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悄悄的,林丛默和林璟对视了几眼,林璟心里想着怪不得林丛默只担心黛玉一个人怕不怕,不担心黛玉的安全,有这么一位地位尊贵的人护着,她也是无忧了。
“公主她为人低调。”林丛默开口打破沉默。
林璟没有在意林丛默隐瞒,本该居住京城的公主“隐姓埋名”居住在姑苏,这本身就充满了谜团,背后不知道牵扯什么,林璟无意打探。
林丛默知道的时候远没有林璟的淡定,他前几日去林府提出陪黛玉去扬州时,遇到了公主的侍卫长,侍卫长只是带点高傲说,他们作为公主府的护卫自是能护卫林大姑娘的安全,无需他人跟随。
林丛默回忆起那一幕,现在才觉得有些违和,按理说公主隐姓埋名那么久,怎么忽然间开始大张旗鼓了呢。
这和林海整治两淮盐政有没有关系呢。
“我找一些我用过的书,给你看看,你是不是要准备童生试了。”童生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林璟可以在在二月参加县试。
林璟结果书本,里面密密麻麻都是林丛默做的批注。
“如果你缺银子,我可以先借给你,你就先别外出做工了,该把精力放在科考上了。”林丛默苦口婆心,林璟谢过他的好意,他也在学堂读过书,对县试也有所了解,县试的出题范围仅在四书中,大概十中取一的范围,还是相对容易的。
“还得需要好好练字。”林丛默又想起来这一桩事,“得练馆阁体,我给你找找字帖。”
林璟便见着书架有一个格子放着厚厚一叠字帖,最上面的是誊抄诸遂良的《雁塔圣教序》,林璟前世也练过书法,就他来看,字迹已出显诸楷的特点端庄而秀丽、直率而多姿,只是不够自然流畅、凝重沉着。
“我喜欢颜体端庄雄伟,林璟,你喜欢谁的字?”林丛默一边找字帖一边和林璟闲话。
“我喜欢柳体清健遒劲。”林璟想起前世的喜好答道。这一辈子,虽然生活困顿,缺少纸墨,但他也没丢下,自己拿着树枝在土地上练字。
除了字帖,林丛默还给了林璟一些纸墨,林璟回道:“你留着自己用吧。”
林丛默有些不好意思说:“我给叔祖父抄书,叔祖父说可以从自行取用纸墨,我就那回家里一些。”
林丛默一开始也不好意思,但是他明白这是林海的好意,林海并没有有施舍的意思,只是见晚辈上进提携一下。林丛默没必要拒绝这些好意,因为他现在懂了接受了林家的好意不会折损他的风骨。
可是如果转送给林璟,林丛默有些后悔了。
“还是算了吧。”毕竟林家是给林丛默使用的,林璟拒绝了。
“我问问叔祖父。”林丛默还是想帮林璟的。
林丛默在帮林海抄书的时候,趁着林海空闲,就和林海说了。
林海却道:“他愿意接受吗?”
“如果能得到您的允许。”林丛默解释一句。
林海笑起来了,他从读书起到后来做官,见过很多贫寒之家的读书人,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特别敏感高傲,经常用拒绝别人的好意来展示自己的清贵。
他以为林璟也是这样的,现在看来却不是,但是这也意味着是不是林璟觉得自己日后能够回报林家呢?其实他帮助林丛默这样的人,是爱惜林丛默的才华,而且林丛默是林家晚辈,但是更希望林丛默日后能照拂黛玉回馈林家。
林丛默懂了,也对自己有信心,所以他坦然接受,林璟,或许和他一样。
“没问题,他的字如何?如果还可以的话,就帮我整理文书,如果不行的话,我再给他找个别的差事。”
林丛默忙道:“林璟他虽然比我小,可是字却比我写得好。”林丛默那天让林璟写了几个字,短短几个字,他就知道自己是不如林璟的。
“书法一道,除了勤奋更看重天赋,而且勤能补拙。”林海安慰林丛默一句。
“林璟也很刻苦。”林丛默没有在林海面前掩饰林璟的优秀,“他为了节省纸墨,都是在土地上练习的,即便再累,一早一晚都练习一个时辰,而且用石头缀着手腕锻炼臂力、腕力。”
林丛默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四方块,“这是他写得字。”
林海接过来没打开,笑着打趣:“看样子,你打算好了是一定要在我面前举荐林璟了?所以才做好万全准备。”
“是,林璟是我的好友。”林丛默和林璟认识时间越长,越了解林璟的人品,越不想林璟明珠蒙尘。
林海很是欣慰,他很喜欢林丛默这样的人,忠厚宽和。
林海打开了纸条,了了几个字,笔力挺拔,棱角峻厉,显得英气逼人。
林海看过字到真起了惜才之心。
林丛默把这个事转达给了林璟,林璟见他一脸担忧生怕自己不答应似的,微微一笑:“多谢林大人,更得谢你的引荐,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去合适?”
