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种着两棵极为高大的树,树冠遮盖了半边天。青石路沿着前厅一路铺开,两侧种着一排,正值花期娇艳的花瓣舒展,开得正好。
孟澂莲今日心情,尚且还不错。
着一袭石青间霜色长裙子,立在庭前的树下还有心思去瞧树上粗糙的纹理,和树胶旁爬过的蚂蚁。
看着看着视线又往下移了好几寸,然后就看到原本褐色粗糙的树皮被用匕首什么的利器给划过了一道刻痕,往下看看竟然还有。再往下,就没有划痕了,又被用什么刻着像小鱼的痕迹,头大尾小看着十分傻气,旁边还刻着两朵小花,根茎细长十分骄傲的样子。
不难想象,这是小时候的沈知鲤刻下的。
倒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一般这样庭前的树都是装点门面的,哪会让孩童乱刻。
孟澂莲幼时没有这样的经历,他每日寅时就要习武,卯时读书,史书通鉴百家兵法样样都要学。倒是……难有这样的童趣。
身后,墨九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旁边神色客气又疏离的下人,忍不住别过了头。可惜啊,这沈大小姐好好的行程被主子搅合了,这会儿怕是还要愧疚失约了。
然后,就听月季篱墙后传来了婢女说话的声音,隐约还有沈知鲤的声音。
孟澂莲回过头来,就看到沈知鲤脚下步子飞快的向他这边跑过来,不能说跑,她走得太快了看着像跑。
蓬松的鸦发随着少女的步子被风扬起,鬓间一直棠花步摇轻摇。额发轻覆,露出黛扫的弯月眉,杏眼漆黑亮晶晶的,干净剔透,脸色微红。着着一袭藕色裥裙,外披着妃色外衫,轻描绘纤柔的身形。
其实,她不走近光站在那里,确实是宛如画卷里走出来的端方美人。
孟澂莲微微放松,心情更好了些。头上这样素净,看样子,是真的去不成了。他准备安慰她两句,其实过几日再去,也无妨。
然后,他就见人走近了,脸上不仅没有颓色还带了几分兴高采烈,视线下移,他脸色微变。
少女外裳下穿着的哪里是什么裥裙,分明是丝织的寝衣,露出纤长的脖颈,和白玉一般的锁骨,往下大片的白皙间躺着一个穿红绳的玉锁。衣襟里延伸两个绳挑,绕过锁骨没入脖颈后披散的鸦发中。
不难想象那是什么,很是刺目。孟澂莲眉心一跳,下意识别过脸看向周遭。
墨七还憨憨的站着,毫无反应。
引路的小童看到小姐出来了,便自觉退下了,周围只剩下几个婢女。
“莲姐姐怎么来这样早,伤好得如何了?”少女自然而然的亲昵靠近挽过他的胳膊,温热的身体贴了过来,带来一阵蜜桃般微甜的馥郁。
孟澂莲呼吸一顿,抬眸看着她额间细发,将手抽了出来,不动声色挡住身后墨九视线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沈知鲤还以为是问为何要出门还穿成这样,看了身后的几个被爹爹嘱咐过的婢女,就叹息一声道:“今日,我怕是出不了门了。”
将爹爹不允许的事情说了一通,言罢杏眼十分可怜看着孟澂莲,道:“要不,莲姐姐先去。”
她背着身后的两个婢女,用力的朝他眨了眨眼睛,努力使着眼色。
这院子当然关不住她,莲花精先去了,她很快就换身衣裳去和他汇合。
表现的这样明显了,就是石头也该懂了。
孟澂莲没看懂,眉目间闪过了一丝疑惑,又被他很好的压了下去。
他视线又落在沈知鲤衣裳上,屈指耐着性子问:“你在家中时,就穿成这样?”
沈知鲤低头,她确信自己衣衫完整,绝对没有什么衣衫半敞露出什么不该露出的。夏日闷热,还是这样丝制的裙子舒服。
“不穿这个穿什么?”
