闱之后,最晚也是在二月下旬,好赶在三月开学,姑娘若是也想报考的话恐怕就得抓紧一些了。”
孟知雨正想付账,福喜却凑了上来将银子递给伙计,随即低声道:“姑娘且慢,大人先前便交代过了,您看中什么只管买便是,哪能由您来付账。”
孟知雨微微一顿,视线扫过店铺伙计找退的银钱后便没有吭声。
三人走出店铺,继续在街上慢慢闲逛。
孟知雨边走边看,她曾经听人提起过京城的点点滴滴,也曾经将邀她回京的信件全数烧了个干净,不想时移世易,她终于还是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
想起那人温柔的眼中流露出的复杂又无奈的情绪,孟知雨心头一紧,她正有些神游物外,却没发觉身边的木桃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察觉到投在孟知雨身上的目光越发密集炽热,木桃有些紧张地道:“姑娘,您想不想尝尝六合居的点心?”
孟知雨回过神来,顺着木桃的话抬眼瞧见六合居的牌匾,眼底跟着一黯。
木桃今年十六,自打来到孟知雨身边后便一直是一个谨慎寡言的性子,此时难得见她流露出一点小孩心性,孟知雨自无不可。
三人走进六合居里打量着柜台上琳琅满目的点心,饶是孟知雨这般不好口腹之欲的人也不由得看花了眼。
在伙计的推荐下,两人挑好几样点心走去柜前结账,不防身旁突然冒出一道笑吟吟的男声:“这位姑娘的点心记在我的账上。”
掌柜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是是,安王爷放心。”
孟知雨眉心轻蹙,转头便正好对上这名年轻男子含笑注视的目光。
她不认识此人,自然也不会接受对方这看似慷慨实则莫名的安排:“福喜。”
福喜答应一声,仗着安王认不出他来便悄悄瞪了对方一眼,出手大方地抛下一块碎银,旋即一把提起纸包跟在两女后头。
安王有些诧异地盯着女子离开的背影,眼底的笑意不减反增。
虽然被美人当众拒绝了一回,但能借此机会近距离欣赏一番,倒也算不上丢面。
等到三人走出门时便听孟知雨道:“今日也逛累了,我们回吧。”
木桃悄悄松了一口气,方才她便注意到周边有不少打量孟知雨的视线,毕竟这位姑娘生得实在太好看了些,果不其然,本想着进店里避避风头,没想到反而有人不请自来。
眼下听见孟知雨主动提出回去,她忙与福喜使了一个眼色,催促对方将马车赶过来接人。
孟知雨并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待回到听风院后,她便自去了小书房里头呆着。
裴敛臻傍晚听闻孟知雨今日出门撞见了他那位三哥安王裴敬知,很快便沉着一张脸来到揽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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