林丛默放下心来,和林璟商量着:“明日叔祖父要查一些文书,明日我们过去正好可以帮忙。”
林海让人把衙门里的历任都转运使上的折子抬回了家里,其实林海早在上任的时候都把这些文书过了一遍,只是司徒渊道出了他之所以来江南,是因为一个盐商向定王检举都转运盐使司的人私下勒索盐商,要求没份盐引都多上缴一两银子,“预支盐引”的价格是朝中规定价格的两倍,所以有些盐商为了弥补这部分钱,收了低价的私盐充作高价的官盐贩卖。
但是盐商没有证据,且林海前任们没有一任善终的,要么贬官、要么身故,定王就派了司徒渊来江南。
司徒渊向林海道出了这等秘密的事,林海没觉得亲近之意,只觉得忐忑,这是用大义来拉拢他,林海不能拒绝,还得按着司徒渊给的线索查下去,不知道这是定王的意思,还是司徒渊的意思。
林海也没说让他们从文书里找什么,只让他们翻阅。
林璟和林丛默就在书房里看了两天,俩人都灰头土脸的,看起来都是正常的折子,向当今禀告盐政事宜。
林璟又着重了一遍参人的折子,尤其是参盐商的折子还有盐商的名册,想着是不是可以从盐商那边入手发现不同来。
到真让他找到一个疑惑点,有个姓木的盐商,在林海上上上任在任的时候发家的,祖籍是金陵,历经了林海上上任而不倒,倒在了林海上任的手里,林海上任在任期最后一年上折,称他们目中无人、肆意妄为……但木盐商倒台没多久,就被查出来是冤案,林海的上任因此被贬官,后途中意外落水身亡。
林璟觉得木盐商一案奇怪,是觉得木盐商能安稳度过两任盐运使,行事肯定谨慎,林海上任为什么会在任期最后一年,马上就要升迁的时候上折呢?难道是林海上任或许找到了什么,上折参木盐商,而木盐商有后台又报复了回去?
要是能找到木盐商或者林海上任的人就好了。
可惜林海上任的时候,都转运盐使司的人都换了个遍,不知道是林海换的还是别人换的。
林璟把的发现和林海说了,林海很是惊讶,派出了人手查一查。
虽然都转运盐使司的官员都换了,可还有一些胥吏,他们虽然位卑,但是知道的事不少。
木盐商孤儿出身,只有一个女儿,在他出事之前就嫁入了金陵薛家。木盐商是靠着夫人发家的,虽畏惧岳家权势,但又想有子嗣,木盐商就包养了外室,但他出事后,外室也不知所终。
木盐商的岳家原本是金陵的大户,后来也败落了,不知其子孙去处。
但是这些都明确指向了金陵,金陵的地头蛇是甄家,林海摩挲着书册,自己在金陵行事肯定会被甄家察觉。
林海的上任姓苏,只有一子,目前在安徽老家。
林海正准备安排人手去安徽的时候,林璟却发现了一个新线索。
饶是林海沉稳,听了都大吃一惊。
原来苏盐运使还有位私生女。
林璟发现那些胥吏知道很多消息的时候,特意过去拉关系,胥吏知道他和林海有关系,而且出手又大方,经常请他们喝酒,胥吏喝醉后就说了很多事,就说起了林海的上任。
“苏大人能力不比林大人差,可惜养外室。”王胥吏喝了几杯酒就念叨起来了,“我记得哪一年来着,好像就是他出生那年吧,苏大人的马夫拉肚子,碰到了正出门的我,问我会不会赶车,知道我会,给了我一角银子,让我赶车去靠近西城门的地方,到了一处宅子。”
“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女子的声音,还有个小姑娘喊爹爹。”
“后来苏大人出事了,也不知道那个宅子里的人怎么了。”
林璟说完看了一眼林海便低下头,林海觉得有些古怪他,他似乎觉得林璟懂得,有时候男子的秘密不一定和妻子说,但可能会和妾室说。
林璟还打听出来了那户人家住的地方,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林海了,见林海有些异样的目光,以为林海担心王胥吏走漏风声,忙解释:“王胥吏酒醒后就推脱自己说胡话,也不肯再见我。”若不是林璟有意引导,王胥吏也不会说苏盐运使的事。王胥吏推脱不认反而说明事是真的,且他也知道这个事不能轻易泄露。
林海便派人去打听,果真有了结果。
这点,林璟并不意外,林海对他说:“打探消息花了很多银子吧,你直接去账房上去领就是。”他没想到,林海还能关注这样的小事。
而且之后,林海都没再让他们插手,直到林海去见了苏盐运使的私生女,却没有按时回来时,贾敏找上了林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