她抬头看向孟澂莲,就见他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大梁民风开放,女子春夏都会穿着坦领的裙衫,露出脖颈和锁骨。孟澂莲却仿佛不知道热一般,锁骨着的死死的,只能看到半截脖子。身上没有过多装饰,还是那长到曳地的裙子,遮住鞋面。
这,不说去那样的远的地方她还穿这样长的裙子,沈知鲤抬头看了看罩天的艳阳,又看了看莲花精,眼神里渐渐透露出了迷茫之色,她不热吗?
莲花精不热,她额间碎发被微风浮动,眉目清冷,脸上甚至都无半分红色。沈知鲤大为震撼,垫脚抬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想看看热不热,就见她惊吓得后退了两步。
“我只是摸摸,你躲什么?”沈知鲤好笑,拉住她胳膊抬手有些温柔的覆盖了上去,手下温热并无烫意。
孟澂莲脚下定住,脸上终于泛起了一阵热意,少女已然收回了手在耳边嘀咕:“没发烧啊,难道是体寒?”
毕竟莲花是水生植物,莲花精体寒倒也不难理解。
脸色一瞬间漆黑,孟澂莲道:“莫要胡言。”
他自小习武,体质和常人有异。
女子体寒在这个世界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沈知鲤以为她是顾虑这个,当即就岔开话头不再说了。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把自己两年前喝的药膳汤给她试试。
她抬头看着孟澂莲的装扮,琢磨着一会要配个什么颜色的衣裳才能更搭配些,但是莲花精穿着实在是太素净了,整洁不多装饰。
沈知鲤想着,怎么能有人穿得这样素净还这样好看,像是不染尘埃的神仙。不像她这样俗气,就是喜欢这鲜艳的颜色。
但是,这最鲜艳的颜色站在这干净出尘颜色旁,却仿佛是极为相配的。颜色太闹了太净了,都不好,只有这样一闹一静的颜色才是最相得益彰的。
只是,孟澂莲是身高,实在是太高了,沈知鲤只到她脖颈下颌处,这样走在一处,实在不像什么姐妹双姝。
沈知鲤很是羡慕,她是吃什么长这样高的。
孟澂莲不知她所想,只觉得有几分荒唐。他记忆里的女子,如那些宫妃都是仪态端方,行步间宛若弱柳扶枝,从不会高声笑语。便是孟府的女子,也从来都是笑不露齿,更不会在外将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玉臂,或是在外人面前脱下木屐露出玉足来。
如沈知鲤这样恣意的,确实是极为少见。
视线落在她锁骨下的梨白的衣领上,绣着几朵合欢花绣纹,红绳坠着的玉锁一半随着大半白腻一起没入了衣领里,十分烫眼。
孟澂莲袖中食指微动,屈指轻咳了声,移开视线淡声道:“下次莫要在外穿这个了,你……”
他顿了顿,还是将想说的话憋回去了,只轻描淡写的道了句:“不适合。”
但是这落到沈知鲤眼里就是另一副光景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又看了看孟澂莲胸前,不敢信的道:“你是说,我胸小?”
身后的白芍恨不能捂住小姐的嘴,沈知鲤从前在孟澂莲面前多少还是端着些的,没有暴露本性,但是今日孟澂莲这个举动,着实是叫人误解了些,倒是没什么好端着了。
孟澂莲愣了一瞬间,然后神情仿佛见鬼一般:“你,怎的如此口无遮拦?”
这有什么,这样的话从前在怀德面前也不知说了不知多少遍了,沈知鲤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甚至有些羡慕的看了看孟澂莲的起伏,斟酌着想要问及丰x秘籍,但是今日这个时机似乎有些不合适。
看着沈知鲤毫不自知的样子,他敛了眉,斟酌了下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在外这样穿着,多有不妥……”
沈知鲤信他才怪,她自小就是这样穿的,有何不妥。这是自家院子,又不是外面。
孟澂莲看着她不信的眼神,深吸了口气,知道是和她说不明白了。转了身瞧见墨九已经自觉退了几丈远,决心下次再见沈知鲤一定不能带这几个侍从来。
不,没有下次了,他就不该来见沈知鲤!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应该在十二点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