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青崖前五十年意气风发,沉迷修炼无法自拔,几乎能做到十几年足不出户,专心致志闭关。即便是后五十年修不上去了,她也不曾完全放松下来,而是不断下山寻找机缘。
以至于一百年过去了,除了和她一起入门的那一批内门弟子以外,甚少有人真正见过鹿青崖。内门弟子虽认识她,知道他们还有位青崖仙尊,但对她也分外陌生,更遑论几乎没进过内门的外门弟子。
这修真界没有医修,只有丹修。
一旦弟子能吸纳灵气,正式迈入仙途,便也能将躯体中的病气和祟气一并吐出,因此,修真者极少生病,医馆只是设立给外门弟子和刚入门弟子的。而修士虽不生病,但常受伤,此时丹修的作用便显露了出来,别管你什么伤,一颗丹药下去,保管丹到病除。
萧天死逼着嘴,丹药死活喂不下去,鹿青便带他来了外门。
外门弟子统一制服,清一色的浅蓝色长衫,内门弟子便没太多要求,随各自喜好穿衣即可,至于亲传弟子,那更是毫无规矩约束,任他们想怎样就怎样。
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是师傅的宝贝徒弟。
鹿青崖提着萧天到医馆的时候,门口登记的外门弟子正忙的焦头烂额,头也没抬,便问道:“叫什么名字,什么症状,怎么生病的?”
“……”鹿青崖正准备张嘴,便被这问题噎住。
她这一路上吹着冷风,酒意便去了大半,想起自己昨夜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无非是仗着酒意“轻薄”了一下小龙傲天,她也没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更何况,见到可爱小朋友亲一亲,哪里能算得上是“轻薄”,只是这话却梗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登记的弟子久久听不见回应,皱着眉头,手下动作不停,“你莫浪费时间,快些说。”
“……萧天,高烧,吹一夜冷风。”鹿青崖声如冷泉,莫名带着些寒意。
登记的弟子本有些不耐烦,听得这如玉碎般的声音便不自觉抬头,仰看了一眼面前之人。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站起身结结巴巴的,浑身颤抖道:“弟子……弟子有眼无珠,不知是仙尊……您饶恕弟子,弟子再也不敢了!”说完一个猛子跪在了地上。
前几日门派举行灵育大典,人手不足,便在外门又抽调了不少弟子过去填补空缺,这人那日便有幸离清正堂不远,恰好够看清仙尊模样。
听说这位仙尊修为深厚,为人最是冷漠无情,从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曾有位前辈相同这位仙尊打招呼,便被无视了个彻底,还被仙尊拿剑划伤。
自己刚才对着仙尊如此态度,说不定就要命殒在此。
想到这里,那人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鹿青崖疑惑,她也没说什么,这小弟子怎就恐慌成这样?
“你起来,给我徒弟看一看。”鹿青崖稍微缓和了一下声音,自认为温柔的说道。
那弟子却抖的更厉害了,一边在心里念着“吾命休矣”,一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颤抖着双腿为她带路,“您……您请。”
鹿青崖顺着他的指引进入医馆。
医馆内人来人往,近日天气骤变,有不少外门弟子和杂役得了伤风,整个医馆内人手不足,乱成一团。
鹿青崖一进医馆,便吸引了众多人的视线。
他们虽不知鹿青崖是是何人,但但凡有点眼色的,便也能瞧出鹿青崖的不凡。
不知道是哪位,但先行礼总归是不错的。
于是一时间鹿青崖只能看见众人的后背,就连躺在病床上的人,都在周围人的提醒下想要下床行礼。
鹿青崖挥手,说道:“不必行礼。”
登记的人引着她去往医师那里,一领到便脚底抹油的偷偷离开了,生怕鹿青崖抓着他不放,治他的不敬之罪。
鹿青崖没管他,将萧天放在病床上,医师诊脉片刻,便道:“无大碍。”
鹿青崖松了一口气,看着医师给萧天扎了一针,强灌进去了伤风药,才抱着他赶紧离开了这里。
二人一离开,药馆里的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又恢复到先前的喧闹。
刚回到小青峰,鹿青崖便见掌门师兄正站在桃树下,手里还拿着桃句的桃子。
她安顿好萧天,才颇为无奈的走到桃句身边,不成器的点了点桃句的树干,“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这桃子又不会放坏,怎么逢人就给。”
桃句缩了缩枝叶,伸出一枝桃枝,勾了勾鹿青崖的手臂,来回摇摆着讨饶。
炎弘笑眯眯的,笑得甚是慈祥,鹿青崖看着撇了撇嘴,“师兄,你就不能换个皮囊,这世上众人都喜欢年轻,有朝气的,怎么偏你爱是个老头。”
修真者吐纳灵气,可以轻松控制自己的外貌,一念之间便能从总角到古稀。凡人修仙从来都是追求长生,哪有像她师兄这样,越修越回去的。
炎弘照旧不予理睬,将桃子收回芥子空间,捋了捋胡子,“刚才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又下山了。”
鹿青崖生活极其规律,前五十年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后五十年除了下山历练就是回来闭关。炎弘和一众师兄师姐只需按顺序排好表,在鹿青崖闭关的日子来看一眼,确定她没有走火入魔。
鹿青崖仰着脸,惆怅,“昨夜喝醉,拉着小徒弟在外头睡了一夜,没成想他受不住,病了。”
“师兄,这小孩子怎么这么难养?”
炎弘却欣慰的笑了笑,“知道便好,在我们眼里,你也一样的难养,成天给我们添堵。”
第一次发现鹿青崖走火入魔之时,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许久,分析小师妹究竟是怎么了,竟然修炼到走火入魔,几人一度以为是他们对师妹关心不足,才造成了这种结果。
鹿青崖难以置信,原来自己在他们眼里,竟然是这样的吗?
她心虚的低下了头,“我错了嘛。”
“对了!”鹿青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怎么觉得,山中的弟子好像都很怕我?今日在外门遇见个弟子,看见我跪了下去,我可什么也没做。”
炎弘看了看她,“你当真不知道?”
鹿青崖疑惑:“不知。”
炎弘叹了口气,道:“可还记得齐铭?”
这名字有些熟悉,鹿青崖陷入回忆,在脑海里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只好放弃,“忘了,谁啊。”
炎弘挑眉,“我猜你便不记得,是与你一同入山的内门弟子,只是修为天赋不及你。”
“你一开始修炼便全神贯注,连带着根本都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周围人同你打招呼,你从来都不理。”
鹿青崖疑惑,“就这?只是因为我不爱打招呼,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有些冷漠罢了,也不至于怕我怕成这样。”
炎弘又补充,“不止,后来齐铭想向你请教剑法,却又不敢独自一人去,便喊了许多弟子同去,谁知道你专心练剑,一剑划破了齐铭的衣裳,吓得他再不敢来。当天的情况大家有目共睹,一来二去,你冷酷无情,手段狠戾的消息也便传出去了。”
鹿青崖:“……”
我真干过?我怎么不记得?
鹿青崖怀疑人生,自己记忆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乌龙,她沉默了许久,“要不我去道个歉?”
炎弘道:“正好,明日教化堂轮值的便是齐铭,你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交流,解开误会。”
鹿青崖:“……总觉得师兄你在幸灾乐祸,什么时候跟邢岐学的这样坏了?”
炎弘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15收藏,真棒,继续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