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布局和沈知鲤房中大不相同,并没有到处摆着什么花花草草,珠帘帷幔,相反有些较为冷硬了,处处透露出一种古板的感觉。
墙壁隔挡上挂着前朝大儒的兰草图,山岚色帷幔垂下旁侧放着兽耳鎏金香炉袅袅吐着檀香,但是还是压不下那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沈知鲤看着房间是摆设,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感慨,果然不愧是被出了名的刻板严肃的孟太傅一手带出来的人。
白芍在外间等着,沈知鲤眉心深蹙随着身材高大的婢女一道进了内间,草药味更重了些,有种苦涩沉重的味道,倒也不是很刺鼻,只是会叫人忍不住担心房中人的伤势是何等严重。
“莲姐姐?”沈知鲤心里一紧,绕过屏风小心看向床榻上靠着的人。
青丝半散,几乎挡住了半张脸,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听到声音,正抬头来,如扇长睫缓抬漆眸幽幽正对上沈知鲤视线,有些脆弱破碎的模样。
一瞬间沈知鲤被这眼神看得心都要碎了,忙走过来在床榻旁坐下:“怎么伤得这样重,是伤到哪里了,如今可有哪里痛?”
她正坐在木制的床沿上,合欢色金月纹裙摆贴着他被褥,一脸关切的看过来。这边孟澂莲抿唇视线落在了她身后,墨九刚搬了个椅子过来,见状又转身放了回去。
男女坐卧不同席,尤其这还是他的床榻。但是这在沈知鲤眼里就是正常的紧,孟澂莲又有些心梗,他连说都没理由去说。
“没什么大碍,多谢沈大小姐关心。”他说着声音还带了些许暗哑,视线不经意落在她衣襟处的粉碧桃绣纹上又快速垂下了眼。
孟澂莲伤得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就是右肩胛被射了一枚流矢,没中要害。若是一般女儿家少不得要躺个半个月一个月,但是他身为男子从前又习惯了。只是那些刺客死了,背后动手的人应当是也不想叫人注意到他身份,遇刺的事还是不能声张,免得惹人怀疑。
只能说单单是惊了马,若只是惊了马,也不大可能伤得这样重。是以只能这样半遮半掩,说是没有外伤,也避免孟家有人要看他伤势。
“说了多遍了,不许叫这个,要叫阿鲤!”
沈知鲤发现这人怎么还这么轴,耳朵动了动,觉得这声音和往日也有些不一样,料想这两日定是苦了她了。
她脸色严肃,视线就落到了他胸前,都躺床上了还穿中衣将自己裹得这样紧,都夏天了也不嫌热,看得她几乎想帮他脱掉,看着都嫌热,若是有伤口也不怕闷坏了,“都这样了还没什么大碍,那这房间里的血腥气息是哪里来的?”
孟澂莲沉默了一瞬,然后面不改色道:“你闻错了。”
他素来擅长与人虚以为蛇,却不擅长面对这样的真心关心,就像他在孟大夫人面前素来束手无策一样,现在又多了个人。
沈知鲤瞧见她长睫不自然一颤,顿时像是懂了什么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怪不得,但是一直这样捂着也不是事,还是要多喝些热的。”
孟澂莲茫然,她知道什么了。
“过几日,城郊有安国寺迎客,怀德与我正好去凑个热闹。听说那里的莲池不错,许愿特别灵。”沈知鲤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你如今怕是去不成了吧?”
听到城郊安国寺几个字,孟澂莲眸子猛然一闪,看向沈知鲤:“你要去?”
话一脱口他就意识到不妥,垂了眸子,食指有些烦躁的摩挲着被衾。是了,季乾川是要去的,到时候那些有意于暄王的贵女都想要去,她怎么可能不去。
眉头不自然便皱了起来,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对啊,不过你这伤势怕是赶不上热闹了,到时候你有什么心愿我替你去许。”沈知鲤感觉到她似乎有些不高兴,还想着她是因为不能去凑热闹了,就安慰道,“你这几日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陪你一道去游湖赏莲。”
“我的伤,无碍。”孟澂莲抿唇,“只是伤了胳膊,过几日便好,可以去。”
沈知鲤不信,抬手就想剥她衣襟,不悦道:“马上摔下来,怎么可能无事,况且你这几日还身体不好。胳膊怎么样了,给我看看,我还带了千金难求的玉颜膏来,保证涂了愈合极快不会留疤。”
孟澂莲眉心一跳猛然抬手抓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腕,柔软又细腻的触感怪异至极,他视线落在她腕间的一点红痣上,呼吸一顿,飞快垂眼干脆道:“不行。”
手掌心纤细的腕骨灼热得很,他没敢放开,怕她又作乱。
“我又不会把你吃了。”沈知鲤瞪眼,不知道她怎么这样大的劲,有些相信她是真没伤太重了,轻挣了一下没挣开,不由喊了声,“嘶,疼——”
孟澂莲松开手,就见她腕间红了一片,白腻的肌肤上很是显眼。心下一虚,他缓声:“抱歉。”
沈知鲤搓了搓手腕,左手腕间的玎珰镯子声音清脆,她嗔道:“我皮肤嫩禁不起磋磨,你下次轻点。”
话音才落,沈知鲤就瞧见她突然抿了唇,眼见的瞧见她发间露出的左耳尖尖有些微红。是一副愧疚又不好意思的样子,顿时就觉得是自己过分了,莲花精这么好看能有什么错!
“好了,大不了去的前一日我来看看你,若是你伤好得差不多了咱们就一起去。”
孟澂莲却抬了漆眸,直直的看着她那双琉璃杏眼带了些探究,终于将心底的疑问问出:“你为什么,这样亲近我?”
他本想说接近,又直觉不妥。而她所作所为也确实是亲近,叫他有些招架不住。分明他性子并不好,也冷漠得很,若是旁人早就退避三舍了。
“这还用说?”少女想也不想,语气里还带着些轻松愉悦,毫不掩饰的喜欢,“美人姐姐谁不喜欢,谁不想亲近?”
“况且你面冷心善,人也是极好极好的!”
孟澂莲瞧见她杏眼里毫不遮掩的细细碎碎星辰,灿烂至极,以及扬起的唇角,心下荡起些微不易察觉的异样,垂了眸子,轻道:“过几日,我伤若好了去沈家找你,一同去。”
沈知鲤顿了一下,想到不会叫爹爹撞见吧,但是想一想爹爹常在署衙忙着,概率应当不大,当即就满口应下了。
待到送走了沈知鲤,孟澂莲靠在引枕上,抬手抚摸着伤处神色不明。
“主子当真要与她一道去?”墨九大为惊讶,主子到时候还要带伤去,要是再带上那个难缠的沈大小姐,还怎么部署行刺?况且这大小姐不管是跟着暄王还是自家主子,都危险得很。
“她去不了了。”孟澂莲摩挲着食指,掩眸,“明日你带人找个沈相在家的时候,送些回礼上门,再顺口提一下与她一同去安国寺的事。”
墨九一震,领命应是。
主子好计谋,等过两日沈相也该收到殷王想借安国寺对付暄王的消息了,虽不至于是多大的乱子,但是沈相要是知道沈大小姐要和自家主子去,怕是要将人拘在家也不让其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有修过文,如果宝子们感觉有哪里对不上的,可以回前两章看一眼。